永琪與瑯玦會和后,瑯玦女扮男裝,打扮成一個俊俏的公子哥,與永琪佯裝父子,他們騎著兩匹快馬,混出了京城。
瑯玦仍然記得,她上次追出城門,沒能趕上見福靈安一面,在城門外伏地痛哭,卻不能追隨而去。
這次,她又經(jīng)過了那個位置,終于可以繼續(xù)策馬前行,向自己期待的方向狂奔。
離京之后的永琪,不必再面對家中的煩憂,也暫時放下了公務的纏身,果然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而瑯玦更是如獲新生,她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可以按照自己意愿做事的機會,呼吸到自由的空氣,不知道有多暢快。
她心急如焚向西南方向行進,趕路不分白天黑夜,常常都是馬匹實在不能行走的時候才停下來。每當駐足停留時,她必然要向永琪問清楚接下來能走的最近路線。
如此緊張地趕路,瑯玦樂此不疲,永琪卻感到幾分勞累。
一日,他們在黃河邊上歇腳喂馬,永琪從馬背上駝的一口箱子里找出干糧來與瑯玦同食。
瑯玦眺望著遠方,面向滔滔河水,大喊一聲。
永琪看到,悶悶地問:“你怎么精力那么好,難道我的體力還不如你?”
瑯玦笑道:“走這一趟,我是為了實現(xiàn)畢生夙愿,而你只是心里郁悶、想出來散散心,我們怎么可能一樣呢?”
永琪看到瑯玦的臉,笑得像朵花一樣,與在京城時大不相同,不禁感慨道:“好難得,又看到你笑了!”
聽了這句話,瑯玦又收斂了笑容,想到錯付終身,她怎么還能笑得出來?
當初,所有人都認為她少不經(jīng)事,對福靈安的感情只是一時沖動,而她也在形勢的逼迫下、在旁人的期待中,接受了本不情愿的婚姻。
在后來的日子里,她越來越心如死灰,不知有多后悔曾經(jīng)的決定。
瑯玦望著河水中的倒影,嚼著干糧,腦海中胡思亂想著,突然又聽到永琪說:“你現(xiàn)在雖然能堅持,是心中有念想,支撐著罷了??墒巧礁呗愤h,一路奔波太急,你若只管強撐,身體遲早會吃不消的?!?p> 瑯玦道:“你說得,我都明白,可畢竟,你我都是偷跑出來的,自由的只是此時,誰知道下一刻會如何?萬一讓富察家的人發(fā)現(xiàn)了,說不定又到皇阿瑪面前告我一狀!上次因為我,皇阿瑪和皇額娘已經(jīng)吵得很僵了,我不能再連累皇額娘了。所以,我的時間不多,能快就得快。”
永琪想了想,說:“如果真的被發(fā)現(xiàn),就說是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出來走走,皇阿瑪對我向來束手無策,你盡管往我身上推。反正除了福靈安,云南沒有一個人認得我們,你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實話?;拾敓o從得知我們的去向,便沒有懲罰的理由。富察家也不敢阻攔你陪我,這件事,就可以不了了之了?!?p> 瑯玦笑著點點頭,問:“我們現(xiàn)在走得有一半路程了嗎?”
永琪笑道:“就走了這么幾天的功夫,怎么可能有一半?一半的一半也沒有!云南這么遠,你再怎么趕,來回一趟,至少也得兩個月。”
“兩個月?怎么會那么久?”瑯玦驚嘆著,問:“我之前明明聽說,皇阿瑪派人去云南,不足十天就到了??!難道我們現(xiàn)在的馬會比他們差嗎?”
永琪道:“你說得那是八百里加急,每到驛站就換馬,甚至連傳訊的人也一起換。一直有馬走在路上,日夜兼程,當然快。可我們現(xiàn)在根本不敢出現(xiàn)在驛站,馬要喂飼料、休息,我們也得吃飯睡覺,是無法相提并論的?!?p> “那可怎么辦呢?福隆安每隔幾天都會帶著豐紳濟倫去找我,我可以一次不見,兩次不見,可是次數(shù)多了,他總要起疑的?!爆槴i開始焦慮起來。
永琪愣了一下,問:“你不是說,你和他們家都不往來、不見面嗎?”
瑯玦解釋道:“我的意思,只是很少見面而已,畢竟已經(jīng)有了孩子,怎么可能一點往來都沒有呢?”
永琪聽了,立刻站起收拾包袱,對瑯玦說:“我們打道回府!現(xiàn)在就回去,一定不會有人知道?!?p> 瑯玦拼命地搖頭,反駁道:“不!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里,絕對不能半途而廢!”
永琪按著瑯玦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妹妹,你聽我說,不管曾經(jīng)是怎么樣的,如今,你已經(jīng)為人妻、為人母,再去偷偷見別的男人,終究是一件不對的事。我不該一時頭腦發(fā)熱,帶你出來,現(xiàn)在想想,我們真的很不應該!”
瑯玦聽了很生氣,朝永琪發(fā)火道:“你如果覺得,女子一定要三從四德才算對,那你可以不必陪我,我一個人也能去得到云南!”
說著,瑯玦就準備去牽馬。
永琪忙拉住了瑯玦,喊道:“瑯玦,你聽我說!”
瑯玦隨手甩開永琪,不料用力過猛,腳底黃泥太滑,她一個不留心就摔了下去。
河邊雖淺,但淤泥太多,她的衣服都濕了,還卷了一身的泥土。
永琪忙將瑯玦扶起,說:“快把濕衣服換下來,這里風好大,小心著涼!”
瑯玦又一次推開永琪,哭道:“死了拉倒!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永琪看著瑯玦,心里充滿矛盾。
瑯玦蹲下,抱頭痛哭起來,哭訴道:“為了祖宗的禮法、皇室的顏面,我不得不嫁;為了皇額娘不被皇阿瑪責難,我逆來順受,給我最恨的一家子傳宗接代;如今你又讓我恪守做妻子、做母親的本分,放棄唯一一次能見他的機會。我這輩子,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為了自己?”
永琪看著瑯玦倔強的臉,無奈地安慰道:“我陪你去,我保證,不再勸你無功而返了,無論如何,這一趟我們不達目的不回頭,但你務必保重自己!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瑯玦抬頭看著永琪,眼角還泛著淚光,卻有一種撒嬌的調(diào)子:“那你要說話算數(shù)!不然,我就一個人走掉,讓你再也找不到我!”
永琪笑道:“算我怕了你了行嗎?”
瑯玦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永琪便到附近把風,瑯玦換了衣服,仍然是男裝。
他們收拾了行李,再次啟程,剛騎馬走出沒幾步,瑯玦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噴嚏。
“一定是凍到了!”永琪牽住瑯玦的馬頭,說:“我們?nèi)ゴ蚵犚幌赂浇睦镉写蠓?,看了病再上路?!?p> “不行!”瑯玦態(tài)度堅決,反對道:“路程這么遠,要是一會兒做這個、一會兒做那個,我們明年也到不了云南!”
“為了趕路,連生病都不看,你還有命到云南嗎?”
“我哪有病?”瑯玦拉住永琪的衣袖,懇求道:“五哥……你不要關心過頭好不好?若是真的病了,我會看大夫的,可是我現(xiàn)在還好好的嘛!”
永琪拗不過,只好帶著瑯玦繼續(xù)趕路。
幾個時辰的功夫,瑯玦的風寒漸漸明顯起來,打噴嚏、流鼻涕,連眼睛也跟著酸了起來,使她很是心煩。
可無論永琪怎么勸說,她都只管往西南方向趕路,一刻也不肯停歇。
直到天黑得看不清路,瑯玦才隨永琪投宿到一家客棧。
客棧的條件很簡陋,可是沒得挑,只好湊合了。
永琪不放心瑯玦一個人,因此出門以來,幾乎寸步不離,夜間也是同住一屋?,槴i睡床上,永琪便打地鋪。
因為兩人是父子的扮相,這樣倒也方便。
睡到半夜時,永琪隱約聽到瑯玦有些不對勁,起來走到床邊,借助窗外的微光,他看到瑯玦的臉很紅。
他用手摸了一下瑯玦的額頭,果然滾燙。
瑯玦睜開了眼睛,弱弱地叫了聲:“五哥……”
永琪無奈,穿上衣服到店家那里詢問距離最近的醫(yī)館。
店家睡得正香,被永琪叨擾,很是心煩。
永琪不敢將瑯玦一人留在客棧,因此給了店家遠高于房費的賞金,請他們務必幫忙將大夫請回客棧。
天色微亮的時候,瑯玦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看到永琪端著一個小碗,用小勺子攪著,在嘴邊吹。
碗里是大夫為瑯玦抓的藥,永琪借用了廚房煎的。
瑯玦低聲問:“五哥……你昨晚幾乎沒睡吧?”
“別問那么多了,快把藥喝了?!庇犁鳒厝岬匦χ?。
瑯玦扶著床,慢慢坐了起來,藥的味道聞起來不怎么好,但瑯玦還是一口氣喝完了。
永琪笑道:“我剛才還一直擔心,怕你嫌藥苦呢?”
“比起這幾年的煎熬之苦,一碗苦藥算什么?”瑯玦也輕輕笑著,她早已不是當年吃藥還嫌苦的小姑娘了。
永琪無奈地嘆了口氣。
瑯玦看看窗外,道:“天已經(jīng)亮了,我們該收拾啟程了吧?”
“你還要趕路?”
“不趕路,杵在這里做什么?”
“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嗎?”
“五哥……”瑯玦又哭了起來,喃喃自語著:“我怎么這么沒用?才離開京城幾天就生病……這樣耽誤,我?guī)讜r能走到云南……”
永琪安慰道:“只是耽誤一次而已。你養(yǎng)好了,我們才能走得更快,你想想看是不是?”
瑯玦知道永琪說得有理,卻還是難免心急。
永琪左右勸解商議,才勉強達成協(xié)議在這里休息一天。
永琪是第一次以平民百姓的身份出遠門,哪知江湖險惡?他為妹妹請醫(yī)抓藥,給店家和大夫的賞金都出手太闊綽,難免引人注目。
兄妹二人只顧著計議行程,為趕路和養(yǎng)病之間糾結著,卻不想到早已被別人盯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