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這種嚴肅場合笑出來的勇士,除了沈明沒有第二人。
不過因蘇亦的少年氣盛,古運權(quán)先用北大師兄弟感情來拉關(guān)系,再通過關(guān)心蘇亦身體身體健康的名義取締他作為講解員身份的事情,最終不了了之。
古運權(quán)之所以翻車,主要是他的做法太簡單粗暴,完全就是把蘇亦當成一小孩來忽悠。
然而,蘇亦并不是小孩。
也不是普通意義上,少年氣盛的少年,他是一個有著三十歲靈魂,跟古運權(quán)同齡的成年人。
其實,蘇亦也清楚,古運權(quán)之所以要負責講解工作,應(yīng)該是為了在國家文物局大領(lǐng)導(dǎo)面前露臉,畢竟有啥工作崗位,比講解員更合適呢?
不然,他一個考古隊第一副隊長,閑得慌,才跟一個小孩耍心眼。
奈何,蘇亦根本就不打算配合他。
講解員,他不愿意當是一回事,被別人搶又是一回事。
古運權(quán)不想他當,他還偏要當了。
有時候,校友的關(guān)系就是這樣,沒有利益沖突的時候,大家都相安無事,你好我好大家好,甚至還習慣性抱團取暖,排外情節(jié)極為嚴重,然而,當有利益沖突的時候,這種高校榮譽帶起來凝聚力就顯得有些脆弱。
當然,古運權(quán)跟蘇亦也沒啥利益沖突,至少現(xiàn)在沒有。
未來,等蘇亦畢業(yè),返回廣東或者省博才有可能。
現(xiàn)在嘛,古運權(quán)這位師兄的態(tài)度還算闊達,對于這種順手而為的事情,成則矣不成他也不強求,但,蘇亦這個小師弟在他的心里可算是掛上號了。
被蘇亦拒絕之后,古運權(quán)還拍了怕的肩膀,滿是感慨,“不愧是我們北大的學子?!?p> 是說蘇亦心高氣傲,不知天高地厚,還是別的意思,不難猜測了。
所以,等散會的時候,不僅曹子鈞替蘇亦捏把汗,就連楊式挺也忍不住說,“年輕就是好?!?p> 卻也不責備他。
看得出來,楊式挺也對古運權(quán)這做法不滿。
所以,河宕遺址的策展講解的工作,還是由蘇亦來負責。
因為,第二天,中大考古專業(yè)的學生過來了。
帶隊的是商志譚教授,而不是梁釗韜教授。
古運權(quán)認識梁釗韜教授,卻跟商志譚沒啥私交。
商教授才不理會他這個年輕副隊長。
因為他只認蘇亦。
所以古運權(quán)也不自討沒趣。
商志譚見到蘇亦的時候,還說,“梁教授對小蘇你提議這種聯(lián)合策展工作,還是很支持的,要不是梁教授忙,今天就由他帶隊過來了。”
現(xiàn)在梁釗韜忙是真的忙。
他除了負責考古教研室的工作,還要呼吁恢復(fù)中大人類學系。畢竟53年中大社會學系被取消后,人類學系師生才被并入歷史學系,繼續(xù)開展人類學研究和招收研究生。
考古是梁教授的研究方向之一,然而,人類學才是梁教授的老本行。
梁教授不來,蘇亦有些遺憾,也有些慶幸。
畢竟當年自家老爺子已經(jīng)通過關(guān)老的關(guān)系認識梁教授。
要不是自己堅持去讀北大,多半已經(jīng)拜入梁教授的門下。
然而,至今為止,他還沒見到梁教授本人,不得說這是一種遺憾。
蘇亦說,“等返回廣州了,我應(yīng)當去拜訪一下梁教授的。”
商志譚笑,“應(yīng)該不用了?!?p> 蘇亦有些不明白。
商志譚說,“不出意外的話,王局長過來視察的時候,梁教授應(yīng)該是需要作陪的?!?p> 蘇亦恍然。
王局長視察河當遺址,對于廣東考古文物系統(tǒng)來說,肯定是大事。
作為系統(tǒng)內(nèi)有名望的學者,梁釗韜作陪也應(yīng)該。
這時,商志譚才說,“你小子,也不太不把我這副教授放在眼里了吧?好歹,我家老爺子也是有名望的學術(shù)泰斗啊。”
蘇亦忍不住笑了。
商教授就是這么有趣。
拼爹拼得理所當然,心安理得。
蘇亦補上,“嗯,還有商老,如若不嫌棄的話,也要上門叨擾。”
商志譚滿意道,“這才對嘛,我家老爺子最喜歡你這樣的少年天才,因為你們是同類,也正是如此,老爺子才看不上我這個天資愚鈍的小兒子。”
未來中大的人類學系副主任,嶺南地區(qū)跨境考古第一人的商志譚教授真的會是天資愚鈍之輩嗎?
蘇亦只當這是商志譚教授的自謙了。
跟北大考古專業(yè)差不多,中大考古專業(yè)的學生并不多。
全班來了,也就是二十來個。
其中,還有四個是亂入的。
因為人群之中,竟然有四人是蘇亦認識的。
當商志譚把二十多個學生交給蘇亦蘇亦培訓(xùn)的時候,見到四人,蘇亦也楞了。
眼前亂入的四人,就是白槿、周雅琴、吳宗麟以及向左岸四人。
“你們四,啥情況了?”蘇亦忍不住問。
周雅琴搶答,“當然是因為小研究生你啊。”
這個姑娘也挺有趣,自從知道蘇亦是研究生之后,對蘇亦的稱呼就變成“小研究生了。”
蘇亦也沒矯正她稱呼,疑惑道,“因為我?”
周雅琴點頭,“對啊,因為你,在考古專業(yè)動員會的時候,我們都選考古專業(yè)了?!?p> 這個時候,白槿才說,“別聽雅琴胡說,是這樣的,我們歷史系大一是不分專業(yè)的,下個學期才正式分專業(yè),所以,世界史、中國史、考古學,我們都可以選,甚至,人類學也可以,所以我們就四就都選擇考古專業(yè)了。”
蘇亦恍然,新的問題又來了,“為什么?。课沂钦f為什么四個都選考古專業(yè)?”
難不成真的因為自己?
白槿解釋,“我覺得考古專業(yè)挺有趣,之前受到蘇亦同學的啟蒙,有機會了解一下考古學,所以想嘗試一下?!?p> 蘇亦望向周雅琴。
這姑娘滿不在乎說,“其他專業(yè)都枯燥,也就考古挺有意思,而且,小白選考古專業(yè),我當然不能落下?!?p> 好吧,這也是一個理由。
蘇亦繼續(xù)望向吳宗麟,這家伙,連忙說,“我也是受到蘇亦同學跟小白的影響,覺得考古學挺神秘的。”
周雅琴不滿道,“那我呢?我就沒功勞了,要不是我讓你選,你會選嗎?”
吳宗麟求饒,“是的,我日后要是成為著名的考古學家,軍功章里面一定會有周雅琴同志的功勞。”
得,又是一個盲從的家伙。
而且還是被姑娘在后面威逼利誘的。
蘇亦直接忽略這貨。
剩下就只有向左岸了。
不需要他作答,周雅琴就說,“某人是想證明自己并不比別人差,別人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別人不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的?!?p> 向左岸臉色有點漲紅,但還是硬著頭皮,迎著蘇亦的目光,“是的,我要超越你,嗯,在學術(shù)上超越你?!?p> 這一刻,眼前的家伙像極了一直驕傲的小公雞。
蘇亦下意識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奔跑吧,驕傲的少年。你可以的。”
噗嗤。
白槿忍俊不禁,嬌艷如花。
嗯,蘇亦決定了,他們講解員的隊伍就需要這樣優(yōu)秀的女生。
至于白槿他們是不是真因為自己的原因選擇考古專業(yè),蘇亦不打算去干涉。
都三十歲的成年人了,對自己未來,應(yīng)該有一個極為清晰的把握。
尤其是,吳宗麟跟向左岸倆人,蘇亦更不會說什么。
全國百廢待興,各行各業(yè)都缺乏人才,考古專業(yè)尤為如此。
他們在這個年代進入這個行業(yè),又是中大學子,未來如果專心學術(shù),肯定是行業(yè)內(nèi)某個方向的頂尖學者,這點無容置疑。
當年,商承祚老爺子選擇古文字學的時候,其父親都擔心他未來養(yǎng)不活自己。
結(jié)果,當聽到自家兒子被中大聘為教授時,商衍鎏非常驚喜地說:“真想不到,如此冷門之學,居然可以謀生,令人從何說起!”
選擇古文字學的商老都可以被聘為教授,更不要說,未來前途光明的考古學。
只要他們用心。
當然,商老這樣人物,不說千年難得一遇,百年難得一遇是夠得上的。
這種稀缺的人才,是個例。
沒法做比較。
但考古學,真的可以有出路。
對于蘇亦來說,前世今生,都有。
至于,白槿跟周雅琴倆女,后者被蘇亦忽略了。
這姑娘未來估計會轉(zhuǎn)行,白槿嘛,估計挺有野心,所以他說,“女生考古,有天然的劣勢,尤其是田野考古,所以如果真決定以此為未來之學業(yè),就必須要做好吃苦耐勞的準備了。不然,你也可以選擇博物館方向,看得出來,你挺喜歡博物館的,未來,博物館學也是一門重要的學科門類,值得深入。”
白槿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博物館學?真的可以?”
蘇亦點了點頭,“現(xiàn)在還在起步階段,但未來大有可為?!?p> 其實北大早年間是有博物館專修科的,俞偉朝老師當年讀北大就是從專修科考入。
只不過后來被取消了并入考古學專業(yè)。
這里面還有一個說法,就是夏鼐先生不贊同在高校里面開設(shè)博物館專業(yè),因為外國搞博物館學的都是考古學者。
然而,未來的發(fā)展千變?nèi)f化,博物館學最終還是在國內(nèi)被推動成一門學科了。
日后的,考古與博物館學碩,文物與博物館學專碩,都是如此。
甚至在改革開放以后,未來國家的博物館建設(shè)肯定如同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到時候,就需要像白槿這些優(yōu)秀的專業(yè)人才。
嗯,如果她愿意的話。
看著對方,眼中閃爍的金光,蘇亦知道這姑娘多半是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