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二少爺
現(xiàn)在江玉昭成了這鎮(zhèn)安府的風(fēng)云人物,宋記布行改為江記布行之后,生意不但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更加紅火了,顏玉在江記布行觀察了幾天,不見江家兄弟來,店里是一個精明的中年男人照看著。
這一日,正在墻角曬太陽的顏玉看到江玉昭乘著一頂小轎而來,在布行里交待了幾句之后又匆匆離開了,就在他上轎的那一刻顏玉看到了江玉昭沒有血色的臉,聽到了他壓低的咳嗽聲,這聲音總是提醒著她想起那夜在橋邊聽到的談話。
那么蠻橫殘暴的江家二少爺居然也沒有再在這鎮(zhèn)安府出現(xiàn)過,以他的個性奪來了宋記布行應(yīng)該招搖過市才對啊。
等江玉昭的轎子走遠(yuǎn)了,顏玉來到江記布行,找到管事的對他說:“管事的,我是來給你們二少爺送信的,煩請你請他出來?!?p> 那管事的不耐煩地說:“去去去,這里沒有二少爺。”
顏玉不死心地說:“就是那天切掉自己一節(jié)手指的二少爺?!?p> 管事的頭也不抬地說:“你再不走我就叫伙計把你打出去。”旁邊的伙計聽到管事的話向顏玉走來,顏玉只得趕緊溜了。
豆子正窩在一家酒樓門前等著撿些吃的,自從宋家出了事以后,宋少爺沒有再來橋頭發(fā)過饅頭了,想必也是自顧不暇了吧。
顏玉走過去挨著豆子窩在一起,她問豆子:“豆子,那天你說江二少爺和誰好像?”
豆子皺起了眉頭:“哪個江二少爺,都快餓死了就別讓我費腦筋了?!?p> “就是那天在宋記布行切了自己一節(jié)手指的江二少爺,你好好想想,他到底是像誰,說不定他能讓我們吃上好吃的。喝酒吃肉都有可能。”顏玉抓著豆子的衣領(lǐng)不放。
豆子想了一下說:“城北的小七啊,小七也是左手小拇指少一節(jié),那個江二少爺也是。而且他們長得也有點像?!?p> “小七是誰?”顏玉窮追不舍。
“小七跟我們一樣,不過他是個壞人,經(jīng)常欺負(fù)我們,常常搶我們手里的吃的。他比較兇狠,我們都躲著他?!倍棺硬幻靼走@小七跟江二少爺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顏玉卻是腦中一道靈光閃過。
“走,帶我去找小七。”顏玉拉著豆子就要起來,豆子窩在地上沒有動。
“我太餓了,一點勁兒都沒有了?!倍棺涌雌饋泶_實比較虛弱。
顏玉突然想起來今天早上討來的半個餅,趕緊拿出來給了豆子:“你先把這個吃了,等我們找到了小七,我們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p> 兩個人來到城北,這里并不算是偏僻的地方,是鬧市中的貧民區(qū),到處都是搭起的棚子,衣衫襤褸的人不斷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到處都是腐爛的惡臭味。
“這里都是住的什么人???”顏玉掩著鼻子問豆子。
豆子倒是對這刺鼻的氣味沒什么反應(yīng),看著顏玉掩著鼻子反而露出不屑的表情說:“窮人,流氓,還有比我們高級點的乞丐?!?p> “什么是高級乞丐?”顏玉實在無法理解乞丐還有什么等級可分。
“比如小七就是高級乞丐,是個乞丐,但是卻不用去乞討,有人討來給他或者他搶別人討來的?!倍棺咏忉屨f。
“這不叫高級乞丐,這是無賴。”顏玉想想就覺得無賴兩個字才最適合小七這樣的人。
“小七就住在這里?!倍棺釉谝婚g已經(jīng)塌了一半的屋子外面停了下來,不用進去也能把屋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里面除了鋪在地上的稻草,可以說是空無一物。
這時有個老人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顏玉拉住了老人問:“老人家你知道住在這里的人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有好多天沒有聽到這個混蛋發(fā)酒瘋了。每天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酒,喝醉了就大吵大鬧,讓人不得安寧。現(xiàn)在好了,好多天沒見到人了,最好是死了?!崩先藧汉莺莸卣f完就走了,可見對小七真是厭煩到了極點。
“豆子,我們還能去哪兒找他?”顏玉沒有見到小七有些失望。
“這就不好說了,說不定窩在哪兒等吃的呢,也或者在哪兒睡著了。這能去哪兒找啊。我們?yōu)槭裁匆宜 !倍棺语@然不理解顏玉的舉動。
“如果我沒猜錯,找到小七就是找到了江二少爺。”顏玉沒有回答豆子,而是自言自語。
顏玉突然一拍腦門說:“哎,我怎么忘了這一茬。他受了傷肯定要找藥鋪啊?!鳖佊駷樽约旱男滤悸放d奮起來,拉著豆子就跑。
這鎮(zhèn)安府只有兩家藥鋪,只可惜兩人一身乞丐裝無法進門,只好守株待兔,希望他們運氣好,能碰上前來抓止血藥的人。
這一等就是幾個時辰,終于在傍晚的時候讓他們在許記藥鋪碰上了一個來抓藥的小書童。
藥鋪掌柜的邊配藥邊對小書童說:“你家少爺?shù)牡秱磥硎呛車?yán)重,已經(jīng)吃了幾副藥都沒有起色,不如你請他自己前來,加以針灸治療也許會好些?!?p> 小書童遲疑著開口說:“少爺傷后不愿出門,多謝您的好意?!?p> 掌柜的搖頭嘆氣道:“這樣下去恐怕難愈?!?p> 小書童不再吱聲,放下銀子取了藥就匆匆而去。
顏玉和豆子躡手躡腳地跟在小書童后面,在小書童拐進一個小巷子后,快走幾步追了上去,用布袋蒙住了書童的頭,將他拉到墻角。
“別出聲,再出聲就殺了你?!鳖佊裱b得粗聲粗氣地說。
布袋里的書童馬上就沒有了聲音。
“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老老實實地回答,聽到了沒有?”顏玉敲著書童的頭說。
“嗯嗯。”書童在口袋里拼命點頭。
“藥買給誰的?”顏玉問。
“我家少爺。”書童的聲音有點顫抖。
“你家少爺是不是姓江?”顏玉繼續(xù)問。
“我不知道,前些日子有一位大爺付了銀子讓我來照顧他的,我就稱呼他少爺?!睍故抢蠈?。
“你家少爺傷在哪里?”顏玉在確定是不是江二少爺。
“腿和手都有傷,手指切斷了一節(jié)?!甭犃藭幕卮?,顏玉眼前一亮,終于讓她找到了。
“除了你,家里還有什么人?”顏玉想知道江玉昭是不是也和他們在一起。
“還有一個做飯的老媽子,除了我們?nèi)齻€,再也沒有別人了?!睍ε聵O了,快要哭出來。
“帶我們?nèi)?,敢?;樱蛣e怪我們不客氣?!鳖佊翊蜷_布袋讓書童出來,書童看到是兩個乞丐,更想不出兩人是什么來頭,只能老老實實地在前面帶路。
他們來到了一個小院里,院子不華麗但是卻很清靜,倒是顏玉喜歡的風(fēng)格,讓小七這樣的人住著真是可惜了,顏玉不禁在心里感嘆道。
把書童和做飯的老媽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綁在了柴房后,顏玉和豆子在臥房里找到了躺在床上的江二少爺,此刻沒有了華麗的衣衫,加上傷勢的消耗,床上的人看起來憔悴極了,豆子一眼便認(rèn)出他就是小七。
顏玉心想:看來我猜的一點也沒錯。
床上的人聽到動靜,睜開眼看到兩個陌生人,十分驚恐:“你們是誰,怎么進來的?來人啊,來人啊……”
顏玉走過去悠然地坐在床邊,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床上的人說:“我是該叫你江二少爺,還是叫你小七呢?”
床上的人嚇得立刻沒了聲音。
“說說吧,你是怎么成為江二少爺?shù)??”顏玉問?p> “我不可能告訴你,說了我就沒命了。”小七語氣虛弱,但眼神卻還是那么殘暴。
顏玉站起來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回到床邊對小七說:“如果你不說,現(xiàn)在就沒命了?!鳖佊裾f著就用刀在小七脖子上比劃。
“我說我說?!毙∑弑緛砭褪莻€無賴,怎么可能會有什么堅持。
顏玉示意他說下去。
小七繼續(xù)說道:“有一天我正在屋子里睡覺,被一個人踢醒了,我一看是個有錢的公子,他扔了一包銀子給我,讓我給他辦件事。那包銀子是給我買衣服的,他讓我裝作是他的弟弟,必須得穿得貴氣,答應(yīng)我事成之后給我那包銀子的十倍,我一聽有那么多銀子就答應(yīng)了。后來我才知道他是讓我去向宋家要布行,我有些害怕,因為宋家家大業(yè)大,不是我能招惹的。但那位公子說宋記布行本來就是他的,而且他有宋老爺寫的字據(jù),只要我按照他說的辦就行,我想到用一節(jié)手指換那么多錢也值了,我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那么多錢?!?p> 顏玉對小七的話倒是一點也不懷疑,小七說到底只是一個流浪的無賴,那么多銀子絕對能夠讓他鋌而走險。不過他這樣的人真的不配有好的生活。
“可惜啊,可惜了那么些銀子?!鳖佊癫蛔〉?fù)u頭。
“你什么意思?”小七追問顏玉。
顏玉站起來從桌上拿了一個蘋果遞給豆子說:“嘗嘗,甜不甜。”
豆子接著蘋果就啃了起來。
小七還躺在床上嚷嚷:“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什么可惜了?”
顏玉不接小七的話,而是對著豆子說:“豆子,你說吃了那么多藥,病情沒有一點好轉(zhuǎn),血到現(xiàn)在也沒止住,你說這人還能活嗎?”
“血會流干,然后人就死了?!倍棺诱f話毫不含糊。
顏玉沖著小七說:“聽到了嗎,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嗎?得,我也不殺你,反正你也活不了幾天了?!?p> 顏玉和豆子把桌上的水果點心全部塞在懷里離開了小院,綁在柴房的書童和老媽子也終于掙脫了繩子,他們來到臥房看到小七還好好地躺在床上,放心地吐了一口氣。
老媽子走上前說:“少爺我去給你煎藥,該喝藥了?!?p> 小七突然像瘋了一樣捶打著床鋪喊:“你們?nèi)フ埓蠓騺?,我不要吃這個藥,我有錢,我給你們很多錢,去給我請大夫來……”
老媽子像什么也沒有聽見一樣走去了廚房。
書童看著小七睡著后來到了江府,見到了江玉昭。
“你是說兩個乞丐去看了小七?”江玉昭眉頭緊鎖,想不明白這兩個乞丐是什么人。
“少爺,也許是小七的兩個乞丐朋友吧,畢竟小七常在乞丐堆里混,也難免會有幾個朋友?!睍忉尩馈?p> 江玉昭沒有發(fā)表意見,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對書童說:“你去找管家支些銀兩,回江州老家去吧,暫時不要在鎮(zhèn)安府出現(xiàn)。
“是,少爺?!睍肆顺鋈ィ裾严?,是時候去宋府看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