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練完了一整套劍法,此時天氣還沒有完全熱起來,他身上蒸起了騰騰的白霧?!皫煾浮!彼牭搅松砗蟮哪_步聲?!芭阄揖氁惶装伞!彼阌职纬鰟??!安粔颍酰酒饋?!”他一遍遍的跌倒又爬起來,汗水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浸入了眼睛,直到遠(yuǎn)處的鐘聲響起,師父終于收回了劍?!吧蠈W(xué)去吧。”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發(fā)抖的身體,恭敬行禮后離開。
他是玉衡,是門派的最后一人,所以不能叫苦叫累,不能哭泣,不能軟弱??嘈?,一日復(fù)一日的苦修,前進(jìn),不停的前進(jìn),打倒一切攔路的敵人。這是否是他自己的意志已經(jīng)不再重要,因?yàn)檎麄€門派只剩他一人,他便是整個門派。
一如往常,并沒有人同他打招呼。玉衡松了口氣,坐在了自己慣常在的第一排,挺直了腰桿。這樣也挺好的,畢竟他也一直認(rèn)不出來他們。他是個資深的臉盲,如今能勉強(qiáng)記得的,除了師父,只剩下石琥了。他宛如一座不可跨越的山,死死的擋在自己的面前。
“…本次比賽友誼第一,點(diǎn)到為止…”他抬起頭,看向了眼前的擂臺,或是演武臺,并不重要,他會贏,一定會。他目光灼灼的看向此刻正在擂臺上的石琥,他已經(jīng)贏下了這一場的勝利,在臺上利落的收搶,宛如會發(fā)光一般引人注目。我會贏過你的。一股戰(zhàn)意在胸中升騰。
“大哥,我的好玉大哥啊,求求你到時候讓我兩招吧,你瞧咱倆都是衡字輩,多有緣分是不是,你也不想我爹回去打死我吧。”韓樹衡圍著玉衡打轉(zhuǎn)。難得比賽日,絕大部分的學(xué)員都留在學(xué)院用餐?!拔沂怯褡州??!焙靡粫窈獗某鰜硪痪?。學(xué)院里能和他搭上話的人絕對不多,韓樹衡便是其中之一,全靠他的不要臉硬貼。
“都一樣都一樣嘛,好大哥,求求你了,也不用多讓,就個三五招就行,求求你了?!庇窈獍逯?,“這樣偷奸?;遣粚Φ?,你要靠自己的努力?!薄笆鞘鞘?,我的大少爺,都是我的錯,就這一次好不好,求求你了,我以后一定努力?!苯K于,玉衡點(diǎn)了下頭,韓玉衡歡呼一聲抱住玉衡轉(zhuǎn)了一圈,被玉衡一腳輪了出去。他也不惱,拍拍屁股爬起來,還不忘提醒玉衡,“你答應(yīng)我了啊,記得啊,不許開場就把我打下去啊。”
玉衡不習(xí)慣與人親近,被韓樹衡一鬧,這會耳根子都有些羞惱的發(fā)紅,“我答應(yīng)了的,一定會做到?!鄙倌甏掖姨崞鹱约簭牟浑x身的佩劍離開了食堂。韓樹衡則歡呼雀躍的滿世界宣揚(yáng)這個好消息。
江離敷衍的道了句恭喜,繼續(xù)在心里排演起劍招來?!皠e不高興嘛,大不了咱倆遇上了我也讓你幾招。”“不用你讓?!苯x抬頭,對上韓樹衡的視線。韓樹衡被那目光灼的臉有些發(fā)燙,“場上見?!苯x點(diǎn)頭,“場上見?!?p> 此時觀賞席上的各方勢力代表們已有不少離席,天鳶式已經(jīng)接近尾聲,不少特殊鳶的覺醒者都會被他們提前接觸。玉衡隨意挑了一座空著的擂臺,跳了上去。與高年級的輪流賽制不同,低年級是守擂式,每一年級占一座擂臺,守到最后的擂主便可以獲得挑戰(zhàn)賽的資格。這種賽制下,保留體力顯然是更有利的做法,但玉衡并不樂意去占這種便宜,他更信任自己的實(shí)力。
他深呼吸了一下,調(diào)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看向了臺下。三年級的參賽者們顯然沒想到玉衡會直接登臺,此時臺下的八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愿意在他狀態(tài)最佳的時候上去送菜。最終還是韓樹衡一咬牙,第一個跳了下去。即便是不少重要人物已經(jīng)離場,但光是畏戰(zhàn)這一條便足夠讓任何一個組織放棄他們這些剛剛起步的修士們。
“還請多多指教。”韓樹衡標(biāo)準(zhǔn)的行了個拱手禮,從背后抽出隨身的短棍,啪的一甩,甩成了一根幾乎與他等高的長棍。玉衡回了一禮,因著熟悉的聲音將他從那一群面目模糊的人中分辨了出了?!罢堉附?。”
韓家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靠在軟椅背上。果然是自己家的傻孩子,第一個跳上去丟人現(xiàn)眼。他暗嘆了口氣,目光移向了自家傻孩子的對手。玉衡的天賦可謂是不凡,在他們那一屆的天鳶式中,不少組織都曾主動接觸,若非他太傲,早被某些老狐貍們給挖走培養(yǎng)了。畢竟,那可是難得一見的光明劍啊。
韓樹衡站在了場上,此刻心中確是安定了下了,他握緊了手中的棍,那是父親給他的禮物,來自一顆百年老樹的木芯,摻了些許機(jī)關(guān)巧藝,但絲毫不影響它的堅韌?!伴_始。”韓樹衡沖了上去。場下是場下,他可沒有說過,自己不想爭第一啊。
玉衡拔劍格擋,身姿優(yōu)雅。他不是蠢人,只是師父只教會他劍法,從未與他講過這些人情世故,自那場比賽后,周邊人的變化多少讓他明白了些什么,故此他很感謝韓家主,但是,第一,不會讓給你!
兩人瞬時戰(zhàn)在一起,一個著白衣,一個著黑衣,一握劍,一持棍,一時間只能聽見乒乒乓乓的兵器相交聲。場下,江離握緊拳頭,目光炯炯的看著兩人的打斗,試圖從其招式中尋到勝機(jī)。
韓樹衡的氣勢終于在一輪輪的進(jìn)攻中積聚到了頂峰,起棍的那一刻,棍上竟蒙上了淺淺的一層白光,儼然已是學(xué)會了氣的初級應(yīng)用。韓家主自然關(guān)注到這點(diǎn),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玉衡在場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脅,出劍時卻還是下意識的猶豫了一刻,卻是對上了韓樹衡的眼神,那樣的發(fā)燙,那么的,想要贏過他。他下意識的后退一步,被棍稍掃中了左肩,剎時整個左臂都有些麻木起來。韓樹衡的攻勢越發(fā)凌厲,玉衡的手臂還沒恢復(fù)過來,一時間竟有些落于下風(fēng)。
玉衡與韓玉衡也對上過幾次,大致了解過韓家棍法。韓家的棍法注重勢的累積,如同滾石下山一般,越累積威力越大。再次擋開?!叭辛??!庇窈忾_口。韓樹衡一棍被擋,連著退后了幾步,“那就來吧。”此刻他氣勢正在頂峰,少年的臉上滿是意氣風(fēng)發(fā)。
玉衡輕呼了口氣,對上眼前少年明亮的眼睛,一時間也有些興奮起來。他喜歡這種比試,這讓他覺得,他活著,且只作為自己活著。“韓樹衡,我記住你了?!鄙倌甑哪樦饾u鮮活起來,不再一團(tuán)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