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春節(jié)前夜（一）
這是第六紀(jì)的伊始，距離那場毀滅性的災(zāi)難，才剛過去了一百年。
而今天，是西大陸年歷中一年的結(jié)束。
已經(jīng)習(xí)慣了利落裝束的奧黛麗，難得重新?lián)Q上了第五紀(jì)時的那種裝飾華麗的層疊長裙。
艷紅的裙擺長長拖在地上，下面還疊著不知是五層還是六層的雪白襯裙。她的腰部被細(xì)細(xì)勒起，襯得整個天使如同鮮花一樣嬌艷。
此時此刻，她正提著裙擺，最后點數(shù)今年制備的年貨。
噠，噠。是皮鞋的聲音。黑發(fā)棕瞳、面容略顯冷峻的瘋狂冒險家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要去神國了嗎？”
“嗯……怎么少了一件？奇怪……”奧黛麗不死心地又一次點數(shù)起來，一邊問道，“是不是你偷偷‘愚弄’了我，親愛的‘世界’先生？”
“我怎么會做這種事？”格爾曼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邊眼鏡，企圖從奧黛麗的身后，給她一個擁抱。
然而，他環(huán)繞了半周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沒法不踩到奧黛麗的裙擺……
格爾曼一時沒能忍住沖動，捂住了自己的臉孔。
“說真的，打扮成這樣完全沒有必要。我相信，祂看到你這幅樣子，也不會花費太多心思去欣賞，只會想要撕……”
他的身體被巨力沖撞向后，背部直接抵到了墻壁。奧黛麗整個天使趴在了他的身上，右手緊緊捂住他的嘴，用寶石一樣的眼睛瞪他。
她的聲音刻意壓低，又隱含威脅：
“不要亂說話，伊萬杰琳就在我們頭頂?！?p> 格爾曼冷峻的臉上，露出了無辜的表情。他遺憾地看到奧黛麗慢慢放開了自己，一邊聽她說道：
“還有，請不要這樣稱呼自己，‘世界’先生?！k’是什么？”
格爾曼以拳掩嘴，清了清嗓子：
“可是一個句子里有太多的‘我’，會顯得很奇怪?！?p> “我們總要有一個彼此稱呼的方法?！?p> 奧黛麗認(rèn)真反駁道：“那也應(yīng)該是‘他’而不是‘祂’?！?p> 說完，她看到格爾曼·斯帕羅一副明顯沒有被說服，只是迫于夫人的威嚴(yán)不得不低頭的樣子，險些一口氣沒有提上來。
“愚者”先生在人間的分身們，各有不同的自我認(rèn)知，這向來令奧黛麗感到苦惱。而如今，他們甚至開始在人稱上彼此分別！
這簡直是失控的前奏！
不，我不能著急，這個隱患只能慢慢解決。如今比起當(dāng)初，已經(jīng)好了太多了。
即使已經(jīng)度過了一百年，奧黛麗回想起來那個最艱難的時候，也依舊會感到心痛。
我親愛的“愚者”先生，怎么就要經(jīng)歷這樣的痛苦呢？
也不知道“愚者”先生一個人在神國過得怎么樣。從去年春節(jié)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我還挺羨慕他，每年都能和你一起度過最重要的節(jié)日?！?p> 這句話可謂是不要臉到了極處。奧黛麗眉毛一挑，脫口而出：
“‘世界’先生，你才是所有的分身里面最幸福的那個吧？”
“你在一年中，除了春節(jié)以外的每一天，都能夠和我的本體，和孩子們在一起。這連你的本體都無法做到?！?p> “即使是過年的這幾天，你也可以和梅麗莎他們一起度過?！?p> “而你的那么多分身，甚至連我的身份都見不到，只能每天和歷史投影相處。”
格爾曼認(rèn)同地頷首。他看似面無表情，實則相當(dāng)無恥地接道：
“畢竟我是‘世界’?！?p> 那些原本屬于“世界”的人際關(guān)系，總要有人去完成。
“觀眾”無疑能看破這份面無表情背后的無賴。奧黛麗氣得差點失去了禮儀。
這樣不行的……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愚者”先生又要自己背刺自己了。偏偏他們——不，我在說些什么——偏偏他還覺得這樣沒什么不好。
我都要急死了！
眼見奧黛麗碧綠的雙眼之中都要泛起霧氣，格爾曼趕緊收起了自己的無恥行為。天大地大，老婆最大。格爾曼一個跨步上前，就想哄老婆。
沒想到一個略顯瘦小的身影突然從樓梯上沖了過來，像個炮彈一樣擠開了他。
來人長著和奧黛麗一樣的碧綠眼睛，氣質(zhì)中頗有幾分寧靜的味道。她深黑的長發(fā)直垂到背后，嘴唇抿起并不言語。
伊萬杰琳。
這個夫妻二人的大女兒并不愛說話，但這不妨礙她瞪向格爾曼，用眼神表達(dá)自己的譴責(zé)。
格爾曼立刻就慫了：
“我沒有欺負(fù)你媽媽?！?p> 他就差將雙手高舉過頭。
伊萬杰琳卻沒有動。這位已經(jīng)是天使的女士，因為最幼小時的記憶，到現(xiàn)在還覺得自己的母親是個易碎品。
“我只是在和你媽媽開玩笑?！?p> “你知道的，在我們這些分身之間，有一條彼此默認(rèn)的規(guī)則?！?p> 如果誰惡意傷害了他們親愛的夫人，那將只能被本體致以人道的毀滅。
伊萬杰琳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覺得他說得確實很有道理，但又依舊心懷疑慮。趁著這個機(jī)會，奧黛麗溫柔地開口說道：
“好了，伊萬杰琳，你爸爸真的沒有欺負(fù)我?！?p> “你不需要這樣緊張。媽媽已經(jīng)不再像以往那樣脆弱?！?p> 她故意說道：
“比起這些，不如來幫媽媽找一找。我怎么覺得有一樣年貨不見了?！?p> 聽到奧黛麗的困惑，伊萬杰琳頓時又一次看向了格爾曼，仿佛他以往的行徑有多么的令人懷疑。
這次格爾曼真的沒有猶豫，直接雙手舉過了頭頂：
“我承認(rèn)你媽媽現(xiàn)在記憶力不太好，這里面有我的本體的責(zé)任。但這不代表我會偷東西啊?！?p> “你知道的，我這個分身沒有什么這方面的權(quán)柄?！彼皇莻€詭秘侍者。
這樣放下人設(shè)刻意夸張的行動，終于多少逗笑了他們最心愛的女兒。伊萬杰琳輕輕勾出了一絲笑容，低下頭開始幫奧黛麗點數(shù)年貨。
趁著這個機(jī)會，格爾曼一個跨步上前，攬住了奧黛麗印下一吻：
“我不是有意見?！彼纳駪B(tài)是之前沒有的認(rèn)真，“我只是真的會想你?！?p> “你要有十五天不在我身邊。而離開你我甚至無法入眠?！?p> 他伸手撥了撥奧黛麗黯然垂下的睫毛，壓低聲音說道：
“雖然我明白這不可能，可是我還是想對你說，早點回來?！?p> 奧黛麗沒法回答。她只能緊緊抓住了格爾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