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應(yīng)對方式
在這樣的清晨之中，費內(nèi)波特城的工廠區(qū)早已混亂不堪。房屋的窗戶被砸碎，暴露出了內(nèi)部空蕩蕩的房間；曾經(jīng)裝配在車床上的零件撒了滿街，墻角甚至還有鮮血殘留。
一位身形佝僂的工人穿著單薄的衣物，瑟瑟發(fā)抖地躺倒在路邊，雙眼之中全是茫然。
他叫羅貝托·桑迪，原本受到了工會的號召，企圖通過游行獲得更多的報酬和更短的工作時長?？墒蔷奂墓と藗冏咧咧慊靵y了起來，不但毀壞了一間間工廠的機器，甚至將怒火蔓延到了一旁的住房。
游行很快變成了搶劫，變成了械斗。警察掏出了槍支，士兵開始向民眾出手。一位位沖在最前方的工人倒在地上，尚未斷絕生機的身體隨即被他人踩踏成泥。
羅貝托并沒有喪失理智，這個時候當然要選擇逃跑?？墒侨巳阂苍谀菚r徹底混亂。羅貝托被推搡著逃到了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城區(qū)，恰好遇到了趁機作亂的黑幫，連身上的衣物都被搶奪了干凈。
如果不是黑幫隨即出現(xiàn)了內(nèi)斗，不再關(guān)注原本的俘虜，他早已是一只亡魂。
幸運的是昨夜并不寒冷，只是夜風(fēng)格外狂暴而混亂。羅貝托躲在被洗劫一空的房屋里饑寒交迫、瑟瑟發(fā)抖了一整夜，勉強活了下來。
如今工廠徹底損毀，連人都死了不少，當然不會有工作；所有的店鋪都被洗劫一空，這個時候不可能找到食物；濟貧院更是不會在這樣的日子開張。
食物已經(jīng)不敢想象，眼下的羅貝托只能奢望著挪到屋外，稍微曬一曬太陽，奢望著可以多活那么一天。
我將死去嗎？就像落葉歸入土壤，我也即將調(diào)零？
隱隱的，他聽到了唱詩般的聲音：
“到教堂前的廣場上去，那里有食物、衣服和帳篷?！?p> “到教堂前的廣場上去，那里有食物、衣服和帳篷?！?p> 這是母神的神國傳來的聲音嗎？
羅貝托沒有動。周圍和他一樣的流浪漢們也沒有。可聲音還在漸漸接近。教士袍的衣角出現(xiàn)在了眼前。
“到教堂前的廣場上去吧，那里有食物、衣服和帳篷?！?p> 羅貝托迷茫地向上看去。那是一位黑須滿面，神態(tài)慈和的教士。
“快去吧，母神和復(fù)蘇的造物主會庇佑你們的?！?p> “偉大的母神降下了神恩，賜予了大家必需的食物；復(fù)蘇的造物主則將御寒的衣物賜予祂可憐的迷途的羊羔?！?p> 復(fù)蘇的造物主？
“造物主復(fù)蘇了。我們將敬祂如敬母神，這是母神降下的啟示?！?p> “造物主和母神一樣仁慈?！彼龀隽藨驯雰旱淖藙?。
“快去吧?？烊グ?。”
真的有食物，有衣服嗎？這是母神的恩賜，是，是那位造物主的恩賜？
羅貝托迷茫地爬起，向著教堂走去。
……
“大地母神這樣做，豈不是將自身的錨分給了阿蒙的那位父親？”奧黛麗依靠在神靈的懷抱中，滿是迷茫。
在她看來，就算費內(nèi)波特的混亂源自外神，需要舊日級的力量幫助，也沒有必要用這樣的方式。
“我的了解不多，但莉莉絲應(yīng)該是受到了墮落母神更強烈的影響。如果不是這樣，費內(nèi)波特也不會有今天的混亂?！?p> 克萊恩更換了一下坐姿，讓心愛的天使可以更舒適地倚靠在懷里：
“比起‘囚犯’和‘罪犯’，‘律師’和‘仲裁人’，大地母神要面對的敵人是曾經(jīng)的支柱，更加需要一位另外的支柱的幫助。在我不得不進入沉眠之后，祂也只能寄希望于亞當?！?p> “不過，不能只把這看作是求援。這也是一種投資，一種姿態(tài)。在亞當和其余三位正神的博弈中，大地母神看來是要出大力氣了?！?p> “祂做出這樣的舉動，固然是無可選擇，但三位正神只怕都會感受到壓力。”
確實。比起對抗外神這樣長期又有共識的事情，阿蒙的父親和三位正神的矛盾才更加一觸即發(fā)。
而不畏懼于觸發(fā)這樣的矛盾，固然是阿蒙的父親對抗外神的決心，但是否也意味著——
“那位曾經(jīng)的遠古太陽神，離收回自己的權(quán)柄又近了一步嗎？”
“誰知道呢？也許祂就差這臨門一腳的一點錨?！?p> 所以阿蒙的父親連“愚者”先生也無法猜透……
“那，那我們會參與到這場斗爭中嗎？”
出乎奧黛麗預(yù)料地，“愚者”先生給了個遲疑的回答：
“不知道……”
不知道？“愚者”先生，您不能不知道?。W黛麗第一反應(yīng)是錯愕，但她隨即意識到，這或許才是“愚者”先生真實的樣子——
遇到這樣重大的抉擇，當然會有猶豫，會有權(quán)衡。
而我只是在見證這個我以往不曾接觸的過程。奧黛麗主動幫助偉大的神靈梳理思路：
“您的心中有怎樣的考量呢？”
克萊恩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頰：
“嗯，我們之間必須要再出現(xiàn)一位支柱，只靠我一個是不可能在末日中保全這個星球的。而目前看來，沒有哪位正神表現(xiàn)出了能戰(zhàn)勝亞當?shù)臐摿?。按照這個思路，我會希望亞當盡快勝出?！?p> “可是當初我容納唯一性的時候，三位正神都有幫忙。雖然在他們看來，阿蒙沒有成為詭秘就已經(jīng)達到了目的，但這樣的善意我沒有辦法無視?！?p> “尤其是風(fēng)暴之主，當初不知道給予過我多少幫助。哪怕另兩位我可以袖手旁觀，風(fēng)暴我不能不管。”
“愚者”先生真好！哪怕在神靈的博弈中，他也充滿了人性的溫柔！這，這樣或許會有些吃虧，但反而更有魅力了！
奧黛麗試探著提議：“也許這并非你死我活的關(guān)系？遠古太陽神需要的只是唯一性和一份序列一非凡特性吧？”
“如果只是這么簡單當然很好，就怕真實造物主的執(zhí)念殘留，驅(qū)使祂一定要殺死背叛者……而即使這沒有發(fā)生，風(fēng)暴也不可能變身溫順的綿羊，乖乖獻上自己的特性……”
說到這里，克萊恩露出了無奈地笑容：
“列奧德羅這個家伙脾氣還挺倔的。自從我戰(zhàn)勝了阿蒙后，祂就再也沒有主動示好了，似乎想要表達不需要我可憐的意思?！?p> 呃！這就是為什么我們“愚者”教會的來歷和立場，似乎從來沒有傳達給風(fēng)暴教會下層的原因？原來風(fēng)暴之主還有這樣的一面！
奧黛麗忍著瀆神感帶來的本能的戰(zhàn)栗，覺得自己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