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單片眼鏡

　　阿蒙隨在烏洛琉斯身后，一步步登上了那座位于神棄之地深處的山峰。

　　“大蛇，我們?yōu)槭裁床煌蹈`距離？”

　　“難道你喜歡爬山嗎，大蛇？”

　　“喂，大蛇，你就不能回應(yīng)一下我嗎？”

　　“我真想知道，我問出的第一個問題，現(xiàn)在被你的大腦接收了沒有?！?p>　　烏洛琉斯不理祂。祂帶著阿蒙走到空蕩蕩的十字架的腳下，就要將祂送進混沌海之中。

　　一顆石子突然打過來。阿蒙的單片眼鏡應(yīng)聲碎裂。

　　阿蒙向著石子的來路望去，看到臉部腐爛、眉心有旌旗印記的索倫·艾因霍恩·梅迪奇，慢慢地踱步而出。

　　祂的指尖夾著一根正在燃燒的卷煙，揚著眉毛說道：

　　“喲，我看看是誰來了？原來是離家出走的小烏鴉?！?p>　　“你看，我上次和你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很對？”

　　他們上次說話，還是奧黛麗被魔女們刺殺之前，想要聯(lián)系梅迪奇合作，請阿蒙幫忙傳話的時候。

　　后來阿蒙被派去將賽爾特的靈體送給風(fēng)暴之主，然后就趁機逃家了。

　　聽到梅迪奇的話，阿蒙頓時瞇了瞇眼：

　　“梅迪奇？我怎么不記得你時常出現(xiàn)在這周圍？”

　　祂挑著眉毛，露出了些許不可置信：

　　“莫非，你還在抱著亞當(dāng)?shù)碾p腳，祈求祂幫助你獲取那份‘征服者’非凡特性？”

　　“那祂答應(yīng)了沒有呀？”

　　梅迪奇頓時嗤笑一聲：“小孩子還是乖乖躲在父親的懷抱里，不要胡亂摻和大人的事?！?p>　　阿蒙剛想繼續(xù)挑釁，烏洛琉斯卻慢吞吞地開口了：

　　“阿蒙，主還在等著你?！?p>　　梅迪奇頓時附和道：

　　“快進去接受毒打吧，小烏鴉?！?p>　　“逃家了就不要再被抓回來。如果你自己做不到，可以請求我?guī)椭阊??！?p>　　阿蒙不說話了。祂只是上下打量了梅迪奇一圈，似乎在衡量這家伙有沒有能力提供幫助。衡量過后，祂略帶失望地?fù)u起了頭。

　　梅迪奇哼了一聲。

　　阿蒙不再管祂。祂帶上愉悅的微笑，邁入了那道陰影構(gòu)成的帷幕。

　　毒打當(dāng)然是不會有的。在晃蕩著隱約水光的黑暗里，一道純粹的光佇立中央。

　　那道光發(fā)出了溫和平淡的聲音：

　　“你想搶奪帕列斯·索羅亞斯德的特性，是想制造一個同序列的分身蒙蔽我，分出一份序列2的本體，趁機前往星空？”

　　亞當(dāng)并沒有責(zé)怪祂的貿(mào)然行動，讓自己在和“愚者”的博弈中失去了優(yōu)勢；祂只是評價道：

　　“你對‘愚者’還是不夠了解。你以為祂此刻會專注于夢境受到攻擊這件事，顧不上給予帕列斯·索羅亞斯德庇佑；但其實，只要帕列斯·索羅亞斯德受到傷害，祂就必然會投下注視。”

　　“即使祂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祂的那面鏡子也會提醒祂?！?p>　　阿蒙笑嘻嘻地辯解道：

　　“我也只是想作出試探，并沒有一定要成功的預(yù)期?！?p>　　“你看，我現(xiàn)在不就知道，祂其實一直在注視著我了嗎？”

　　亞當(dāng)?shù)穆曇粢琅f平淡：

　　“你不怕祂趁機殺死你嗎？”

　　阿蒙毫不臉紅地說道：

　　“對祂來說，用我的性命和你換取好處，是比殺了我更加有利的事情?！?p>　　亞當(dāng)并不意外于這樣的回答。不過祂的語氣嚴(yán)厲了一點：

　　“既然你選擇接受我的庇護，那么也該聽從我的安排?！?p>　　“我說過，現(xiàn)在的你去往星空，就是將非凡特性送給那些外神?！?p>　　阿蒙笑著挑起了眉毛：

　　“而你會失去最重要的錨，狀態(tài)因此出現(xiàn)問題？”

　　“說真的，我并不需要一個關(guān)心我教導(dǎo)我的父親。你將我關(guān)在你身邊，不過是為了你自己?！?p>　　亞當(dāng)頓時沉默了。過了一會兒，祂才說道：“你說出這樣的話來，讓我很受傷?！?p>　　阿蒙若有所思地點頭：

　　“那看來你的‘觀眾’非凡能力，竟然隨著你容納混沌海而消失了?！?p>　　說完，祂又沉思著搖搖頭：

　　“不，也許是更強了。于是你學(xué)會了裝可憐?！?p>　　光柱頓時在視覺上發(fā)生了一些偏折，看上去像是搖晃了一下。

　　看得阿蒙都有點不忍心了。祂友善地說道：

　　“或者我應(yīng)該恭喜你？你竟然已經(jīng)有了情感。這意味著人性的恢復(fù)。你不是一直在為這件事苦惱嗎？”

　　亞當(dāng)再次沉默。過了一會兒，祂無奈地問道：“難道你真的信了梅迪奇對你說的那些話？”

　　——祂并沒有直接動用自己的神力，令阿蒙在祂的注視下毫無內(nèi)心的秘密。這是祂給予兒子最基本的尊重。

　　然而阿蒙認(rèn)為祂的猜測很可笑：

　　“什么話？說我是‘末日來臨時的光’，你不讓我去往星空，是希望我能在關(guān)鍵的時刻發(fā)揮余熱？”

　　“如果我不愿意，誰又能強迫我？你的安排對我來說從來不是威脅?！?p>　　在一位做事全憑心意的存在面前，“觀眾”的安排確實不再那么有用。除非這位“觀眾”直接操縱祂的心靈，改變祂的心意。

　　這位“觀眾”可舍不得做這種事。

　　亞當(dāng)嘆了口氣：

　　“那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嘗試一下不一樣的事情?！?p>　　“我為你空想出的城鎮(zhèn)還留在山腳?；ㄙM一段時間，讓那里的居民成為你的信徒，這不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你可以挑戰(zhàn)一下，探索一些與眾不同的策略。這對你來說就沒有一點吸引力？”

　　“沒有。我為什么不直接寄生他們？”阿蒙對于自己提出的選擇表露出了明顯的向往。

　　“可你已經(jīng)因為錨的問題經(jīng)歷過一次失敗了?！眮啴?dāng)還是不想放棄地勸說。

　　阿蒙捏了捏右眼眶。祂覺得有點無聊，于是掏出了一片單片眼鏡戴上：

　　“說真的，我親愛的父親，當(dāng)初在第三紀(jì)，在那位詭秘之主的意志還很強烈的時候，我問你我能不能用自己的分身做錨，你是說了可以的。”

　　“那是因為我為你建造的信仰有更大的副作用——你到現(xiàn)在還喜歡寄生烏鴉?！?p>　　“而你自己又不耐煩吸引信徒?！?p>　　亞當(dāng)停頓了一會兒，低聲補充道：

　　“我以為我能一直給予你庇護，不會讓你面臨性命相搏的境地?！?p>　　阿蒙也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祂清了清嗓子，難得說出了好聽的話：

　　“我不是在責(zé)怪你?！?p>　　祂的語氣居然嚴(yán)肅了起來：

　　“我知道我對人類的感情不夠理解。但我用自己做錨，是我自己發(fā)明的。我喜歡這樣?！?p>　　“我不覺得我這樣做，就不能解決上述的問題。我想自己去嘗試，而不是聽從你的安排?！?p>　　“你覺得我不應(yīng)該去星空，我可以先不去。但我不想被你束縛在這里?！?p>　　亞當(dāng)卻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你可以走自己的路，但你至少要掌握神話生物必需的技能，這樣我才能放心?！?p>　　“我不?！?p>　　“可這花費不了你多少時間?！?p>　　“我就不?！?p>　　“我救了你一命，你總得回報我點什么。”

　　“……明天再說，今天我累了。”

　　“……好吧。”亞當(dāng)嘆了口氣。

　　“我為你用非凡特性制作了幾份單片眼鏡。相應(yīng)的非凡能力你肯定看不上，但至少比你偷來的堅固許多?！?p>　　“都放在烏洛琉斯那里，你去看看你喜不喜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