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遭遇反噬

　　撲棱撲棱，一只小烏鴉落在了窗沿上，摸了摸自己帶著紋路的右眼。

　　“喲，已經(jīng)打完了？這么快？”

　　“‘正義’小姐，你這是在主動避開神秘減弱消失的時間嗎？”

　　祂偷竊了其他夢境角色的念頭，因此只有奧黛麗能聽到祂的話語。

　　奧黛麗對阿蒙的嘲諷充耳不聞，專心致志地盯著屋內(nèi)的幾個人。因為時間安排出了問題，她對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完全沒有把握。

　　此時，除了蘇茜之外的三個人正在忙著抵御那些空想出的幽靈。由戴莉操縱它們對A先生做出攻擊，只是非常短暫的事情。隨后，這些幽靈就因為墮落力量的侵蝕失去了控制，胡亂地選擇起目標。

　　周明瑞弱小可憐又無助地抱著自己的四顆陽炎子彈，看著周圍多達十幾個的邪靈們，由擋在他身前身后的鄧恩和戴莉安撫著、驅(qū)逐著。

　　這種時候，我就特別羨慕那些有能力對付靈體的非凡者……

　　鄧恩和戴莉的保護并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周明瑞握緊手槍，時刻警惕著漏網(wǎng)之魚的靠近。

　　“嘖，真是弱雞。”阿蒙抓住了難得的嘲諷“愚者”先生的機會，笑得格外開心。

　　奧黛麗沒有說話，只是走過去，把一枚千紙鶴塞進了周明瑞的后衣領(lǐng)。這微癢的觸感，嚇得周明瑞驚恐轉(zhuǎn)身，以為是哪個幽靈接近了自己。

　　奧黛麗抿了抿嘴，扭過頭，注意到阿蒙目光閃爍、拍起翅膀，索性挑著眉毛睨了他一眼。

　　那意思很明白：我們怎么可能不防備你們追蹤威爾閣下？你們盡管去試，能找到算我們輸。

　　這是奧黛麗早就跟威爾通過祈禱溝通過的。

　　她不再搭理阿蒙，一邊慢慢走回墻邊，一邊右手虛握，再次具現(xiàn)出了金色的懷表。表蓋咔噠彈開。

　　已經(jīng)過去了四分鐘。蘇茜空想出的靈性快要消失了。

　　蘇茜大狗此刻已經(jīng)借助夢境，反復(fù)確認了A先生的意識徹底死亡。

　　隨著A先生的死去，邪神子嗣帶來的墮落力量也失去了依憑。因為已經(jīng)和A先生短暫地融合，這些力量很難再像當初那樣凝結(jié)成墮落的實質(zhì)，于是就那么隨風消散了。

　　還不錯，我們的行動算是非常順利了，比如阿勒蘇霍德之筆并沒有因為我的超強負荷使用，產(chǎn)生嚴重的反噬。蘇茜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她這才抽出精力，讓自己具現(xiàn)出的幽靈各個消散。

　　一直忙于驅(qū)趕和安撫幽靈的戴莉和鄧恩頓時松了一口氣。尤其是戴莉，她先是使用了一次“0-08”，又操控這么多幽靈攻擊A先生，著實是不小的消耗。

　　戴莉看著面前的一切，終于有了真實感。

　　我們真的阻止了災(zāi)難的降臨！她下意識地看向鄧恩，看到這個帶著歲月痕跡的男人，對著她露出了溫柔又輕松的微笑。

　　真好啊。她想道，嘴角不由得泛出了笑容。

　　而被他們護在中間的周明瑞也不發(fā)抖了，跟著直起身。他雖然也高興于行動的成功，但滿心的擔憂更難克制：“蘇茜小姐，你的靈性是不是快要消失了？”

　　畢竟，比起鄧恩和戴莉?qū)μK茜的幾面之緣，他和這只大狗的情誼就要深切多了。

　　從今以后，蘇茜小姐就是我最信任的人，不，是最信任的狗。呃，還是有點奇怪……

　　聽到他的話，戴莉和鄧恩也把注意力集中了過來。畢竟敵方的失敗固然值得慶賀，我方的大腿也不能出事。

　　尤其是蘇茜小姐根本不屬于部隊和警察系統(tǒng)，沒有義務(wù)為此付出……戴莉默默想道，由衷地希望蘇茜不要因為這次行動受到難以逆轉(zhuǎn)的損害。

　　“呵呵，是這樣沒錯。”蘇茜搖了搖自己的尾巴，“我要去隔壁的房間解決這件事。你們不用進去?！?p>　　我們不用進去？蘇茜小姐，你真的不需要幫助嗎？雖然你很強，可是靈性都沒有的非凡者能做些什么？

　　周明如剛想出列說些什么，就看到蘇茜沖他翻了個白眼：“我要是因為靈性枯竭就死去了，那真是圣者里面最令人恥笑的……”

　　她的話語驟然停滯。

　　就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0-08”突然從鄧恩的手中逃了出來！

　　鄧恩伸手急抓，想讓“0-08”重回掌控。然而“0-08”身體一扭，靈活地躲開了鄧恩的手。

　　它抓住這個機會，飛快地在半空中寫道：“蘇茜以為阿勒蘇霍德之筆長時間沒有表現(xiàn)出主動的行為，必定不會再嘗試寫死自己的使用者。這是小瞧了阿勒蘇霍德之筆，是對阿勒蘇霍德之筆最大的侮辱！”

　　“阿勒蘇霍德之筆決定，將給予蘇茜最大的懲罰！”

　　蘇茜不由得怔愣，完全沒有料到這支筆會因為這種小小的念頭突然翻臉！

　　不只是她，連奧黛麗都愣住了。

　　她當然是預(yù)料到了“0-08”會在這個時間點反噬。在上一次神秘減弱消失的時候，奧黛麗利用織夢的能力“說服”了“0-08”，讓它選擇在蘇茜靈性徹底枯竭的時候再進行反噬。

　　她給出的理由是，這樣能夠起到最大的反噬效果；而她的真實目的則是不希望“0-08”在戰(zhàn)斗途中突然失控，增加她保護“世界”先生的難度。

　　也因此，奧黛麗希望蘇茜靈性枯竭的時間處在神秘減弱消失的范圍內(nèi)，這樣就可以由她來主動控制反噬的內(nèi)容，達到相應(yīng)的目的。

　　現(xiàn)在她當然是不敢想這種事了，只能選擇隨機應(yīng)變。可是，“0-08”這突然而來的脾氣，這莫名其妙的理由，是不是太……

　　不太正?！?p>　　奧黛麗忍不住偏過頭，看了阿蒙一眼。

　　那小烏鴉保持著戲謔的表情，輕輕“嘖”了一聲。

　　我傻了，我為什么要看阿蒙……奧黛麗連忙低頭，果然看到阿羅德斯的鏡面上寫著：“親愛的‘正義’小姐，有強大的‘觀眾’力量對‘0-08’做出引導(dǎo)?！?p>　　“我想，我們不如安靜旁觀，看看祂想要做些什么?！?p>　　這樣……看來是阿蒙祂哥哥沒錯了……奧黛麗深吸了口氣，全神貫注起來。

　　——因為“0-08”代表的那份非凡特性，已經(jīng)是亞當體內(nèi)的一部分。所以亞當引導(dǎo)“0-08”的變化，類似于現(xiàn)實中的奧黛麗本體產(chǎn)生了某個念頭，并通過控制自己的身份，影響夢境中霍黛麗的行為。

　　這種引導(dǎo)是由“觀眾”的位格決定的，因此即使是神秘減弱期間，想要實現(xiàn)也并不那么困難。

　　就在奧黛麗詢問阿羅德斯的時候，蘇茜已經(jīng)由呆滯轉(zhuǎn)變?yōu)閹е@恐的戒備。她剛想做些什么，對“0-08”進行阻止，就看到一行行單詞在空中浮現(xiàn)：

　　“恰巧在這時，蘇茜空想出的靈性消失了。她真是太倒霉了！她的幸運似乎已經(jīng)在和邪神信徒的對抗中用光了！”

　　伴隨著這一句句惋惜的，是蘇茜委頓在地上的身影。

　　她的身形扭曲著拉扯著膨脹，化作了身負灰白鱗片的龐然大物。那神秘又立體的花紋和幾乎膨脹到眼前的體型，看得想要幫忙的三人不得不忍著頭暈后退。

　　但這并沒有讓他們逃過半神失控的波及。蘇茜因為痛苦而發(fā)出的嘶吼，讓他們紛紛覺得額頭青筋暴起，眼前的世界發(fā)生扭曲，一會兒覺得暴躁想要摧毀一切，一會兒又覺得心情灰暗失去希望，只想終結(jié)自己、逃避現(xiàn)實中的種種苦難。

　　幸運的是，周明瑞的癥狀比鄧恩和戴莉要輕一些。這似乎是因為他在早晨上班的路上，剛聽過歌手阿爾杰·威爾遜的新發(fā)專輯，因此獲得了一定的免疫能力。

　　這讓他有了活動的余地。他側(cè)開目光上前，一邊小心地避免直視瀕臨失控的蘇茜，一邊想要憑借余光抓住發(fā)瘋的阿勒蘇霍德之筆。

　　這當然是不可能成功的。盯著“0-08”的鄧恩都沒有逮住它，何況是只敢用余光瞥視的周明瑞呢？

　　但是這樣的瞥視，讓周明瑞非常清晰地看到了“0-08”寫下的每一個單詞：

　　“失控是壞事，但負面影響有時也會提供正面的幫助。在靈性枯竭帶來的失控中，蘇茜無意中觸及了被封鎖的記憶，那是某個高位‘觀眾’封鎖的記憶?！?p>　　旁觀的奧黛麗雙眼一凝。

　　她一點一點地抬起頭，看到“0-08”不斷地寫下新的字跡。那些字跡在空中發(fā)著虛幻的光：

　　“指使A先生散播病毒、制造災(zāi)難的，根本不是邪神的神諭，而是蘇茜自己。是她在那位高位格‘觀眾’的催眠下，親自操縱了A先生，讓他以為這是神靈的指示?！?p>　　“所有的厄難，其實都是蘇茜一手造成。而她卻還在竭盡全力地阻止這一切，以為自己是無名的英雄，值得同伴的所有崇拜。這還真是可悲啊！”

　　隨著最后一個單詞落下，場面出現(xiàn)了長達半分鐘的凝滯。

　　這一切，其實都是蘇茜小姐帶來的？周明瑞感覺自己完全無法理解這段話的內(nèi)容，無法把這丑陋的真相和帶著他們阻攔邪教徒的蘇茜聯(lián)系在一起。他茫然又錯愕地瞪大了眼。

　　在他的視界中，阿勒蘇霍德之筆還在絮絮地編織著噩夢，描述著驚聞噩耗的蘇茜是如何凄慘地經(jīng)受精神上的混亂和失控。然而周明瑞感覺自己已經(jīng)不認識字了。

　　他木然低下頭，恰好對上蘇茜毫無情感的金色豎瞳。

　　那豎瞳中極致的冰冷和漠然，讓周明瑞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這冷冰冰的感覺，就是現(xiàn)實嗎？

　　在直視神話生物帶來的強烈眩暈中，他看到阿勒蘇霍德之筆帶著歡快寫道：

　　“周明瑞被蘇茜的神話生物形態(tài)嚇到了！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但這一步后退，在蘇茜看來，就是對原罪者發(fā)自內(nèi)心的抵觸和譴責！”

　　“她崩潰了！她無法忍受自己成為這一切的罪人！在精神的打擊和靈性枯竭帶來的雙重影響下，她不可逆轉(zhuǎn)地走向了死亡！”

　　什么……意思……周明瑞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騰起了難以置信的驚愕怒火。

　　為眼前的場景而憤怒的不只是周明瑞一人。奧黛麗看著這一切，從臉龐到腳尖都在顫抖。她一點一點地轉(zhuǎn)過頭，盯向神態(tài)悠然自得的阿蒙。

　　阿蒙的笑容絲毫不受影響：“看我做什么，親愛的‘正義’小姐？”

　　祂沖奧黛麗的右手抬了抬下巴：“神秘減弱要消失了?！?p>　　在她的手中，秒針恰好走過了對應(yīng)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