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恩切開一只肉腸,濃郁的香氣混合著小麥的芬芳。
他細(xì)細(xì)咀嚼,以保證食物能被快速消化吸收。
死鐮沒死十幾分鐘,利爪就能追蹤到他,不僅僅是因為他氣息明顯。
那女人雖然腦子不太好用,但執(zhí)行力卻是一等一的強。
利爪如此,那么其他頭目又是如何?
愛斯梅拉所描述的秘尸幫,雖然內(nèi)部矛盾非常激烈,但是觀其行動,卻又異常粗暴簡單。
確定目標(biāo),找到目標(biāo),然后堂而皇之地干掉目標(biāo)?
看似粗糙,卻反而只有足夠強大的人才能做到這種事。
這個勢力從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卻又能在古槐市立足下來,打下赫赫兇名。
就說明其從決策到動作的時間非常之短,以至于被他們盯上的人甚至來不及收到消息,就已經(jīng)被堵住生路。
誰也不知道,秘尸幫的人,會不會現(xiàn)在就在食尸鬼餐廳外面等他自投羅網(wǎng)。
戰(zhàn)斗隨時可能打響,他絕不能餓著肚子。
愛斯梅拉沒有打擾他,同時也給自己叫了一份素食。
占卜非常耗神,不吃點什么的話,她也有些頭昏眼花。
她已經(jīng)放下對這家餐廳的芥蒂,畢竟吃一口是吃,吃兩口也是吃,沒什么差別。
于是氛圍開始變得靜謐,能聽見窸窸窣窣的咀嚼聲。
*
蝗蟲輕手輕足地爬過回廊,避開吊燈照在地板上產(chǎn)生的昏黃光暈,專挑黑暗處走,用陰影掩蓋住它褐色的蟲身。
近乎垂直的顏面上,復(fù)眼微微轉(zhuǎn)動,飛蝗已經(jīng)連接上視角,共享其看見的畫面。
蝗蟲的眼睛與人迥然不同,其上有千百個“瞳孔”,看到的畫面是由無數(shù)小圖片組成,就像許多塊鑲嵌在一起的拼圖。
即使飛蝗已經(jīng)覺醒八年,依然不能快速適應(yīng)這種視覺。
畢竟,他大部分時間還是用人類眼球去看世界,大腦處理的也是人類眼球所傳達的信息。
陡然轉(zhuǎn)換,他甚至覺得有些眩暈。
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活!
不過,蝗蟲視覺也并非全是壞處。
由于人類只有一對瞳孔,因此只能注視一點。
但蝗蟲卻有千百對瞳孔,目光匯聚而成的焦點也就成千上百。
這不僅使他能夠輕松看清物體高速移動的軌跡,也使他能夠看到許多單由一個焦點無法看見的事物。
譬如......
那些詭異的吊燈和肖像……
飛蝗趕緊命令蝗蟲低下頭,他現(xiàn)在可不想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注意到。
蝗蟲卻沒理會他,直愣愣地抬著蟲頭。
“寶貝!聽話!”飛蝗急迫地發(fā)出命令。
過了好一會兒,蝗蟲似乎終于接收到他的訊息,小腦袋搖晃了一下,然后用前足擦了擦復(fù)眼,繼續(xù)往前走。
飛蝗不由松了口氣,雖然這只是他其中一個小小的分身,但也還是不要被污染為好。
蝗蟲身體小,又不敢飛行,花了五分鐘才走到回廊盡頭,又花了兩分鐘一級一級地爬下樓梯,才來到大廳。
“總算到了?!憋w蝗有些心力憔悴,“讓我看看目標(biāo)在做什么。”
*
愛斯梅拉呆呆地看著剛剛呈遞到桌上的水果沙拉,以及一副新的餐具,猛然看向路恩。
剛才餐具只有一副,那么路恩現(xiàn)在用的餐叉……
路恩咽下正在咀嚼的肉塊,與她對視:“怎么了?”
她不由氣結(jié),沉默片刻,直接說道:“那是我用過的餐叉。”
“……”路恩切割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恢復(fù)正常。
他剛才太餓了,沒注意這點。
而且,剛才愛斯梅拉的嘴唇也沒碰到餐叉,她直接咬住水蘿卜的一邊,然后將它扯下來了。
這也要在意的嗎?
當(dāng)然,他也不能否定自己沒有任何一點私心。
食色性也,他又不是真的冷酷無情,受一點本能驅(qū)使又怎么了?
男兒本色,何錯之有?
只是,肯定不能這么告訴她,也不能繼續(xù)得寸進尺,否則就顯得格局小。
于是,他露出歉意,雖然不多。
“一不小心忘了,對不起?!?p> 愛斯梅拉沒料到路恩會直接道歉,反而有些愣住。
她想了好一會兒,憋出一句“沒事”,然后低下頭用新餐具攪拌水果沙拉。
她攪拌了足足五分鐘,都快把沙拉搗成泥了。
*
飛蝗在腦中組合了好一會兒畫面,才憤然發(fā)現(xiàn),殺死利爪的兇手,竟然正悠哉悠哉地和一個女人約會!
“這特么瞧不起誰呢!”
他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操縱蝗蟲一下子振翅飛到水果沙拉里,用蟲足蘸著沙拉泥又飛到桌面上,歪歪扭扭地劃拉出幾個字。
“出來受死!”
正當(dāng)他抬起蟲頭,想去瞧路恩的反應(yīng),身后一把餐叉狠狠插下。
飛蝗眼前一黑,再睜開眼睛時,眼前景色已經(jīng)是餐廳外。
他懵了一下,隨機醒悟過來是誰下的手。
“那臭女人也得死!”
旁邊,血爵正半蹲著,沾滿血污的雙手熟練地擺弄四具新鮮尸體。
“目標(biāo)要出來了?”
他在等待飛蝗結(jié)果的時候,突然有三個人追殺另一個人路過這里。
他正好無聊,就隨手準(zhǔn)備了一些戰(zhàn)斗素材。
*
路恩看著被釘在餐桌上的蝗蟲尸體,餐叉下流出一點綠色的血液,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反觀愛斯梅拉,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總覺得她心情好了許多。
不過,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看上去,秘尸幫的人已經(jīng)來了,而且就在外面?!?p> 路恩露出凝重之色:“是啊,就在外面。”
雖然愛斯梅拉對他很有信心,又或者是對她自己的占卜很有信心,但路恩了解自己的實力。
如果不是知道身上的氣息讓他避無可避,他或許早就躲到某個不起眼的地方去了。
但是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不管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他都注定面對一場場死斗。
猶格·索托斯,這也在你的計算之中嗎?
路恩吃下最后一點肉,用水蘿卜清除余味。
重新戴上兜帽,閉上眼睛,雙手輕撫鋒利的鐮刃,將自己的心打磨得尖銳。
從占卜中看,這次戰(zhàn)斗并不容易,他很有可能會陷入死地。
愛斯梅拉看見路恩臉上的沉凝:“你有點緊張?!?p> 路恩確認(rèn)自己的狀態(tài):“是的,我有點緊張?!?p> 但又馬上說道:“這是一件好事,輕微的緊張有助于促進腎上腺素分泌,讓大腦變得更加興奮?!?p> 愛斯梅拉自然不知道“腎上腺素”是什么東西,但很清楚現(xiàn)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當(dāng)危機真正降臨,毫無戰(zhàn)斗能力的她其實幫不上一點忙,所有壓力還是只能由路恩一個人承受。
她沉默片刻,起身坐到路恩身邊,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蟲如黃昏,血如泥濘?!?p> “身陷死地,魂躍光中?!?p> 她堅定地說:“你一定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