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一個個身著玄色、緋色袍服的官員匯集在城外長亭,他們身后各停著形制不一的車馬,像是城里的達官貴人邀好了去踏春一般。
精神矍鑠、氣度雍容的中年男子一襲玄袍、頭戴梁冠,立在跟前。
官道兩旁的山水、盡頭的藍天,猶如展開的畫卷在他眼前緩緩展開。
長空雁叫、流水潺潺、還有偶爾呼嘯的風(fēng)聲,在他耳中都猶如天籟一般,分外動聽。
“多少次來了,這還是首次見到城外有這么一段景致,真是如何也看不厭呢?!?p> 他輕輕笑道,隨意的揮展衣袖,一枚由紫色綬帶系著的龜形金印在他腰間露了出來。
恂恂苗胤,傳龜襲紫。
中年男子腰間懸掛著的,就是象征著他公侯地位的紫綬金印。
這正是漢室宗親、東海王之后、幽州牧、太尉、襄賁侯劉虞。
劉虞,字伯安,東海郯人。族譜上溯東海恭王,名副其實的皇室宗親,天潢貴胄,響當(dāng)當(dāng)?shù)幕蚀?p> 他素有賢名,既孝且廉,政績卓著,升遷幽州牧后,在塞外各族之間享有崇高威望。
幽州本是貧瘠之地,但在劉虞的治理下,百姓無不仰慕仁政,不惜遠遷,也要在劉虞治下以圖安居。劉虞天性節(jié)約,敝衣繩履,食無兼肉,以身作則,使遠近奢靡之風(fēng)為之一變。
總的來講,劉虞是個不可多得的一個好官,只可惜他身處亂世之中。
在亂世之中,好官向來都活不長久。
太陽西斜,群山中有薄霧籠罩,逐漸將景致遮蔽得晦暗不清,但是那顆從古至今便象征帝位的紫微星,今夜卻蓋壓了所有星辰,在這個時間便綻放出了明亮的光芒。
“明公,您在看什么?”
趙謹恭敬問道。
劉虞撫須,滿意道:“老夫在看我大漢的圣天子!”
“什么?”
趙謹有些疑惑。
“沒事,今日匈奴的歸義部招進了多少人了?”
劉虞轉(zhuǎn)移話題。
趙謹嘆息一聲,道:“有那都亭侯在側(cè),歸義多少人,他就截殺多少人,即便匈奴多有心沐王化的人,又哪里敢歸化朝廷?”
“哼!這都亭侯對朝廷多有不滿,又有步卒過萬,精騎數(shù)千,實在是朝廷的大患!”
劉虞對公孫瓚也多有不滿,只是公孫瓚是先帝所冊的都亭侯,討虜校尉,屬國長史,他又是幽州牧,實在是不好跟他一般見識。
劉虞譏笑道:“盧子干的門生,竟然這樣有失風(fēng)度,該急的可不是我們。”
“盧子干乃當(dāng)世名士,一心為公,倒是他公孫瓚,老夫少不得要向尚書臺上一道奏疏。”
他與公孫瓚不和是幽州官場人盡皆知的秘密,兩人政見迥然不同,起初是在對異族的政策上產(chǎn)生分歧,一個窮兵黷武,一個與民休息,彼此互相使絆子。
而劉虞是個講規(guī)矩、守貞節(jié)的人。不僅如此,他尤其喜歡以身作則,并以此潛移默化的施加給屬下。就好比劉虞倡行社會節(jié)儉之風(fēng)、就從自己做起,而不是選擇發(fā)公文強制執(zhí)行。
而公孫瓚則與劉虞相反,他就是太不講規(guī)矩了,太與劉虞的理念背道而馳了。
劉虞含笑道:“隨老夫一并瞧瞧這幽州的大好風(fēng)景吧,老夫可還是頭一次瞧見這樣的景致?!?p> ......
脂習(xí)還是脂習(xí),劉辯也還是劉辯,二者經(jīng)過一日的談話,還和以往一樣,連多余的問候都沒有,但是又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每日該晨昏定省就晨昏定省,謙恭的姿態(tài),即便是何氏身邊的大長秋,在禮儀的方面也挑不出來矛盾。
直到,四月二十七......
雒陽城中大雨滂沱,脂習(xí)依舊風(fēng)雨不改的入宮,罕見的帶了個與劉辯的年齡相差無幾的小童,言辭說是為小皇帝解悶兒的,是小皇帝親自要求的。
眾人一番思慮,也沒有多計較什么,畢竟此時還不是董太師入京以后的漢廷,不論是朝廷,還是皇帝的天然權(quán)威性都擺在那,張讓、郭勝等人也不敢落下挾持天子的名聲。
千秋萬歲殿
劉辯只穿著件單衣,徑直走到窗邊,千秋萬歲殿位于中軸線的最高處,只在崇德殿之下,推開窗戶能由此看到左右廊腰縵回,檐牙高啄的宮殿群落,巍巍然雄樓壯宇,雖然被百年風(fēng)雨所侵蝕,卻仍給劉辯呈現(xiàn)出非凡的壯景。
只可惜,如此盛況,卻不能由劉辯縱情施展,何其可恨也!
脂習(xí)領(lǐng)著與劉辯同樣年齡的少年彎腰行禮,道:“見過陛下?!?p> 劉辯轉(zhuǎn)身,笑道:“元升果然還是來了?!?p> 脂習(xí)無奈道:“陛下好算計??!”
言語中的幽怨之意已經(jīng)要溢出來了。
劉辯哈哈笑了一聲,看向了那少年,道:“這少年郎如何稱呼?”
脂習(xí)恭敬道:“衛(wèi)尉領(lǐng)永樂少府職,臨晉侯楊彪之子,楊修!”
劉辯:“哈?”
見劉辯一臉懵比的模樣,脂習(xí)雖然不解,但還是為劉辯重新介紹了一遍。
劉辯心中還是很震驚,道:“你是弘農(nóng)楊氏楊震之后,文烈侯楊賜之孫,楊修楊德祖?!”
楊修皺眉道:“正是修!”
無奈,脂習(xí)提醒道:“陛下,還是說正事吧!”
待二人入座以后,劉辯將自己的計劃與想法大概的說了三分,滿嘴的仁義道德,連楊修這等簪纓世家也挑不出差錯來。
當(dāng)然,說的都是些無關(guān)要緊的事情,畢竟是關(guān)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只能落在自己身上才最穩(wěn)妥。
特別是,這個跟自己一樣大的孩子還是大名鼎鼎的弘農(nóng)楊氏的嫡系。
不可不防?。?p> 末了,劉辯解釋道:“當(dāng)然,如今要緊的是,我要出宮,至少要能去見一見那蹇碩,這也是元升今日將德祖請來的原因?!?p> 劉辯要出宮,宮里就得留一個說得過去的替才是,于是,楊修完美中標!
脂習(xí)本就是太醫(yī)令,想要讓劉辯一天不見外人也很簡單。
楊修本想拒絕,但是劉辯卻看都不看他一眼。
這讓他明白,劉辯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在向他分發(fā)任務(wù)。
心中憤憤之下,卻也只能跟著脂習(xí)道:“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