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心內(nèi)不悅,面上淡淡的道:“哪個月的份例都沒少了姨娘的,怎么就短了穿的了?這話要是到了太太耳朵里,我還怎么管這些事兒了?”
趙姨娘道:“姑娘哪里的話,就是環(huán)兒淘氣些,穿什么都費一些,何況咱們這樣的人家,要是穿的太邋遢也不像話不是?!?p> 探春心里不耐煩,也只能耐著性子道:“侍書,去把咱們昨兒做鞋剩下的緞子都拿給姨娘。”
侍書進里面去拿鞋面子,趙姨娘巴巴的跟了進去,侍書也不好往外攆,只好由著她。
侍書把緞子拿出來給趙姨娘,趙姨娘接了,又巴巴的拿眼去看里面,只見一雙做了一半的男子的鞋。
趙姨娘一把抓過那鞋子,狐疑的問道:“姑娘這是給誰做的?竟這樣精細?!?p> 侍書道:“這是我們姑娘給寶二爺做的?!?p> 趙姨娘把鞋子拿出去,舉到探春面前道:“哎喲喲!我的姑娘?。∧愫慰嗌馅s著人家呢!自己的親弟弟也沒見你這么上心。”
探春皺了皺眉頭道:“姨娘這話說的,環(huán)兒也有針線上侍候的人,難道還不夠使?”
趙姨娘道:“那倒是夠……”
探春突然大聲道:“即然夠使,那姨娘就該拿了緞子,就趕快安排人做去,何必把我當成人專門做鞋的。環(huán)兒怎么就那么尊貴的,非要我這個姐姐給他做鞋不成?!?p> 趙姨娘抖著手里的緞子道:“就這么一點子玩意,也值當你這么對你的親娘嗎?你如今管著這些東西,我才來問你要,你怎么就不能給我拿一匹新的來?”
探春給侍書使了個眼色,侍書出去了,半晌探春才吐出一口濁氣道:“姨娘拿我當個什么?這么來糟踐我?!?p> 趙姨娘道:“我什么時候糟踐你了,不就是讓你照應一下你親弟弟嗎?你管著這么大的事兒,這點兒光我還沾不上,我不是白養(yǎng)你了?!?p> 探春道:“如今也只是為學著做事兒,姨娘不說指點我一二,反倒來我這兒沾光,要是被太太知道了,別說是管事兒了,連學習也不能了?!?p> 趙姨娘道:“你就專門會討好太太,就不能顧著我們這些人?!?p> 探春道:“我如今把自己的份例給你了,你還想怎么樣?我是不敢拿公中的東西給你做人情的,不管是老太太還是太太,都沒教過我這么辦事兒,別說是姨娘了,就是老太太,太太也是按著份倒拿東西的,我是不敢多一分,少一分的。姨娘要是覺得不夠使,自己去回太太去,太太要是發(fā)話給你哪怕是一庫的東西,也不與我相干?!?p> 正在這時,侍書已經(jīng)帶了平兒過來了,因趙姨娘平日里就怕鳳姐,平兒又是鳳姐身邊最得力的人,見平兒如見鳳姐,趙姨娘早就溜溜的不敢多說一句話了。
只對平兒討好的道:“你們奶奶可好!”
平兒笑道:“還好,姨娘這么早就過來了,可是有事兒。”
探春不等趙姨娘說話就故意抬高了聲調(diào)對平兒道:“這么早就過來了,可是二嫂子有事兒了?”
平兒會意,只道:“我們奶奶請姑娘過去?!?p> 探春道:“知道了?!闭f著起身就往外走,還不忘回頭對低頭垂目的趙姨娘道:“姨娘回去安生歇著吧!不要再出來生事了。”
趙姨娘心里不快,在平兒面前也不敢說一句話了,只得回了自己的屋子。
平兒小聲道:“姨娘沒有難為姑娘吧?”
探春道:“不知道是抽的什么風,來了就跟我要東要西的,我不耐煩她,才叫你來沖一沖,她說的那些話,哪一句是能拿到面上來說的。這不是你一來她就不說了?!?p> 平兒道:“難為你了?!?p> 探春道:“我倒也不為難,只是看不慣她那不上臺面的做派,沒一點兒姨娘該有的尊重,說話做事也不讓人敬服?!?p> 惜春自從上次與晴雯在寶釵處與香菱玩過后,就隔三差五的帶著晴雯到梨香院玩耍。
寶釵在母親的提點下,每天都要到賈母和王夫我處問安,有時陪著說會子話,或是打一會兒牌。為的無非就是討好賈母,一旦應選不成,也好給自己找一條出路。
惜春一去,她就不能常去前面陪著了。少不得要陪著惜春玩兒。而惜春到梨香院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能讓晴雯與香菱說話,二就是想知道自己寫的信有沒有效果。
惜春私心想著,香菱的家人如果收到信,一定會很快按照她信中的方式找來的,最好能在黛玉回來之前找來,這也就能讓黛玉免受薛家的嫉恨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林如海辦完了揚州的差事,與北靜王一起回京,在渡口林家的船與封夫人的船正好靠在一處。
原來封夫人在惜春匿名信的指導下,計劃北上找女兒,但苦于沒有盤纏,就與丫鬟若桔沒日沒夜的做出了很多繡品,能賣的賣了,沒賣出去的,就計劃帶在路上邊賣邊往北走。
攢了些錢,就先去江南甄家,求見了家主,那甄家與甄士隱原是一脈,早就得知了封夫人的遭遇,也很是同情。
又聽說是丟了的女兒在京都出現(xiàn)過,善心大發(fā),就派了一個常往京中走動的婆子陪著封夫人一起進京找女兒。并寫信給了王夫人,著府里幫忙照應著。
封夫人的目的達到了,也不耽誤,直接變賣了首飾,打點了行囊,帶著丫鬟,若桔并甄家的婆子,一起買舟北上。
在渡口,與林如海等人的官船相遇。
甄夫人心內(nèi)一直感激那個送信給自己的人,但那送信人一直說,自己只是個送信的,并不知道真正讓送信的人是誰。
封夫人也只得做罷。但是在渡口若桔遠遠的遇到那送信的小廝,稟報給了封夫人,封夫人出船倉看時,只見那小廝已經(jīng)隨主人進了官船,封夫人思忖著,那送信人和寫信人都沒有直接說出身份,應該是有什么苦衷。自己少不得按信中的意思,先隱而不發(fā),等到了京都榮國府再說。
甄家的婆子也是有幾分見識的,見封夫人出來看官船,也跟出來看,道:“你看那大一點的,那不是皇親國戚就是手眼通天的富商,平常人家是用不了那么好的官船的?!?p> 封夫人道:“想來也是,后面那艘呢?應該也是個大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