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說起辭遠,時光要倒退回十三年前。
六歲的我隨離異的母親來D城住在外婆家中,小區(qū)里有幾戶人家有跟我年紀相仿的孩子。
有一個是小寶,還有一個,就是辭遠。
兒時的辭遠極為囂張,第一眼看到我就傲慢地說,你是新來的,以后要聽我的。
早熟的我沉默地看著面前這個對著我指手畫腳的小P孩,沒有說話,轉(zhuǎn)身就走。
長大后辭遠說起這個事還笑個不停,玉子,你說你當年憑什么那么酷啊。我也笑,那你憑什么那么拽啊。
然后我們就拍打?qū)Ψ降募纾瑹o限緬懷的樣子。
他永遠都不知道,六歲那年決絕轉(zhuǎn)身的我,手心里分明就是一把密密麻麻的汗。
是的,我恐懼,對未知的陌生的恐懼。
辭遠,在我們初初相識的那一刻,我就怕你。
而我與小寶的的親密建立得相對而言比較戲劇化。
因為我對辭遠的“藐視”,他責令全區(qū)的小朋友都不準跟我玩。孤單的我只好整天面對著植物和動物聊以自慰。
在某個夏日的午后,我正用一支樹枝撥弄昆蟲的尸體,深厚響起一聲炸雷:哇!林祖玉你不怕毛毛蟲!
那就是小寶。
多年后小寶也笑著對我說,祖玉,你不知道你當年給我多大的震撼,你簡直就是我的偶像。
是小寶帶我進入那個圈子的,她對所有的小朋友說,林祖玉她敢玩毛毛蟲。真是勇敢啊!
辭遠用鄙視的語氣甩了一句,我也不怕!
小寶捧腹大笑,你是女生么?
小寶,從小就待我這樣的好。她不準任何人欺負我。
她帶我去附近的小山上采野花,閉著眼睛從山坡上沖下來,跌得一身泥濘。
她把家里好吃的奶糖和巧克力帶出來分給我不給別人。她得意地笑,這是只屬于我們兩個的東西,別人都沒有。
十六歲的時候她買了兩個銀鐲子,內(nèi)側(cè)刻了八個字。
祖玉小寶,不離不棄。
我們牽著手走的時候就聽見兩只鐲子碰得叮當響,時時刻刻提醒我們,不離不棄。
而辭遠,在接納我之后仍然喜歡欺負我。比如他會把他的作業(yè)本塞進我的書包里,惡狠狠地說,你不幫我寫完我就把你的辮子剪掉。
他兇神惡煞般地威脅我,我表面應(yīng)承,內(nèi)心卻在笑,你當真敢么?我只是不說破,我愿意為他做事。
上初中的時候辭遠和小寶教我騎單車,無奈我的小腦實在太愚鈍,動不動就摔得人仰馬翻。
小寶一遍一遍地鼓勵我,祖玉,再來。
辭遠也在邊上起哄,其實騎車跟那個是一樣的,痛上幾次就掌握要領(lǐng)了。
小寶一腳飛過去,韓辭遠你要死了吧,說這么下流的話。
英俊的辭遠貌似無辜地說,我怎么了?我說的是溜冰啊。
后來的后來,我依舊沒有學(xué)會騎車,只能坐在辭遠的車后,那時我們?nèi)齻€人在路上不知灑下多少歡聲笑語。
如果時光可以停留在那時,該有多好……
【4】
小寶和孫歌睿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帶上了我這個碩大的燈泡,她感慨,你要照亮我們愛情前進的道路呀。
我原本想拒絕的,人家談情說愛,我杵在那里算什么呢。
可小寶不依,她眨著漂亮的眼睛,身上發(fā)出好聞的淡香,是小熊寶寶,最配她的活潑氣質(zhì)。而我,只用三宅一生。
她用力地搖我的手,祖玉,去嘛,去啦,去看看這個男生值不值得被我這么完美的人喜歡嘛。
我笑得花枝招展,好啦,真是沒有話說了。
第二次見孫,他穿的是藍色的毛衣和銀色長褲。眉目清秀,笑容溫和。站在人堆里很是顯眼。
確實可以迷倒很多小女生,可小寶的追求者中也并非乏善可陳,他能讓挑剔的小寶一眼看中,一定有過人之處。
我悄聲問她,你到底是看上他什么地方了?
她笑,他好看呀。
我正色,小寶,你不是那么膚淺的女子。
她忽然收了不羈,祖玉,你還記得么?你生日那天我在前柜唱歌,所有的人都鼓掌說我唱得好,只有他皺著眉對我說,你跑調(diào)了。
當時我就對他刮目相看。我自己還不知道我唱歌有多難聽么,可這么多年,除了你,沒有人跟我說過實話。
祖玉,他是第一個不刻意討好我的男生。誠實,這比什么都可貴。
聰明的小寶,果然有她自己的道理,我若是她,也會最這樣不染塵埃的男生動心吧。
我們?nèi)齻€人在陶吧里制作陶器,孫是高手,時不時地來指導(dǎo)我們。
做到一半小寶一甩手,累死了,不做了。我笑笑,繼續(xù)努力。孫對她說,你去看看成品吧,有些是我的作品哦。
趁小寶走開的時候,我說,孫,答應(yīng)我一件事可以么?
他微笑著,期待地看著我,祖玉,你說。
我誠懇地看著他,答應(yīng)我,好好待小寶,她是個好女孩,值得珍惜。
頃刻間,他眼睛里的期待黯然了。良久,他艱難地開口,祖玉,我以為小寶是替你約我。
我剛要笑,猝然領(lǐng)悟了他的意思。
我慌張地,極度不安地擺手,孫,別,千萬別讓怎么荒唐的事發(fā)生在我們身上。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寶跑過來,抱著一個貓貓的陶器,興高采烈地叫,小睿,這個可不可以送給我?
他勉強地笑,只要老板同意就可以的。
望著小寶的背影,我堅決地說,別傷害她,就算我拜托你。
他斂容看我,那你呢?
我搖頭,指了指心口,我這里已經(jīng)有人了。
那一雙憂傷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我的面孔,他問我,那個人,是不是韓辭遠?
我詫異極了,他又說,孫牧牧是我堂妹。
一時間,我把臉轉(zhuǎn)過來,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雨林中的小羊
不是溜冰是什么,難道是去吃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