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辛夷小朋友在一年之中最偏愛哪個季節(jié),那就要莫過于夏天了。
夏天可真是個好時節(jié)。
冰淇淋、西瓜、空調、電視劇,小姑娘喜歡的一切,夏天都有。
在這些快樂面前,堆積如山的暑假作業(yè)和惱人的蚊子都算不得什么痛苦了。
那日,午后有些燥熱,辛夷吃完了飯,想著今日份的作業(yè)在早上都寫的差不多了,正準備打開電視,開啟她愉快的追劇時光,門外卻傳來了奇怪的敲門聲。
“咚,咚咚”
聲音不是很連貫,聽著陌生的敲門聲,辛夷有些害怕。
剛才沒有聽到外面鐵門有被打開的聲音,那這敲門的人只能來自隔壁,那會是誰呢?
辛夷輕輕的挪到了門口,此時外面的敲門聲停了下來。
一時間安靜的只聽到窗外的蟬鳴和自己的心跳聲,辛夷感覺手心有些濕漉漉、黏糊糊的,讓人特別難受。
透過貓眼,偷偷觀察一下外面。
“嗯?”
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見。
“我家的貓眼是壞了嗎?”
辛夷揉了揉眼睛,此時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力氣大到讓辛夷感覺門好像都要變形了。
此時辛夷害怕極了,感覺自己心臟都跳到嗓子眼了,她試探的用力咳了兩聲,咳出來的聲音帶著幾分粗曠。
她湊到貓眼前又看了一眼,還是白茫茫的一片,也不知是不是被嚇著了,恍惚間辛夷覺得那團東西還微微動了一下。
辛夷轉身蹲了下來,額前的發(fā)絲已經(jīng)濕透,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喂,隔壁有人嗎?”
辛夷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起身又偷偷看了一眼,此時門外站著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婆婆。
辛夷觀察許久,見就她一人,大熱天的有些于心不忍,便大著膽子打開了門。
“喂,小姑娘,我眼睛看不見,你能幫幫忙,幫我把中午要吃的藥倒出來嗎?”
辛夷看著阿婆的眼睛,才驚覺剛才自己看到那片白色是老人家的瞳孔,辛夷的手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看著阿婆年邁的樣子,辛夷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她的眼睛也不太好。
辛夷伸手接過阿婆手中的藥瓶,按說明幫她把藥倒在蓋子上。
辛夷抬頭時,就看到阿婆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辛夷把藥遞給她,阿婆拿了藥就回去了。
從那以后,阿婆每天中午都會來敲辛夷的門,讓她幫忙。
久而久之,辛夷都養(yǎng)成了等阿婆吃完藥再午睡的習慣。
有一次正巧辛夷和同學一起出去玩,吃午飯的時候還在擔心不知道阿婆今天找到人幫她倒藥片了嗎?
盛夏的午后總是特別的炎熱,沒有空調的續(xù)命,辛夷感覺自己都要死了。
這天午后,辛夷開好了空調,等著阿婆來敲門。
今天阿婆來的有些遲,等到辛夷昏昏欲睡的時候,才聽到敲門聲。
“咚,咚咚”
辛夷揉了揉有些麻掉了腿,起身去開門。
今天阿婆手上空空如也,原來她不是來找自己吃藥的。
“小姑娘,阿婆家有蚊子,你跟阿婆回家?guī)桶⑵劈c一下蚊香,好嗎?”
辛夷有點為難,爸爸媽媽平日里一直都在告誡自己,不允許跟陌生人回家。
阿婆雖不是陌生人,可也只能勉強算的上是鄰居,跟她回家會不會不太好。
辛夷小朋友此時無比的糾結著。
阿婆伸手來拉辛夷的手,辛夷不知為何就覺得腦子瞬間就變成了漿糊一般。
等到她晃過神,已經(jīng)站在阿婆家的地板上了。
“小妹妹,幫我把蚊香點上吧!”
看著阿婆遞來的火柴盒,辛夷有點發(fā)懵。
辛夷其實挺害怕火柴這樣東西的,小時候她曾經(jīng)被還沒徹底熄滅的火柴燙到過手指,這份疼痛多年來一直殘留在記憶中。
辛夷環(huán)顧四周,并沒有看到打火機,看著阿婆如同濃霧一樣的瞳孔,小姑娘只能強忍著恐懼,慢慢推開了火柴盒。
由于極度的恐懼,第一根火柴在點燃前就已折斷。
辛夷輕輕咬了下嘴唇,用有些顫抖的手拿起了第二根火柴。
“嚓”,火柴如愿被點燃,看著那小小的火苗,辛夷緊張的屏住了呼吸,深怕一個風吹草動,那小小的希望就在眼前熄滅了。
蚊香的尾部被橙色的光點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不可名狀的味道。
辛夷心中有些小小的雀躍,她腦中卻惦記著馬上就要播出的電視劇,見任務完成,小姑娘就急急匆匆的跟阿婆道了別,一蹦一跳的回了家。
一走進玄關,就覺得今夏果然是酷熱難耐。
辛夷急急的走進房間,剛開了一條縫就不自覺的打了個噴嚏。
小姑娘連忙把空調溫度調高,嘴里還喃喃自語
“舒服!一冷一熱真受不了”
“冷”!
嗯?
為什么會冷?
辛夷望著自家的空調,身體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她望向窗外的烈日,卻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了冰窖里。
現(xiàn)在正值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特別是午后,沒有空調的助攻,這天簡直分分鐘鐘會要了人命。
今天,辛夷是認識那么久以來,第一次踏進阿婆家。
因為擔心待會兒好不容易點燃的火柴會被風吹滅,小姑娘特意看了一眼房里的電風扇和空調。
很好!只有關著的電扇,沒有空調,房內一點風都沒有,一切都很完美。
可就是剛才這讓人感覺十分普通的房間,此時想來卻如此的詭異。
房間沒有開窗,阿婆家與自己一個朝向,此時陽光早已灑滿了整個陽臺,可阿婆家的陽光卻仿佛被窗擋在了外面,一絲一毫都無法進入這個小世界。
自己從開著空調的房間進入這沒有任何制冷的地方,卻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此時此刻的辛夷凝視著電視里的那個女明星,她的心卻久久不能平復。
這一天可能是辛夷從小到大觀察落日最久的一天。
她從未像此刻一樣,期盼夕陽可以晚點再晚點落下。
失去烈日的傍晚,即使天色澄澈,呈現(xiàn)出淡淡的藍色,辛夷卻感覺自己的身體隨著落日正一點點的失去溫度。
在那之后的一周里,阿婆都沒有再出現(xiàn)。
在很久以后,辛夷才知道原來那位瞎眼的老阿婆經(jīng)常在樓道里敲別家的門,讓人給她倒藥片,只是很多人都選擇了避而不見而已,因為誰都不認識她。
那個夏季,辛夷期盼很久的暑假就在無以名狀的煎熬中度過了。
又是一年秋季,辛夷已經(jīng)在新家住上了整整一年。
看著窗外的那棵樹,它似乎一整年都是碧綠的,辛夷第一次感覺到了生命的力量。
門外濕漉漉的走廊始終都讓人格外的不安。
秋風的颯爽,沒能帶走樓道空氣中讓人沉悶的氣息。
滿城的桂花樹與糖炒栗子的香甜氣息交織在一起,都沒能洗滌掉辛夷心中的無助。
這一年的秋天在辛夷的記憶中似乎特別的短,短的讓人莫名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