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克拉克皇帝坐在王座上,頭頂是沉重的王冠,他一邊忍著聒噪的教宗念完繁瑣復雜的加冕詞,一邊審視下方半跪在地的諸多大臣。
“愿克拉克皇帝為迪蘭斯克帝國帶來繁榮昌盛!”
說完一切,教宗大汗淋漓的退下,將手中的女神雕像放于胸口,緩緩彎曲雙腿,將一只膝蓋抵在地面,低頭半跪。
“吾皇萬歲”主教沉重的高呼。
“吾皇萬歲!”眾人齊聲高呼,聲音震耳欲聾,幾乎要把斯科特的耳朵震出血來。他也半跪在地,思考著之前達利安猙獰的表情,不管如何,他總是不放心。
“眾卿平身。”克拉克皇帝沉悶的發(fā)出自己的第一道命令。
所有人站起來,斯科特又慢了半拍,因為他在人群中尋找自己老師達利安的影子,可那個蒼老的影子似乎被光明吞噬掉了,他有些焦急越發(fā)不安,目光仔仔細細的抽絲剝繭。
“諸位請坐吧?!彼箍铺匕櫭嫉穆犚娨徽Z女聲,他抬頭看向王座。
一個穿著華貴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克拉克皇帝身旁,她的臉幾乎扭曲,濃妝艷抹,似乎把各種化妝品抹在了她的臉上。女人肥厚的嘴唇翹起弧度,掩飾那種得意以及盡力隱藏的笑意。
而克拉克皇帝看了一眼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女人,眼中閃耀濃重的厭惡和煩感,就好像人看見了一坨不可描述的物體。
這算什么?僭越皇權(quán)嗎?
斯科特沒有坐下,菲利克斯將軍沒有坐下,眾多軍人還加上……希爾維雅?這些人沒有坐下。
“沒有坐下的諸位什么意思?是沒有聽到?”坐在對面的貴族,杜蘭迪家族的領(lǐng)主多普勒翹起肥胖的雙腿。用刻薄嘲諷的語氣自說自話。
“看來是在戰(zhàn)場上呆久了,耳朵都不好使了?!逼绽ざ∷共糁钢评账共荒蜔┑拇蠼校骸白拢 ?p> “如果忠誠,就坐下?!倍嗥绽談t指向斯科特:“以為換了皇帝你就能騎在我們頭上了嗎?天真!坐下!”
“如果你不想被割掉舌頭就閉嘴!雜種”菲利普斯橫眉冷對,效果猶如炸音驚雷,瞬間鴉雀無聲。
他想沖上去卻被斯科特摁住肩膀,但冷冷殺意竟逼的那貴族心頭一緊,氣勢弱了下去。
“看看,這就是帝國的將軍,簡直就是一個野蠻人,就跟東邊的野人和南邊的鬼怪一樣沒有開化!”短暫沉默,又一個貴族大叫起來?!耙詾榇蛄藥讏鰟僬叹桶炎约寒攤€將軍來看了?無論如今也改變不了卑賤草寇的出身,你就是個奴隸崽子!”
“奴隸崽子?”菲利普斯輕蔑的看了一眼那個口出狂言的貴族:“奴隸可以扭轉(zhuǎn)你這個蠢貨造成的劣勢,奴隸可以保護你的那高貴的性命,奴隸甚至可以砍去你高傲的頭顱!”他一只手摁在劍柄就要拔出,又被斯科特摁了回去。
“別沖動,菲利普斯將軍,難道要為了一個臭蟲而污濁自身?”
“把你的嘴給我放干凈點!”那貴族低吼。
斯科特不去看他,轉(zhuǎn)而深深的呼吸,轉(zhuǎn)過身看向高臺上那個女人,淡綠色的眼睛閃爍疑問和冷意,他肩膀上的將星熠熠發(fā)光。
“我們不認識您,女士,您是哪位?!?p> “莫洛托的妻子,伊娜·提利皇后。”伊娜不屑的看向斯科特,她完全不像貴族,所以裝出威嚴的方式就是使勁擠壓眉頭,殊不知這樣會讓她臉上的粉撲一點點掉落。
她還特地在皇后二字上咬了重音,就好像皇后不是皇后,而跟皇帝一樣尊貴。
克拉克皇帝的手握緊了,嘴唇微起,露出尖銳的犬齒。
“一個妓女!”菲利普斯壓低聲音,語氣里蘊藏殺氣,這句話沒有讓那個伊娜聽見,刻意的對斯科特說。
妓女?斯科特一懵……莫洛托臨死前娶了個妓女當妻子,成為獨一無二的國母?斯科特感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心頭。
“您有何貴干,作為皇太后,至少應該穩(wěn)固自己的位置,起碼去先皇的靈堂守靈,而不是在這個地方僭越皇權(quán)?!彼箍铺貜娙绦呐K的異樣,緩緩問道。
“注意你的言辭?!币聊鹊拿紟缀跻獢D在一起了:克拉克尚未成熟,我奉莫洛托的遺詔來暫時替克拉克行使權(quán)利,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凈一點。”
多普勒突然插出來:“斯科特·梅森將軍,我知道你心中的疑問之一,達利安首相可是剛剛離開?!?p> 斯科特心中一緊,望著那洋洋得意的臉,類似嘲諷和玩弄的笑容宛如一根根尖刺刺進他的心臟,一股怒火從心底里燃起烈焰,直逼他的腦門。他又深深的呼吸,涼氣最終壓住噴涌而出的怒火。
“遵循遺詔。”伊娜的聲音尖銳的像針,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意,因為斯科特明面上反對她的權(quán)威:“達利安在任期間沒有糾正帝王劣習,未有積累豐腴財富,他在任期間國庫空虛,平民難以生活,耕地荒廢已久。這種種,表明達利安·沃克隆懶政,難堪大用?!?p> “這些種種還不是你們這群人搞出來的!驕奢淫逸,揮霍無度,把皇宮當成搜刮油水的屠宰場的你們到底有何臉面說出這種話來,諸神在上,在戰(zhàn)爭女神的見證下,你是突然瘋了嗎?”斯科特聲音微微顫抖,聲線略有破音,他緊握劍柄,使勁往下摁。
多普拉公爵冷哼一聲:“他沒有及時矯正皇帝的錯誤,那就是他的失職。”
“所以,我們遵循遺詔,去除達利安的首相之位,給他一座莊園養(yǎng)老?!逼绽σ饕鞯恼f。
斯科特氣的要瘋了。
“那么遵循所謂遺詔,該有誰來擔任首相呢?”一直未動的財政部執(zhí)事凱文突然問道:“多普勒公爵想要接此大任?”
多普勒挑了挑眉:“當然不是,我可無法擔任如此重要的職務?!?p> 他指向自己兒子旁邊的一位精瘦黝黑卻矮小的青年,他碎發(fā)臟亂,臉龐細長。一身黑衣寬袍,眼神里滿是性欲的光。
“多拉學士就很適合,他的才能絕非淺薄,肯定可以擔任首相之位?!?p> “讓一個妓女當皇太后也就罷了,你竟然還要把那個妓女的男寵給扶上首相的位子?!彼箍铺赜行┙^望的說:“為了利益,你是不是可以出賣絞死自己的繩子,多普勒?!?p> “奉命行事,遺詔所托,皇命難違?!焙笳呗朴频恼f。
“什么辣雞遺詔!”斯科特剛想說話,又聽見了那個清脆潑辣的聲音,他再次驚愕的扭頭看向后方。
希爾維雅這個小巧玲瓏的少女掐著柳腰,指向伊娜:“但凡是個人都知道,那個垃圾皇帝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的,在那個方面耗盡生命的前一刻還有心思寫遺詔,怎么?高峰時還要拔出來,規(guī)律規(guī)律心境再提筆寫遺詔啊,那遺詔是你偽造的吧,你不過就是個丑妓女!惡心至極!”
霧草,tmd能不能別說的這么直接,還有你怎么知道這么多的!你以前到底接受的到底是什么樣式的教育啊,能不能優(yōu)雅一點,穩(wěn)重一點。
佩德羅幾乎要笑出來,但硬生生的憋住了,只是佩德羅更多的是無奈。戴安娜嚇得要死,她慌忙看向尹娜。
“諸神在上!”
眾人發(fā)出一陣驚呼,這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刺中后背,伊娜幾乎跳起來,擠壓喉嚨嘶吼:“你放肆!”
“你才放肆!丑八怪!”希爾維雅大吼。
“希爾維雅!”戴安娜要崩潰了,失聲呵斥:“安靜!”
“小丫頭,你怎敢侮辱皇太后!”多普勒皺著眉頭,威嚴的問。
隨后他遭到了希爾維雅有力的辱罵,而且是指著鼻子的那種。
“結(jié)黨營私,徇私舞弊的亂臣逆子不配教育我,在這些人里,我最看不起的第一人是那個太后,第二看不起的就是你?!毕柧S雅大喊:“你怎么不去舔那個女人的臭腳!”
多普勒臉色烏黑。
“哈恩!哈恩爵士!”伊娜朝大門尖銳的高喊,她口中的哈恩是帝國禁衛(wèi)軍的副統(tǒng)領(lǐng),但其實早就被皇太后給買通了。
身穿重甲的板甲騎士快步走進大殿,這個升高一米八的大漢從嘴唇到下巴幾乎全是濃密的黑色胡子。他的身后,四名長戟戰(zhàn)士沉默不語,但站在原地就很有壓迫感,特別是那彎刃斧狀的倒椎體長戟。
“她已經(jīng)把這里當大街上的菜市場了,把她給我趕出去!”伊娜指著希爾維雅撕聲力竭的大吼
“遵命,太后?!惫骶羰奎c點頭。
“爺爺!你怎么任由希爾維雅胡鬧!”戴安娜淡定不了,暗暗看了一眼佩德羅,又看向王座上那個臉色如鐵的男人。
“無需擔心,我想要把斯科特拉下水?!迸宓铝_瞇起眼睛,悠閑的倚在靠墊上。
只聽刀劍相撞的金屬摩擦音幽幽響起,斯科特暗罵希爾維雅,但卻站在她的身前,他用劍鞘震開哈恩的手。
“我在執(zhí)行皇室的命令?!惫魑兆Ρ?,沉悶的語言從封閉的盔甲里飄出:“讓開,斯科特閣下?!?p> “少動手動腳,雖然我離開戰(zhàn)爭已久,但依舊可以像切豆腐一樣切開你的頭顱?!彼箍铺剌p飄飄的了一句:“另外,你到底是聽從皇帝還是聽從代表貴族的皇太后?還是兩邊都去跪舔!”
“……”冰涼刺耳的聲音,哈恩拔出了自己的劍,粗壯有力的胳膊握住劍柄,寒光掃射過去。四名盔甲戰(zhàn)士還有剛剛的禁軍也一齊放低長戟和刀劍,尖銳的錐刃對準斯科特,沿著主路慢慢靠上來,反光的盔甲厚重堅固,關(guān)節(jié)甲片互相摩擦發(fā)出輕輕的聲音。
斯科特不說話,干凈俊朗的臉收起微笑,被他摁住的劍猛地出鞘,陽光下那三指寬的亮銀劍鋒中間浮現(xiàn)詭異的赤紅魔紋。
哪怕是站在幾米開外,在場的人也可以感受到那劍刃切割皮膚的痛感。
“阿娜斯塔魔鐵?!惫髀晕⒖謶值耐肆藥撞?,聽聞用這種鋼鐵打造的武器會附上戰(zhàn)爭女神阿娜斯塔的祝福,不僅堅不可摧還會吞噬對劍者的靈魂,其嗜血的劍刃劃過血肉不沾血。
“父親傳授于我的寶劍,我本以為它只會染上文森特人的血,可今天我不介意給它搞點當?shù)靥禺a(chǎn)?!彼箍铺乩淅涞恼f:“記得捂著你的肚子,它可不吸脂肪?!?p> “拿下!”多普勒大吼。四名禁軍聞聲而動,就要往前壓進。這時,菲利普斯一拍手,軍官團身后的四扇小門被沖開,里沖出一群身穿鎖鏈甲的戰(zhàn)士,黑色倒刺,長矛凌厲。這些戰(zhàn)士瞬間就占滿了左側(cè)大廳,兩名軍人把長矛架在盾牌上,擋在斯科特的前面,鋒利的厚脊刺刃寒光逼人。
“以為就禁衛(wèi)軍會動武,我們野戰(zhàn)軍就沒有準備嗎?”
幾名軍官不再沉默,一齊圍過去,紛紛握住腰部的劍,他們頭頂就是輕輕飄蕩的薔薇花皇旗。
“真是反了!”尹娜臉色慘白。她下意識的看向距離自己比較近的,頭戴鎖鏈護脖盔的中年人,那是城防軍統(tǒng)領(lǐng)西德尼爵士。
城防軍是尤麗葉皇后建立的軍事組織,工作是負責王城的防守工作,而后是稀釋禁衛(wèi)軍過大的權(quán)利。
由于頭戴鎖鏈護脖頭盔,帝國的武裝內(nèi)部通常戲稱其“鬃毛頭”。
“快叫城防軍去殺了他們?!币聊让畹???晌鞯履峥炊紱]看她一眼,他是第一任城防軍統(tǒng)領(lǐng),在之前還是個冒犯了貴族而被關(guān)起來的小軍官,是尤麗葉赦免了他。
他是半跪在地,面向皇室,尤麗葉持劍親自冊封的城防軍統(tǒng)領(lǐng),他個人只聽尤麗葉的命令。即使自己的恩人已經(jīng)逝去,但也不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野雞可以指揮的。
“看到了?明事理的人不少嗎!哪怕是皇太后,也沒有資格替皇帝發(fā)號施令?!狈评账挂蛔忠活D:“認清自己的位置?!?p> “好啊,暗藏軍隊在宮殿之內(nèi),我看你早有忤逆之行?!倍嗥绽諕咭晫m殿,定格在菲利普斯身上:“菲利克斯將軍,斯克特將軍,還有剩下的軍官們,既然都把話說開了,我最后問你們,你們到底認不認瑪克威亞皇室的權(quán)威?”
“我也最后說一遍,認不認你說了不算,你代表不了皇室?!狈评怂箍圩Ρ?,回擊道:“覺得控制了禁軍和大部分王公大臣就控制了皇室,那是你看扁了這個國家?!?p> “我總比某些舞刀弄劍的瘋子要強,只知道騎馬殺人的瘋子不配待在這里?!闭f著,多普拉給周圍的貴族使了個顏色,貴族集團紛紛起身,扣住劍柄。
“軍人護國戍邊,總比某些弄虛作假,背后捅刀子的陰陽人要好,你們更不配待在這個地方?!毕柧S雅趴在斯科特的背后,伸出小腦袋,金發(fā)垂落。
斯科特沒有反駁,菲利普斯也點點頭。戴安娜虛脫似的癱軟在椅子上,隨后想要起身去拉自己那個不斷拱火的妹妹,但剛起身就被佩德羅摁住肩膀。
這是軍方與勛貴之間的對決,由皇帝任免的政府官員早就躲在柱子后面。
倒是財政部執(zhí)事與內(nèi)政部執(zhí)事依舊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著,眼神冷淡平靜。對于達利安首相的撤職,這兩位此刻的心情比斯科特好不了哪去。
所有軍官和軍事大臣都扣住了武器,但大多沒有穿戴盔甲僅僅是一層軍禮服,他們是軍事學院的畢業(yè)軍官,基本來自軍人世家和平民階級。
“你代表不了瑪克威亞皇室,多普勒公爵?!?p> 清冷低啞的嗓音吸引了拔劍欲殺的眾人的目光,是皇帝在說話。
克拉克起身瞟了一眼那個所謂的皇太后,在眾多貴族公侯們和軍人的注視下拔出自己的華麗的佩劍,又摘下三叉戟王冠丟在地上,珍珠鉆石灑落一地,就像鋪在地面的星辰。他脫掉大氅,一步一步走下高臺。
“既然爭執(zhí)不休,那我們就用更有效率的解決方式。學習獸人們互相殘殺,誰還站著,就聽誰的?!?p> 這驚為天人的話語一下子沖淡了宮廷里的殺意,貴族尷尬的互相看了看。
克拉克輕笑:“我們的祖先說不上文明,古老的歷史銘記了人類祖先開國時的貧苦,再到現(xiàn)在幅員遼闊的無限輝煌??稍诰`眼中我們也不過是一群蠻族流寇,在獸人眼中不過是一堆可以享用的肉,因為我們證明權(quán)威和價值的的最直接方法是刀劍相向?!?p> “陛下……我們沒有這個意思?!狈评账沟吐暬卮?。
“我知道,菲利普斯將軍,你是個真正的騎士?!笨死伺牧伺倪@個將軍的肩膀:“我沒有誤會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我只是在解決問題,解決掉所有提出另外一種提議的人,留下的便是最好的答案?!?p> “所以,我允許你們自己解決問題,我也會參與進來,無論是用刀,用劍,用戟,用錘,用斧……無論你帶多少人,一千人?一萬人?十萬人?整個帝國二千多萬人全打起來都沒問題?!?p> 克拉克陰狠的掃視著貴族,好像他們是豺狼虎豹。
“打吧,把整個帝國攪得天翻地覆,打得血流成河,尸橫荒野,到處哀嚎遍地,直到國破家亡,失去國家庇護的我們這些人將被揭竿而起的平民絞死在城樓上?!?p> 鏗鏘有力中帶著一絲嘲諷和無奈,克拉克皇帝環(huán)視四周,明晃晃的劍光掃過每一個人的眼眶。直至在多普勒身前停下,冷冷的注視著這位腦滿肥腸的公爵。
“我明白,有些人希望一直沉寂下去。
克拉克字字蘊含極大的力量:“連鮮血都懼怕的戰(zhàn)士那便失去了揮劍的資格,哪怕他在藝術(shù)上有多么的優(yōu)秀?!?p> 環(huán)境很安靜,空氣黏稠的令人難以呼吸,那幾個貴族坐在椅子上面色復雜,另外幾位在走到里來回踱步。菲利克斯將軍思索三分,揮手散開幾名軍官。
“不知多普勒公爵意下如何?”
多普勒公爵感覺自己被一頭雄獅盯上了,他有些不敢直視克拉克的雙眼,那血紅色的眸子如同六翼飛龍的魔眼,直逼他心底的恐懼。
“哈哈……陛下言重了,我們都沒有這個意思?!倍嗥绽展粜廊灰恍?,退了一步,把劍鋒收回劍鞘里。
“那您了?斯科特將軍?!笨死擞挚聪虺聊徽Z的斯科特。
“…………”斯科特沒有回答,他的眼睛里沒有高光。
“喂!陛下問你話了!”希爾維雅氣呼呼的踢了踢斯科特的腿,又奶聲奶氣的責備道,用力輕微溫柔。
“啊…啊…?”斯科特眼神里又有了光芒,他連忙收起劍,欠體躬身:“我聽陛下的吩咐?!?p> 克拉克笑著擺擺手,饒有興趣的看著希爾維雅:“尊夫人很有南方姑娘的特點,如此熱情奔放,斯科特將軍很有福氣?!?p> 啥玩意,斯科特臉色一僵,甩出一臉問號,而希爾維雅這妮子卻連連點頭:“那是啊,陛下說的是,說的太好了,陛下萬歲!”
“什么……?!彼箍铺氐纱罅穗p眼,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芍皇强死瞬唤o他反駁的機會,直接轉(zhuǎn)身走去高臺。
“小東西!”斯科特嘴角抽了抽,輕輕敲了下希爾維雅的巧首,少女吃痛,可愛又委屈的抱著小腦袋“嗚”了一聲。
克拉克又一步一步走上高臺,慵懶的側(cè)坐在王座上,一只手撐住側(cè)臉,像握著拐杖似的扣住劍柄,那金燦華貴的王冠上的珍珠滾落階梯。
眾人細細的品味起剛才的一番話,不多時,短暫的沉默被瞬間打破。
普拉伯爵不滿的踏出一步,高喊:“陛下剛才一番話如雷貫耳,可臣下聽的非常刺耳,我們這些人每日為國家辛勤操勞,就算陛下不嘉獎也不能是非不分。好像挑事的是我們,那個私藏軍隊的奴隸才是忠臣!”
“我不服?!鳖^戴絨帽的洛克伯爵也站起來:“陛下為何如此?”
克拉克沒有回答,只是從兜里取出一個小紙包,倒出一顆紅色的糖塊放在口中,閉上眼細細品味。右手手指上下敲打金護手,像是思考的擺鐘。
“諸位承蒙我那個父親的厚愛,對現(xiàn)在的奢靡生活難以訣別,嚴重到需要奪取內(nèi)政的地步,那么,我就隨各位的愿望,由你們推崇的伊娜皇太后暫時替我執(zhí)政,或者你們自己選一位首相?!笨死说恼f。
眾人一聽此話,人群里爆發(fā)出一陣稀稀拉拉的驚呼,以貴族為首的多普勒看向克拉克的眼神里從輕視變成了一絲嘲諷。
“這怎么可以!”菲利普斯大驚失色,上前一步。
他抬手阻止了想要說話的菲利普斯:“先聽我說完。登基的日子本是嚴肅莊重的,雖然出現(xiàn)血染皇宮的現(xiàn)象以前也不是沒有出現(xiàn)過,但我想在坐的諸位貴族,就像多普勒公爵只是要進一步控制內(nèi)政,控制住帝國的錢袋子,好更方便的撈取利益。
“而菲利普斯將軍和斯科特將軍則要看到皇宮的洗牌,想看見一位明君或者其他令人信服的人來治國。本意都不想互相殘殺,畢竟滅掉對方的代價太大了?!?p> 克拉克指著多普勒:“就比如,多普勒公爵為保護皇宮的安全,自己踴躍參加了此次宮殿安保的加強,在城市西南角秘密藏了五千私兵,都是來自伊達迪爾斯克領(lǐng)的好手?!?p> 多普勒臉色瞬間大變,他的眼睛大張,瞳孔縮成了針,可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多普勒很快恢復了氣定神閑的神態(tài)。
可這一瞬間被菲利普斯看見了,他的震驚和恐懼全部被菲利普斯看在眼里,而他自己也頓感到背后發(fā)涼,猶如鋒芒指背。
難道是有人提醒?他看向斯科特,而斯科特也一臉茫然的看著自己,雙方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見了疑惑。
菲利克斯是知道多普勒公爵會在城內(nèi)藏兵的,不然也不會帶這么多人以防不備,可如果對方真藏了五千人,那他所準備的士兵完全不足以鎮(zhèn)壓。
“還有……普拉伯爵的一千家兵,從北方招的刀斧手?!笨死说男θ萦l(fā)陽光燦爛,好像在念各地來的壽禮:“洛克伯爵的位于北城角街區(qū)的一千本地私兵,聽說阿爾瓦的伯爵偷買了五百匹軍馬,就在城外的高山密林里做準備了,還有格林爵士,加富爾伯爵……?!北豢死它c名的貴族一個個都變了臉色,這些全都是帝國中央省坦索拉公爵領(lǐng)的貴族。
佩德羅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聽著,這些大逆不道而應該秘密進行的布置被洞悉的無所保留。原本玩味看著皇帝的他也漸漸收起笑容,他有點小看了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皇帝。
“僅僅將士兵裝成平民是完全不夠的,因為很容易被幾枚金幣打動,多出整整幾千名名喜歡喝的爛醉如泥,在妓女身上馳騁的外地人不覺得很奇怪嗎,諸位大人?!?p> 克拉克高聲嘲諷:“真是忠誠的貴族們,可說的不是你們。而是沒有帶兵前來的來自南方的塞勒斯家,還有西部伊達迪爾斯克領(lǐng)的貴族們。就連野戰(zhàn)軍也只在城內(nèi)駐守三千人。這算不算頭重腳輕,曠古爍今啊?!?p> 沒有人回答,他的聲音一落,就只剩呼吸聲。軍方陣營出現(xiàn)數(shù)道比利劍都要鋒利的眼神,它們穿透了普拉伯爵,訴說這些忠誠的人心中的憤怒。
相鄰而坐的人們交換眼神,低低輕語。多普勒故意不去看普拉伯爵求助的眼神,自顧自的呼吸著,緩緩坐了下去。只有少有的幾名貴族悄悄給普拉伯爵使眼色,告訴他趕緊認錯。
“要么撤走,要么安分,要么你們就起兵奪權(quán),干脆自己坐這個位置!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有忠誠!”冰冷的目光,伴隨輕若蜉蝣的嗓音,普拉瞬間感覺自己成了眾矢之的。
“我也是擔憂陛下的安危,未經(jīng)請示,確實不妥當?!逼绽糍r笑道,不去看菲利普斯那殺人的目光。
“誰知道呢?我可是看見多普勒公爵剛才瞬息而逝的眼神啊,用意到底何為還是看以后吧?!被实鄢爸S似的笑了:“算了,我主動交權(quán),政務就交由諸位自行商議?!?p> “可如果,有人把手伸進軍隊的口袋里,被人家砍了手指頭就別來皇宮申訴,自己起兵去攻擊軍營吧?!?p> 說罷,他撐著劍起身,瞧了瞧地上的黃金王冠,這頂曾經(jīng)被他父親戴在頭頂?shù)耐豕谠谒壑杏l(fā)丑陋,克拉克用劍尖挑起它放在手中,隨后慢慢的走向左側(cè)的門,劍拖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消失在黑暗中。
他走了,留下一句朕累了和一番包含殺意的話走了,留下一堆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的大臣們。
“這算是妥協(xié)嗎?那……嗚嗚”希爾維雅剛想說話就被斯科特捂住嘴巴,可憐兮兮的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眸眨巴著。
“好了,你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了,安靜?!彼箍铺卦僖膊幌朐趪烂C的場合聽見,這哪怕一絲活潑的聲音。她一直在拱火,就沒停過!
希爾維雅輕輕點頭,掙脫束縛,狠狠踩來踩斯科特的腳尖。
雖然依舊沒有給這個男人造成多大傷害。
“今天,真是一場鬧劇……唉?!彼箍铺剌p嘆一聲,松開少女,轉(zhuǎn)身走出大殿宮門口。幾名禁衛(wèi)軍緩緩散開,把道路讓出。
希爾維雅想要追上去,當她跑出大殿,在走廊道里卻被一只嫩手抓住手腕。
“你今天太胡鬧了,希爾維雅?!贝靼材壤渲??!澳阏嬉詾槟隳茉谌魏蔚攸c肆意妄為嗎?”
“可是,可是?!毕柧S雅望著越來越遠的背影,心里著急如火燎原?!?p> “今天夠亂了,別忘記我們來這的主要目的?!贝靼材任孀☆~頭:“爺爺在殿外等我們,快走吧,諸神在上”
“他就這樣把我們丟下了?”
“我們已經(jīng)表明身份,只要不想被剁掉四肢,就沒人敢在這個地方動我們,你放心吧!”
兩個女孩風風火火的走了,這下大殿里唯一活躍的氣氛再次降下冰點,隨著吧嗒吧嗒的腳步漸行漸遠,原本暫時分開的兩波眾人有些蠢蠢欲動。
菲利普斯將軍沉默片刻,最終帶著眾軍官和野戰(zhàn)軍士兵選擇離去。
“哼,狗腿子?!倍嗥绽詹恍嫉囊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