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宴會持續(xù)了很久才結束，而朱佑孝作為宴會的主角，早早便離席而去。
美酒醬釀最不辜負人心，有了這場盛宴，加之白日的精湛演技，朱佑孝終于可以自信回頭了。說來慚愧，他恬為明史研究生，自詡苦心鉆研多年崇禎朝的他。竟然從沒去北京親眼看過乾清宮。
故而，當他看到后堂依次排開的十幾間臥室時，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訝然的。緊接著就是一個強迫癥的標準糾結，到底該睡哪一間呢。
“皇爺”正當朱佑孝糾結的功夫，走廊盡頭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朱佑孝忙加快步伐朝里走去，只見遠處一個身披霞披的女子正端著個碗立在那里。朱佑孝定睛一瞧，可不正是他的便宜皇后嘛。
見朱佑孝快步朝自己走來，張嫣臉上笑容越發(fā)燦爛：“皇爺夜宴群臣，定然飲酒不少，妾身特意熬了醒酒湯?！?p> 聽到佳人的話，朱佑孝心里一暖。拉著張嫣進了最近一間臥室。
“珠兒不會是一直在這里候著朕吧？”朱佑孝從張嫣手中取過湯碗，拉著后者的手緊張道。
張嫣被朱佑孝盯的面色緋紅，閉口垂頭不語。朱佑孝便順勢將張嫣攬入懷中，良久懷中佳人忽然挪動身子。
“皇上，臣妾有一語……”張嫣話說到一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硬是將后半句話吞了回去。
朱佑孝無奈，這張嫣什么都好。就是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慣了，聊天實在太費勁。他低頭看著張嫣鼓勵道：“珠兒有什么話不能與朕說的？但說無妨！”
“唉！”張嫣長嘆口氣，神色幽幽：“但凡皇爺對臣妾有眼下一二好，臣妾也不至于落得這般不堪地步?！?p> 張嫣并沒有明說什么，但她撫摸自己肚子的動作，卻讓朱佑孝恍然大悟，他抓住張嫣的手扣在后者肚子上，開口問道：“皇后所慮者，莫非是魏忠賢？”
張嫣聽出了朱佑孝語氣變化，又莫名一喜：“皇上，實不相瞞。今日皇上殿前指天發(fā)誓，妾身、妾身也有所耳聞。妾身原以為皇爺是為籠絡人心，今日聽皇爺直呼其名，莫不是？”
朱佑孝暗道這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張嫣和魏忠賢達成默契，共筑自己重回寶座。那是因為雙方有著共同利益，眼下自己才登基這聯(lián)盟就已分崩離析?？伤€還想讓魏忠賢給自己干些臟活呢，但他的上位又離不開張嫣的支持。
兩邊都有顧全，這可真讓他左右為難。
正當朱佑孝猶豫的功夫，張嫣突然小聲啜泣起來。這頓時讓朱佑孝大吃一驚，他忙開口問道：“珠兒怎么突然哭了？”
張嫣抹抹眼淚，沒有回答朱佑孝的問題。而是盯著桌上的淚珠嘆氣道：“只可惜，自那以后妾身始終未能為皇上誕下子嗣。妾身有罪。”
朱佑孝知道張嫣這話可不是說著玩的，古人講究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更何況她母儀天下，卻不能為皇室誕下子嗣，可想而知她的壓力有多大。
張嫣這話既是感慨自己的不幸，也多少有點向朱佑孝施壓的意思。只是，朱佑孝卻生不起氣來，且不論張嫣扶他上位的救命之恩。單說因為客氏暗中做了手腳，使得張嫣腹中孩兒無疾而終，就夠讓人同情。他怎么能生的起氣呢？
想到這，朱佑孝忽然有些想通了。想當狗腿子的人都快排出京師了，但張嫣這樣的賢內(nèi)助可真沒幾個。更何況，魏忠賢這條狗有沒有被養(yǎng)成餓狼，他也說不準。不如丟個石子問問路？
正當朱佑孝心智動搖的功夫，懷里的佳人卻是起身挑了挑燈芯。也不知從哪找了個矮凳子，坐在他面前仰視著他。
“皇上，妾身有些話若非迫不得已，萬不會如此急切?！睆堟陶Z氣中隱隱帶上了些許焦慮。
朱佑孝可不習慣被一個女人這么仰視，尤其還是愛他到骨子里的女人。他一把抱起張嫣，二人對坐桌前。他才解釋道：“珠兒心中所慮，朕隱約猜到了。眼下朕重回寶座，無異于新皇登基。此時還不是時候，珠兒還需多點耐心才是。”
張嫣卻搖搖頭：“皇爺，您忘了的，臣妾可記得清楚。那廝趁您迷戀木藝時日，竊取權柄。為非作歹，妾身雖有皇后之名，卻是連您腹中孩兒都保不住。妾身，妾身?！?p> 張嫣說著又要哭了，朱佑孝正要安慰。卻見張嫣急忙抹抹淚珠開口道：“妾身憂心，只怕如今您先有指天為誓，再造盛世，恐讓那廝亂了陣腳。做出些不可言之事，妾身，妾身這才萬般急切?！?p> ‘嘭’朱佑孝直覺大腦一聲悶響，腦海一片空白。過了好幾秒，他才回過神來。速來有急智的他竟然也有些慌了神。
‘冷靜、冷靜’朱佑孝心中默念口頭禪，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張嫣見朱佑孝不言不語，以為后者聽見了自己的話。又繼續(xù)勸道：“皇上也不必太過憂心，那廝所圖者，權柄也。您與他書信一語中的，試問有幾個前朝臣子得了善終，更逞論他這等不堪之人？”
朱佑孝聽到這，可算明白了。原來張嫣大晚上跑自己這來，又是哭鼻子、又是拿流產(chǎn)打感情牌，不是逼自己向魏忠賢動手的呀?？墒?，不就一句提醒的話嘛，至于這么勞神費心的嘛？
朱佑孝他從來只當過新世紀的好公民。他哪里嘗過為人臣子的個中心酸，又怎能知道在煌煌大明，這個皇權空前強大的朝代，帝王間舉案齊眉，都只是個美好的傳說罷了。
想通了這些，朱佑孝心里亮堂了不少，他起身束手沉思片刻，又恢復了那若有若無的笑容：“皇后所慮甚是，皇后所言也極有見地?！?p> “不過”他忽然話鋒一轉(zhuǎn)，變得冷酷起來：“走狗終究是走狗，哪怕是長出了獠牙、磨出了利爪，也終究還是條狗。所以”
“所以什么？”張嫣被朱佑孝這番冷酷的氣勢折服，忍不住開口問道。
“戰(zhàn)略上藐視敵人，戰(zhàn)術上重視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