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朝陽才露了半個腦袋,許易就被樓下沸沸揚揚的議論聲給喚醒。
今天或許是洪??蜅=ǔ梢詠碜顭狒[的一天。
然而掌柜寧愿不要這種熱鬧。
許易起身。
剛出現(xiàn)在樓梯口,耳邊就響起昨晚那位尿褲子壯漢的洪亮聲音:
“道長下來了!”
喧鬧聲頓時一靜。
隨后,許易感覺大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穿著官服的,擺著官威的,拿著樸刀的,喝著茶水的。
林林總總加起來,竟不下三十多人。
“諸位這是...”
一時間,許易竟猶豫該不該下樓。
大清早的聚眾在這兒干啥呢,迎接貧道起床?
他初入江湖,聲明不顯,好像沒這么大面子吧。
“許道長!”
掌柜滿臉笑容的迎了上來,小聲說:“知縣、縣丞兩位大人都來了!”
得。
經(jīng)過一整晚的‘準備’,心思縝密,為人慎重的知縣老爺終于舍得過來了。
官府的身份對掌柜來說有莫大的威懾力。
可在許易眼中,便是皇帝也不值得另眼相待。
任你帝王權(quán)傾天下,一怒伏尸百萬。
到頭來終究是一捧黃土。
許易呢?
凡塵煙火,走馬觀花,人間游離,追尋長生。
孰高孰低已無須多言。
“既然知縣來了,那這里就交給官府去處理吧?!?p> 說著,許易拿出一串銅錢,準備結(jié)賬走人。
掌柜一看連連擺手,急道:“可不能收道長房錢!”
要不是有許易在,掌柜覺得自己指定活不過昨晚。
他還沒給道長除妖報酬呢,豈敢反收房錢。
但這房錢還真得付!
具體什么情況許易自個兒明白。
若非他與蟒袍戲鬼那次深情對視,掌柜何至整夜提心吊膽,不僅破了兩扇房門,還沒了幾塊地板。
房錢肯定要付,
至于修理費...
唉,說來不好意思。
昨天那頓大餐著實讓許易破費,囊中碎銀不多矣。
“掌柜難道忘記貧道昨晚所言?斬妖除魔乃吾之大道,房錢不能少?!?p> 許易把一小串銅錢塞到掌柜手中。
估摸著有九十文的樣子,洪福客棧一晚上房錢是八十文。
“道長,許道長!我真不能收!”
“咳咳!”
兩人正推脫呢,旁邊傳來一陣刻意的咳嗽。
許易能無視之,掌柜可不敢。
當即也顧不上推脫房錢,連忙轉(zhuǎn)身陪笑:“趙師爺有何吩咐?”
趙師爺是個身形消瘦,面帶精明的中年男子。
他沒理會掌柜,上前對許易拱了拱手,隨后側(cè)過身子說道:“道長,知縣大人有請?!?p> 許易轉(zhuǎn)頭。
看了看端坐大堂,喝著茶水的官服男子。
又看了看滿臉諂笑,腰身彎曲的掌柜。
其實他和知縣也就幾步路距離,邁開腿就在對方跟前。
但這位大人就是端茶細品,擺足了架子。
許易指著樓梯口,皺眉道:“樓上鬼物尸體橫陳,知縣為何還在這邊品茶?”
聞言,官老爺舉杯的右手一頓。
站在旁邊衙役頓時怒火沖天:“大膽!敢對知縣大人不敬!”
掌柜臉上笑容僵硬,心中暗暗叫苦。
‘道長您云游天下,大可拍拍屁股走人,但咱這客棧還要在白馬縣開張呢...’
知縣大人抬頭瞪了一眼衙役,皺眉呵斥道:“道長為本縣斬妖除魔,勞苦功高,輪得到你說話?”
“大人說的是,大人說的是。”
衙役臉上的怒火轉(zhuǎn)瞬消失。
“還不給道長道歉?”
“道長,真是對不住,在下心里一時...”
許易正饒有興致的看他們演戲呢,沒想到衙役忽然對自己露出了笑容。
他頓時被惡心到了。
那感覺跟昨晚看見鬼市差不多吧。
許易擺手,開口打斷對方:“知縣大人趕緊去處理妖物吧,放心,貧道已將其殺死,不會有危險的。”
知縣臉色僵了一下。
衙役余光一瞟,神情如川劇變臉,從喜轉(zhuǎn)怒,張口欲言。
“你們?nèi)粝肜^續(xù),那貧道便尋些鬼怪來陪各位演戲?!?p> 此言一出,不止衙役,知縣臉色也白了。
“咳咳!”
他趕緊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朝許易拱手。
“道長神仙中人,是本官不該...”
“行了,無需多言,貧道告辭。”
說罷,許易踏步離開。
客棧大堂一片寂靜,誰也不敢發(fā)出響動。
知縣拱手半天,臉上又是尷尬,又是惱怒,終究還是沒發(fā)火。
并非他脾氣好,實在是不敢吶。
白馬縣是個小地方,欽天監(jiān)天師自然不會常駐于此。
遇上許易這種身懷本事的奇人異事,知縣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能怎么辦呢,忍著唄!
但知縣也不虧。
只要將妖物尸體送到上級府城,他便能領(lǐng)到整整五十兩賞銀。
雖說這錢是朝廷補貼縣里的。
可縣里的錢與他的錢有啥區(qū)別?
沒區(qū)別呀!
想到這兒,知縣心情好了許多。
‘可惜??!’他想,‘只有五十兩?!?p> 朝廷發(fā)文時說的是五百兩。
但落到實處...
老實說,還能剩下銀子,沿途各官員都稱得上清正廉潔!
知縣眼睛一瞪,官威凌冽。
“愣著干什么?趕緊去處理妖物尸體!”
“諾!”
一眾衙役立即沖上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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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易要是知道朝廷對妖怪的尸體有補貼,肯定后悔昨晚使用了凈天地神咒。
幾百只鬼怪啊!
一只五十兩那得多少錢?
雖說要經(jīng)過縣衙庫存,但咱也不是死板之人,可以變通一下嘛...
大不了跟縣里五五開。
人,不能跟錢過不去!
可惜。
凈天地神威顯赫,任你妖魔鬼怪成千上萬,統(tǒng)統(tǒng)灰飛煙滅。
話說回來,不施展凈天地神咒,許易也奈何不了那么多鬼怪。
敕雷咒一個個劈過去未免想當然。
鬼又不是豬,豬都能拱幾下當做反抗,何況這些吃人無數(shù)的家伙!
總之。
一切已經(jīng)落幕。
許易背著一鐵一木兩把劍,施施然出了白馬縣城。
而他留給白馬縣的,是神咒下的一片安寧。
“福生無量天尊?!?p> 許易站在岔路口,逮著一個扛著鋤頭的老頭詢問:“大爺,渝江府怎么走?”
“?。俊?p> “渝江府怎么走?”
“魚?。眶~你自個兒下河摸?。 ?p> “渝!渝江!”
“魚和姜?姜,姜俺也沒有??!”
“不是,渝江!渝江府!”
“俺沒有,集市有!小伙子你年紀輕輕耳朵咋啦?”
“唉,是比不上大爺您耳朵靈醒。”
“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