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路一航想找到借口進入路順林辦公室時,卻接到了路順林的秘書打來的電話,說是路順林有事找他,務(wù)必讓他下班后來一趟董事長辦公室。
路一航納悶,路順林從來沒有叫他去過辦公室。不過也好,他正愁找不到機會進去,如今真是天賜良機,由路順林提出來讓他去,沒有比這再好的理由了。
晚上下班時,路一航換好衣服,給程諾發(fā)了條語音消息,獨自一人乘坐出租車去了路氏集團總部。到了路順林辦公室所在的樓層,秘書早已在前臺等著他。因為路一航很少在公司出現(xiàn),所以公司工作人員僅有幾人認得他。秘書很有禮貌的將他帶到路順林辦公室門前。距離上一次他來,還是快兩年前。
他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聽到路順林略顯蒼老的聲音:“進來吧。”
路一航開門進去,見到正靠坐在沙發(fā)里的路順林和路一舤。
“爸,你找我?”
路順林摘下老花鏡,將手中的文件放在桌子上,用手指一指,示意路一航坐下。
路一航坐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暗中雙眼瞟向辦公桌后的書柜。這書柜和路順林書房那個如出一轍,擺滿了書。路一航只能心中謀劃著如何把這些拍照發(fā)給程諾。不過程諾既然能在路順林手下干活,這個辦公室他是可以進來的,所以路一航要做的是找到路順林更私密空間里的文本。
“一航?!甭讽樍值穆曇舭阉氐浆F(xiàn)實。
“爸,您說?!甭芬缓綉?yīng)道。
路順林難得和路一航這么心平氣和的說話:“今天叫你來,是想和你弟弟一同商量一下遺產(chǎn)的問題?!?p> 路一舤忙道:“爸,你說這個干什么?您還年輕得很吶?!?p> 路一航也道:“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p> 路順林無奈的笑了一下,道:“我那次心梗之后,想明白了許多事情。人生無常,我年紀也大了,說不定哪天突然沒了,所以遺產(chǎn)的事情,先立好遺囑,對你們兄弟乃至于這個家,都是有好處的。”
路一舤連連說:“爸,你別胡思亂想?!?p> 路一航沉默著不說話。他心里想的卻是,如果那些惡事真的是路順林做的,那算不算是老天的報應(yīng)?
路順林擺了擺手,道:“我是這樣想的,我的股權(quán)平均分成三份,一舤母子一人一份,一航一份;我的財產(chǎn),交給國外的信托機構(gòu),我死后也平均分給你們?nèi)?。這樣你們有沒有意見?”
路一航道:“我那份給路一舤母子吧,我不需要?!?p> 路順林和路一舤同時看向路一航,路順林眼中滿是訝然,路一舤看著路一航就像是看著個怪物。
“一航,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我的錢對你來說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嗎?”路順林完全不理解路一航的想法。
“我就是這么想的。老早以前我就說過,我和路氏集團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我自己有手有腳,能上班能掙錢。雖然不多,但是足夠我生活的。”路一航覺得路家的每一分錢都不知道沾著多少人血,他不能接受這樣不干不凈的財產(chǎn)。即使沒有這些事,路一航在情感上也沒法接受路順林以錢財維系的親情。
“哥,爸也是為我們的將來著想,你不要這樣拒絕爸的一片心意?!甭芬慌t嘴上雖然這么說,但是從眼神中卻透出一絲欣喜的笑意。
路一航抿了抿嘴,道:“爸,我真的不需要,我從沒參與過路氏集團的任何商業(yè)活動,我和集團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是我爸,這就足夠了?!?p> 路順林的手有些顫抖,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對路一舤說道:“一舤,你先去忙,我和一航再說說話?!?p> 路一舤起身,不屑的看了看路一航,轉(zhuǎn)身離開了辦公室。
偌大的辦公室中只剩余路順林和路一航。
路順林起身道:“一航,你跟我來?!?p> 路一航不明所以,站起來跟在路順林身后。
路順林走到辦公桌與書柜之間,將書柜中的一個奇石擺件挪了個位置,露出書柜背面的指紋鎖。路一航看著路順林將右手食指搭在掃描窗上,接著他聽到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音。路順林輕輕一拉,書柜居然從中間平移向兩側(cè),露出書柜后一個隱秘的空間。
這辦公室里居然有間密室!
路順林帶頭走了進去,感應(yīng)燈隨即點亮。“進來吧?!甭讽樍终f道。
路一航越過書柜進到里面,密室里的景象讓他驚呆了。
一個不到十五平米的空間內(nèi),擺著一張木頭雙人床,放著一張老式折疊桌、一組高低柜,四張電鍍折疊椅,墻壁上的白灰微微有些發(fā)黃,床頭貼著鄧麗君的海報。這不是路一航以前的家嗎?
路一航震驚的看向路順林,路順林從高低柜的抽屜里翻出一本老舊的相冊,放在折疊桌上,翻開后赫然是路一航母親年輕時的照片!
“你這是干什么?”路一航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路順林的聲音聽起來滄桑而又衰老:“我沒有忘記你的母親。只是我無法在你趙阿姨面前留存有關(guān)你母親的任何一樣東西,畢竟我能有今天,全是靠趙媛兒和她父親。我只能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盡量還原我們的家。這里的每一樣東西,我都是在老宿舍拆遷之前托人留下的,都是咱們家原來的那些?!?p> 路一航看著路順林,頓時在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路順林接著道:“一航,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敵意。當年我離開你們母子,也是不得已的。我只能把我的財產(chǎn)分給你,以彌補我這么多年對你的虧欠?!?p> 路一航不自主的向后退了幾步:“你沒欠我什么?!闭f完,路一航轉(zhuǎn)身逃一般的離開了路順林的辦公室,任憑路順林在身后如何喊他。
他是如何離開總部大廈的,他自己也說不清。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密室里的情景,那情景對他的打擊太大了。童年時的記憶不斷在腦海里翻滾,有幸福的,有悲傷的,更多的卻是痛苦與仇恨。母親溫柔的臉龐浮現(xiàn)出來,但是路一航已經(jīng)看不清那張臉的五官。那牽著母親的手的小小身影也在夜色的襯托下變得模糊。左肩燙傷后留下的傷疤居然在這時隱隱作痛,令他有些無法呼吸。
如果路順林真的愛他們母子,為何還要拋棄他們?那間密室不過是路順林安撫自己負罪感的空間,和愛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不相信在做了這么多惡事之后,路順林能夠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洗心革面。
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路一航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遠離總部大廈的路邊長椅上。他深吸一口氣,才把自己拉回人間。
“一航,你回家了嗎?”程諾的聲音從手機的揚聲器里傳來。
路一航撥通了程諾的電話,說道:“我正在回家的路上?!?p> “那就好?!背讨Z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松了一口氣。
“路順林辦公室里,我沒有找到目標。”路一航這是想起自己要完成的任務(wù)。
程諾笑了笑,道:“沒關(guān)系,你人回來就行。晚飯做好了,你回來吃吧?!?p> 路一航“?。俊绷艘宦?,突然想起程諾是有自己家鑰匙的,只不過他一直都是在路一航同意的情況下才會和路一航一起回去。今天不知為何他卻擅自到了路一航家。
路一航趕緊走到馬路上,招手叫了出租車回家。
一進到家門里,路一航便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餐桌上已經(jīng)擺滿了菜肴,甚至有紙包魚這樣的高難度菜肴。程諾從沙發(fā)上起身笑道:“你終于回來了?!?p> 路一航不可思議的望著程諾。程諾的廚藝他是知道的,能把泡面煮熟已經(jīng)是他廚藝的天花板了,要說這么一桌子菜,打死他也不相信是程諾自己做出來的。
“快去洗手吃飯,要不菜都涼了?!背讨Z接過他的外套,樂呵呵的說道。
路一航一肚子疑惑的去衛(wèi)生間洗了手,然后回到餐廳,剛坐下就看到廚房的灶臺上放著三支點燃的香煙。
“你這干嘛呢?”路一航滿腦子問號。
程諾在他面前的酒杯里到了一杯白酒,又給自己斟上,放下酒瓶才道:“今天小年,你家有沒有香爐什么的可以祭灶神,我只能用香煙代替了?!?p> 路一航一愣。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過小年或者春節(jié)了,程諾這一舉動倒是讓他沒有想到的。
“這桌菜,不會是你做的吧?”路一航看著菜品的賣相,頓時就明白了。
程諾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請老幺來做的,這小子干別的不行,做菜還是有一手的?!?p> 路一航也不計較這些,他對于老幺的手藝還是很贊賞的。于是他拿起筷子先嘗了一口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入口軟糯,頓時胃口大開,接連嘗了其他幾道菜,心頭的陰霾也漸漸消散了。
程諾見路一航的表情放松了下來,也放下心來。兩人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不知不覺的將兩瓶白酒幾乎喝了個精光。
迷迷糊糊中,程諾聽到路一航舌頭有點僵硬的說道:“要是明天不再到來,該有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