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到一萬無邊無沿,兵到十萬徹地連天,很快四千人馬浩浩蕩蕩的朝著蘆葦蕩開進。
所有軍卒都步行前進,江左馬匹奇缺皇帝出行都是牛車或者羊車,而褚良意氣奮發(fā)坐在高頭大馬上,身邊就是裴氏的帥字旗。
他本出身寒門但因為說話好聽傍上了裴家,加上善解兵法滔滔不絕得到了裴盾的賞識被封為步兵校尉,如果這一次取勝大好前程還在等著他。
一個熱衷于做名士的褚良此刻做了軍隊的統(tǒng)帥,他想的不是如何剿滅流寇,腦中已經(jīng)想好了幾句絕佳的秒句想要在下一次清談時一鳴驚人,以獲取更多的上位資源和名望。
“褚校尉,這一路上太安靜了,會不會有陷阱”身旁的一個隨從提醒道。
“幾百人的流寇而已,我守備軍可是有四千,在這壓倒性的優(yōu)勢面前這些人定是聞風而逃了”褚良笑道。
果不其然一路走來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直接來到了原本晁晃的駐地里,只不過此時整個駐地都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
“沒想到裴校尉不止是名士而且精通軍陣料敵先機,這些流寇估計是聽聞褚校尉的名聲一哄而散了”
“不錯,褚校尉文武全才當比蜀漢諸葛”
千穿萬穿馬匹不穿,褚良本身精于此道同樣對這種話也沒有免疫力,一時間自得意滿哈哈大笑。
“吾雖熟讀兵法,但也仰賴裴大人對我的栽培扶植”
“還真是沒皮沒臉”劉虎威就在不遠處的蘆葦中趴著,聽到這群人的對話不由得低聲喝罵。
“一群蠢貨而已,這群人送到戰(zhàn)場上都活不過一個回合”
晁晃和劉虎威還有不少流寇都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兵油子了,兩軍交戰(zhàn)主帥一般都不會暴露在正面。
劉虎威本來還犯愁怎么找到守備軍統(tǒng)帥擒賊先擒王,沒想到褚良居然身著錦緞腰佩香囊光明正大的騎著大馬招搖過市,真當自己是來游山玩水的,如果不是司馬安下令盡量不要殺人第一個死的就是他。
突然間守備軍中不知道誰呼喊了一句著火了,霎時早就埋伏在周圍的人同時點燃了蘆葦蕩火光沖天,伴隨著火焰而來的還有濃煙滾滾。
一時間蘆葦蕩的上空煙塵亂卷沖入守備軍中,濃煙嗆的人根本睜不開眼,軍陣大亂,褚良也從受驚的馬上摔了下來。
劉虎威晁晃他們早已經(jīng)準備好了沾濕的布蒙在臉上,乘亂從蘆葦蕩中殺出直奔褚良。
“敵襲,敵襲!”
劉虎威晁晃等人沖入守備軍如虎入羊群一般,各持大刀砍翻了幾個人以后直接來到了褚良面前,褚良摔了一臉泥剛剛爬起來還未反應過來已經(jīng)做了俘虜。
“繳械不殺!”
“繳械不殺!”
蘆葦蕩呼聲傳來,一切都來的太突然,守備軍中的那些人居然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守備軍的人本來就是良家子,一輩子勤勤懇懇做農(nóng)民從沒見過戰(zhàn)場是什么樣的,缺乏訓練作戰(zhàn)形同群毆,勝時聚集敗時只能做鳥獸散,這樣的人組織在一起只不過是外強中干沒有任何應變能力可言。
“讓你帶來的人投降,不然老子一刀了結了你”晁晃喝道。
“投降,快投降!”
褚良被刀抵在脖子上雙腿跪在泥土里渾身瑟瑟發(fā)抖,劉虎威甚至聞到了臭味,一腳踢開了褚良。
“孬慫”
“饒命,兩位饒命啊”
什么名士風骨,小命受到了威脅哪里還顧得了這些只能連連求饒。
守備軍中不少人開始放下了武器,但是一人乘著濃煙中視線受阻,直接沖到了劉虎威身旁一刀刺入了褚良的胸膛。
劉虎威和晁晃兩人大怒,手中的刀準備劈下,但這人卻低聲說了一句
“我是廣陵王府軍曹”
兩人對視一眼雙雙收起長刀,而在遠處掠陣的司馬安也依稀記得這個人,似乎經(jīng)常在王府出入。
沒有出現(xiàn)火燒連營的情況司馬安松了一口氣,守備軍絕大多數(shù)還處在濃煙中不知所措,兵敗也只是時間問題。
本來以為會有一場激烈的搏殺,但沒想到如玩笑一般的收場。
“來者可是廣陵王府軍曹林慶?”司馬安問道。
“卑職見過二公子”林慶年不過三十,滿臉英武氣“敢問二公子準備如何處置這守備軍”
“遣回原籍便是”
“二公子,守備軍中有不少伍長什長都是咱們王府的人,不如交由我來善后”
司馬安沒有拒絕,很快林慶在大軍中穿插召集,居然將原本潰散的部隊又重新拉攏了起來!
司馬安沒想到自己那個兄長居然有這樣的手段,守備軍戰(zhàn)斗力雖不強可卻是一種震懾,是裴氏的命根子,如果裴盾知道里面這么多人早就被司馬章拉攏不知道會氣的直接背過去。
整個守備軍絕大部分底層軍卒對于給誰買命都抱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當然里面自然也有裴氏的鐵桿。
林慶正好乘著這一次蘆葦蕩之行看清誰是裴氏死忠,然后乘亂絞殺做個一個肅清,自此以后這守備軍怕是要改姓了。
“眾位兄弟,隨我一起殺出去!”
林慶帶頭沖鋒,加上劉虎威和晁晃的刻意配合很快便殺出重圍。
不止自己的危機解除還順帶拔掉了裴盾的牙,司馬安自然心情很好,而此刻天也下起了蒙蒙細雨不由得一擺身段起了范兒。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只可惜劉虎威晁晃一個土匪一個流寇,哪里能聽明白什么含義,只覺得抑揚頓挫非常有節(jié)奏很順口。
“他在念什么呢?”晁晃問道。
“逆境遭挫卻又瀟灑豪放,功成之后寵辱不驚,風雨又暗示著我晉朝的北方處于風雨飄搖之中,此詩實乃上品佳作若是流傳出去不知道要愧煞多少文人名士”徐熙解釋道。
司馬安哪里有想這么多,這首定風波是他最喜歡的一首詩詞,這個時候有感而發(fā)不由自主的吟誦了出來而已。
可是同樣的詩放在不同的背景中,卻被解讀出不同的含義。
“我也覺得好小郎,我家婆娘又給我懷了一個孩子,我能不能從你剛才的詩里給未出生的孩子挑一句做他的名字”
“嫂夫人有身孕了?恭喜啊,你想選那一句”
成人之美這樣的事情司馬安自是不會拒絕。
“何妨吟嘯且徐行,就這一句吧”
“好,有眼光”這一句瀟灑中又帶著豪放,非常符合祖?zhèn)魍练说臍赓|(zhì)。
“那就叫吟嘯吧”
看到正在沾沾自喜的劉虎威,司馬安的表情宛如吃了SHI一樣的難看,他以為會選中徐行二字!
“劉吟嘯?劉吟嘯?MD土匪….”司馬安嘴中低聲喝罵著。
“吟與嘯二字意思相近,不如單取一字吟如何?”徐熙建議道。
“好,我也覺得劉吟嘯這個名字怪怪的”
“那就劉吟吧”
徐熙給劉虎威的兒子挑好了名字,司馬安也覺得自己是時候該離開了。
“老劉老晁,你們兩個暫時先去甬東避避風頭,裴氏如今沒有了守備軍開徐州納流民的文書應該很快就可以實施”
“那個時候咱們的航運大生意一定會更加興旺”劉虎威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
“別光顧著撈錢別忘了大事,只要是人才不管是什么出身都盡量拉倒甬東去”
“這個你放心,我老劉還是知道輕重的”劉虎威嘿嘿笑著。
“老晁你有什么打算嗎?”這和劉虎威一樣是員虎將,司馬安自然想要拉攏。
“我跟著劉虎威去甬東看看,打了半輩子的仗殺了半輩子的人,如果有可能我只想找個地方安度下半生”
“兄弟,這豈不是浪費了你一身殺人的好手段”
劉虎威的本意是夸人,但話說出來更像是罵人!
司馬安和這些人分別后跟著林慶返回廣陵城,本來想要邀請徐熙,但被拒絕。
“我準備游歷江左拜訪名醫(yī),若是將來厭倦了江左的生活或許和你去甬東看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徐熙說完瀟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