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家宴(一)

　　拐過長廊，便是老夫人的院子，沈紀棠看著眼前的牌匾，心里一時間不知道是何種心情。

　　她究竟該以何種情緒去面對老夫人，她自己也不知道，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老夫人這個人她始終沒有看透。

　　老夫人深宅大院沉浮這么多年，心思自然不簡單，手腕也不簡單，林姨娘雖然有些有段，心思也狠毒，卻終究不及老夫人，可是前世，丞相府陷入囫圇中時，她卻是袖手旁觀，若說大房和三房同樣是她的兒子，可是她卻眼睜睜的看著林姨娘聯(lián)合三房將大房給吞并而袖手旁觀，導致沈陵最后身死，這是沈紀棠重生以來最大的一個疑惑。

　　可是不管怎么，該來的總是要來，隱忍得體，徐徐圖之，這才是她想要的。

　　沈紀棠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古話多的好，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這府里，可不止林姨娘一個妾室，勾心斗角，在所難免，那她就為她們填一把柴吧。

　　剛踏進棲子堂，沈紀棠便聽見了一道冷嘲熱諷的聲音，“呦，這不是三小姐嘛，這咱們可到了半晌了，三小姐才姍姍來遲，年紀不大架子倒是不小。”

　　沈紀棠朝說話的地方看去，說話的是一位中年婦人，穿著紅色的襦裙，外面套了一件紗衣，生的倒是有幾分姿色，但是眉目間不免有些尖酸刻薄，是柳姨娘，沈陵的另外一位妾室，手段也不簡單，不然怎么會這么多年來，與林姨娘不分上下，平分秋色，還生了一個女兒。

　　算起來，沈府也不過四位小姐，大小姐沈千虞和三小姐沈紀棠乃一母同胞，為第一任夫人陳若君所生，是府里正兒八經(jīng)的嫡女，二小姐沈悅是林姨娘所生，四小姐沈憶是柳姨娘所生，府里的唯一一位少爺，便是沈南蔚，是繼室趙可婉所生。

　　柳姨娘雖然自己是個草包，可是生出來的女兒和她卻是天壤之別，沈憶很得老夫人喜歡，從小便帶在身邊親自教養(yǎng)，沈紀棠記得，沈憶生的很好看，眉眼間帶有幾分英氣，因是自小由老夫人撫養(yǎng)的緣故，雖不是嫡女，卻也小家碧玉，溫柔懂事。

　　沈紀棠也與她沒什么深仇大怨，前世今生也沒有什么交情，對這個妹妹，她也只是有幾分印象罷了，并沒有深入了解。

　　不過她與沈憶沒什么深仇大恨，和柳姨娘，那可就不一定了，趙可婉奉行退一步海闊天空，可她不一樣。

　　沈紀棠掃見她紅色襦裙時，神色瞬間便冷了幾分，紅色只有正室可以穿，如今柳姨娘在這里穿著紅色的襦裙招搖過市，便是一點沒將趙可婉這個當家主母放在眼里。

　　她又朝著四周看了一眼，果然看著趙可婉坐在那里，像是沒看見柳姨娘一般，面無表情捻著茶淡淡的喝著，大約是感受到沈紀棠的目光，也朝著這邊看了過來，看到沈紀棠，忽然笑了，眼神里盡是溫柔與慈愛。

　　“阿棠來了，快過來，母親帶了你平日里喜歡的桂花糕，你嘗嘗味道怎么樣？”說著，趙可婉打開了放在桌上的食盒，從里面端出來一疊精致的糕點，還有一碗湯圓。

　　沈紀棠知道這是趙可婉不想計較，可是趙可婉不想計較，可不代表她不會計較，有些人，退一步不會海闊天空，反而會蹬鼻子上臉，妾室就是妾室，倘若安分守己也就罷了，可是柳姨娘是一點也沒將趙可婉這個當家主母放在眼里，穿著紅色襦裙在這里招搖過市，當真是不懂規(guī)矩，蹬鼻子上臉。

　　沈紀棠瞇了瞇眼睛，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沈府嫡庶尊卑分明，就是位子，也是高低不同，如今沈千虞已經(jīng)出嫁，沈紀棠是府里唯一的嫡女，那便是在府里小輩的第一個位置。

　　可顯然，那里已經(jīng)有人了。

　　“二姐姐莫不是不清楚府里的規(guī)矩？二姐姐的位置做了我的位置，至于二姐姐的位子，好像在這里。”沈紀棠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指了指她旁邊的一個空座位。

　　沈悅的面色“唰”一下子漲的通紅，以往都是這么坐的，沈紀棠從前也沒有計較，怪怪的將嫡女這個位置讓給她，可是今日怎么會突然這么說，白白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又看到沈紀棠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眼里盡是戲謔，面色又白了幾分，一時間白里透紅，過度了好幾種顏色，面色十分怪異。

　　林姨娘看到沈悅的面色，連忙上來解圍，笑道:“三小姐不知道，老爺見三小姐身體不好，這位子長久空著也不是個事兒，便擅自做主給了悅兒，以前三小姐也不太在意，怎么今天？”

　　沈紀棠有些好笑，懶懶散散的開口道:“空著便空著，我這正兒八經(jīng)的嫡女還在，怎么有人便越俎代庖，替了我的位置，只是山雞成不了鳳凰，做的在多，也還是只山雞?！?p>　　沈紀棠一句話，沈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簡直是面無血色，沈紀棠這樣一句話，不就是在說她山雞成不了野鳳凰，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惡狠狠的瞪著沈紀棠，如果眼神能殺人，她怕是已經(jīng)死了幾百回了。

　　沈悅在外人面前向來是溫溫柔柔，體貼懂事的形象，所以此刻就算是心里恨不得將沈紀棠這個小賤人生吞活剝了，但是面上還是維持著笑意，只是這笑容難免有點勉強，道:“三妹妹這是說的什么話?！?p>　　林姨娘也是面色有些難看，不過她到底是比沈悅要沉穩(wěn)許多，道:“是妾身沒有管教好，只是三小姐許久不來，都不知道，是老夫人親自讓悅兒坐在這個位置的，悅兒也不好違背老夫人的意思，還請三小姐見諒，你看這堂里這么多位子，若是三小姐不嫌棄，不如坐在妾身旁邊吧?！?p>　　沈紀棠面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緒，但無論是誰，都能聽出林姨娘語氣里的得意，府里的位子是按位分高低去安排的，若是她今天選擇妥協(xié)，坐在了林姨娘身邊，明日怕是就會傳出流言蜚語。

　　無非也就是她這個堂堂嫡女竟然要為一個庶女在陪襯，真是無用，到時候，又會被許多人看不起。

　　這流言蜚語是誰讓傳出去的，自然是不言而喻，林姨娘也就這么點本事了。

　　可她偏偏就是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