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渾濁的空氣,臟臟狹窄的房間充滿著惡臭,簡直如一口剛從地里挖出來的爛棺材,充滿著令人作嘔的死氣,但卻沒有一點棺材應(yīng)有的安靜,反而很熱鬧,熱鬧的滿是殺氣。
骷髏那瞬間就勾成鷹抓狀的手宛如一對毫無生氣的枯枝,不但干癟,還黑黃,卻給人一種堅硬和鋒利的感覺,就如同一對能輕易抓入人的筋骨的鐵爪一般,可這雙手的出招卻絲毫沒有鐵爪的那種僵硬,反而是又快又靈。這雙鐵爪那每一次抓向洛雨亭身上的動作,不但都隨時會出現(xiàn)手腕的轉(zhuǎn)動,而且甚至連那五根如生銹的鐵釘般的手指都竟然會隨時變化招數(shù),戳、勾、挑、撓、刺,簡直比二八少女的手還要靈動。
而也同樣十指如鉤的浮尸的身影不但與骷髏如影隨形,而且還和他配合的幾乎是天衣無縫。浮尸的手就如她的人一般臃腫而蒼白,只要你看她的手一眼,你就立刻會想起在爛泥中被泡爛了的餿饅頭。但浮尸臃腫的身體的動作卻比骷髏還要快,出手還要狠,而且她的出手不但變幻莫測,還竟然還是時快時慢,虛實難辨,她的出手時而是在骷髏出手之后,時而又在骷髏出手之前,時而與骷髏同時出手,而且招招均攻向洛雨亭的要害。
滿是尸臭的房間里,骷髏和浮尸就如兩條素命的厲鬼伴縈繞在了洛雨亭的四周。的確,不管是誰要是被厲鬼纏上就絕沒有什么好下場,更何況是這兩個人絕對比厲鬼還要可怕,所以當(dāng)年死在這兩雙手中的人無疑是數(shù)不勝數(shù)。
“噗噗噗”又是一個木頭被徹底抓漏的聲音,看著那被自己的一只鬼爪抓在掌心的那足有三寸厚的棺材板的碎屑,骷髏原本就無比猙獰的臉已完全因憤怒而扭曲,同時還滲出了一層冷汗,而他看向那雖然被浮尸死死纏住,但卻依舊淡定自若的人的眼中已滿是嗜血的兇光。
說心里話,骷髏真的沒想到這個年紀(jì)輕輕的少年的武功竟然會如此高絕,他和浮尸的武功早在四十年就己在江湖上少有敵手。這些年他們雖然一直如半死的孤魂野鬼般龜縮在這里,但武功不但一點都沒荒廢,反且還有所精進(jìn),所以不用說是他們兩人聯(lián)手,即使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想要取如今江湖上的任何一個人的命也應(yīng)該是不費(fèi)吹灰之力的事情。事實也正是如此,就連那渾身上下刀槍不入的胡人鳳在他們手下也不過才過了五十一招。但這個看上去斯斯文文,還有幾分病色的少年不但已在他們手下過了近百招,而且更令骷髏有幾分心驚膽戰(zhàn)的是,在他們這出手的這近百招中,洛雨亭竟然根本沒有出手還擊,而只是縱身躲避,這并不是說洛雨亭沒有還手之力。因為洛雨亭的動作不但敏捷,而且還很輕松,這就證明洛雨亭只不過是因為在試探他們的功夫,而故意沒想要他們立刻死而已,所以他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而且還是望塵莫及的差別。
憤怒而驚恐的骷髏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洛雨亭會一個人來這里,因為他真的根本不需要別人的幫忙和保護(hù)。
而雖然依舊出手如風(fēng)的浮尸的臉上也已滿是冷汗,一雙滿是殺氣的三角眼中盡是想將眼前這個人撕成粉碎的惡毒,但卻還含著一絲驚恐和焦急。因為不論自己出手多快,多恨,而這個人的動作總是比自己快一點,自己一雙能令人皮開肉綻的鬼爪根本就碰不到那襲潔白如雪的人的分毫。但越是這樣,浮尸越是不甘心,竟然越是出手毒辣,但只可惜即使是她殺人的招數(shù)再多,也終有用盡的一刻,所以她的招數(shù)開始重復(fù)了。
“原來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黑白鬼煞也不過如此!”
就在浮尸用出自己的第三個重復(fù)的招數(shù)時,一個如冰似霜的聲音未落,骷髏就覺得眼前一道寶劍奪目的光華,剛才還纏斗在洛雨亭身邊的浮尸那臃腫肥胖的身體就已經(jīng)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而飛了出去。
看著那重重撞在那滿是斑駁的霉痕的墻上,一股鮮血已瞬間染紅了浮尸那緊捂著的胸口的衣服,多少年相濡以沫的感情令骷髏臉上的猙獰已到無法相容的地步,而他的人也已完全變的如一具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般可怖。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動手!”
骷髏的聲音如同索命的厲鬼伴凄厲恐怖,但他的話音未落,一聲木頭破裂的聲音竟然就從洛雨亭身后的一口破爛的棺材中響起。
棺材里原本應(yīng)該躺著的是死人,而原本死人根本不會再活過來,更不應(yīng)該會動,更加不會弄破棺材。
但那口棺材卻偏偏破了,而且還是被一根閃著寒光并帶有一個尖頭的鐵棍刺破的。刺破棺材的鐵棍不但無比鋒利,出手很快,而且還握住一只強(qiáng)有力的手中。
帶尖的鐵棍不但刺破了棺材,而且還刺向了背對著棺材的洛雨亭的腰間。
距離很近,出手很快,方位很準(zhǔn),招數(shù)很毒辣。
出手的人的確站盡了所有的先機(jī),而且他也根本沒有失手,只不過他卻并沒有見到那鮮紅而溫暖的血飛濺出來。
“果然是你!”
洛雨亭沒有回頭,但他卻己經(jīng)知道了身后的人是誰,而且還猜到了那個人的臉色現(xiàn)在一定是極難看。
洛雨亭沒有猜錯,此時丁湘雨那原本英俊的臉色已變得極為難看,幾乎就如同一個吊死鬼般,只不過他的舌頭并沒有伸出來而己。因為任是誰的鐵棍被一個冰盾凍住都不會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跟何況是在這種情形之下。
“你沒想到吧!”
“你覺得呢?
“否則你怎么會一個人來?”
一聲冷笑。
“我不管你有沒有想到,但你今天必須得死——”
“因為你想讓雷娉婷心甘情愿的嫁給你,更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你殺死雷霆的秘密!”丁湘雨話還未說完,洛雨亭就已冷冷的轉(zhuǎn)過了身,看著丁湘雨的眼中滿是輕蔑:這個不知死活的蠢貨,竟然敢和自己玩這種過河拆橋的把戲,真是找死!
丁湘雨沒有說話,因為他要說的話都己經(jīng)有人幫他全說出來了,但他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絲獰笑,幾乎同時他手中的鐵棍竟然陡然彎成了半環(huán),硬生生的撐破了那個有一寸后的冰盾,隨后他的人已縱身躍起。
就在極度憤怒的骷髏再次撲向洛雨亭的時候,丁湘雨已落到了浮尸原先坐著的那口破舊的棺材旁,并單手用力猛地一推,那口沉重的棺材竟然就直奔洛雨亭而去,不過更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那口棺材竟然并不是用木頭做的,而是純鐵做的。
狹窄的如同狗窩的房間里,那口鐵棺材雖然并不算很寬大,但卻足以橫掃整個房間,而洛雨亭身邊還有一個死纏爛打的骷髏。
一聲骨頭折斷的聲音,一聲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慘叫。還沒等丁湘雨反應(yīng)過來,那厚重的棺材蓋就己直直的向他拍去。
棺材最為厚重的部位就是棺材蓋,因為一個人死后,不論是死了的人,還是沒死的人,總不喜歡躺在棺材里的死人被人打擾,所以人們常說‘蓋棺定論’,也就是說一旦棺材蓋蓋上了,那就再不那么容易的被打開了,所以一般情況下棺材蓋的重量幾乎是整個棺材的一半。而這口鐵棺材的棺材蓋要比一半的棺材蓋還要重,因為它是鐵的,而且還是貨真價實的鐵,更何況這被人用掌風(fēng)硬生生的震開的棺材蓋的速度和力量還極大。
房梁上如一只倒掛著的蝙蝠般的洛雨亭根本沒看那被鐵棺材擠壓的血肉模糊的骷髏,而是翩然翻身落了下來,宛如一個高傲冷酷的帝王般淡淡的看著自己腳下被棺材蓋壓得滿身是血、臉色蒼白的丁湘雨,并優(yōu)雅的收劍入鞘,一雙清眸中閃出一絲鄙視。
“雷姑娘,要怎么做,請自便吧!”
洛雨亭的話音未落,滿嘴盡是鮮血,已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丁湘雨的眼中便已盡是驚懼和絕望,而當(dāng)他看到那緩緩出現(xiàn)在門前的那個窈窕美麗的身影時,他那雙滿是血絲的圓瞪的眼睛幾乎己完全突出了眼眶。
這時,丁湘雨才真正的明白了洛雨亭為什么會一個人來,應(yīng)該說,他是一個人來的,但卻并不是一個人來這里的,而且他也早就猜到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匕首是冰冷的,但匕首上的血卻是熱的,因為那是鮮血。
但一聲瘋狂的獰笑,在寂靜血腥的夜里回蕩開來。
“洛雨亭,你等著看吧!”
洛雨亭根本沒有理會那惡毒的聲音,因為他從不和一個死人計較什么,而是徑直走到了那口鐵棺材旁邊,因為棺材雖然是貨真價實的棺材,但棺材里的人卻不是如假包換的死人。
輕輕一揮手,洛雨亭已解開了一張臉幾乎憋成了豬肝色的胡人鳳的穴道。
“如雪公子,請等一下!”
本已經(jīng)帶著胡人鳳快要走出茅草屋的洛雨亭頓住了腳步,并淡淡的給身后的胡人鳳使了一個眼色。
“是!少主人!”
再不看己消失在深深的夜色中的胡人鳳,洛雨亭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轉(zhuǎn)身看向那依舊逗留在茅草屋內(nèi)的雷娉婷。
天上幾乎沒有月色,但雷娉婷卻覺得眼前盡是一片皎潔的月光,因為那個清冷如雪的男人實在是比皓月還要光彩奪目。
看著癡癡的看著自己,而且臉上還漸漸升起一層紅霞的雷娉婷,洛雨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心中卻滿是厭煩和鄙視,若不是要將天禽派納入自己麾下,他實在不想再見這個女人。
夜已很深,燭光越發(fā)的昏暗,但卻更顯得美人如玉,洛雨亭漸漸覺得自己的臉竟然也開始發(fā)紅,甚至全身都莫名的開始發(fā)熱,而他看著雷娉婷的眼睛還微微有些模糊,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意識也開始模糊,跟著他的身體開始發(fā)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