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清晨。
晴。
懷璧山莊,碎玉汀。
一股股熏熱的風(fēng)透過一掛掛極精美的湘妃竹簾,帶著窗外池塘中荷葉的清香在這講究的房間內(nèi)隨意的舞動著那香爐里飄散出來的極高檔的蘭花熏香,伴隨著那一曲宛如天籟的古琴聲使得整個房間有一種說不出的高雅幽靜。
“公子,剛才璞玉軒傳出話來,說莊主已完全清醒了!”秋思微顯興奮的聲音在書房門外傳來。
屋內(nèi)瞬間琴聲已駐,但卻是寂靜無聲,就如同房間內(nèi)已沒有人了一般。
大約過了有一炷香的時間。
“公子,您要不要去看看呢!”秋思小心的偷眼看了看一直緊閉著的書房門,謹(jǐn)慎恭順的低聲試探著問道。她從小跟隨洛雨亭,而且還是一個極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她怎么會不知道自家公子對洛雨樓那種至誠至真的手足之情,更知道這次為了救洛雨樓自家公子付出的代價是何等的巨大。
寂靜的房間里依舊靜的嚇人,就如同房間里真的沒有人一般,這不由得讓門外的秋思美麗的臉上冒出了一層冷汗。說心里話,秋思真的好關(guān)心房間里的人,她真的好想立刻推開門進(jìn)去看看是不是房間里發(fā)生了什么事??伤龑嵲谑遣桓?,不用說是貿(mào)然進(jìn)去看看,就連用手去碰那扇門她都不敢,因為她實在不敢在這個時候再惹怒房間里的人,所以她只能耐著性子在這里等。其實等著開門的也不光是秋思一個人,在碎玉汀院門外還有一個人比她等的時間還要長,等的還要焦急!
可怕的寂靜又持續(xù)了大概有一杯茶的時間。
那扇一直緊閉的門終于被打開了,一襲白衣勝雪、清冷高貴的身影已緩步走了出來,淡淡的說道:“將藥和藥方留下!吩咐寒雨命屠龍備車,立刻回暮雪別院!”
“是,公子!可是,可是唐姑娘還在外面等您呢!”看著那已闊步向外走去的身影,秋思怯怯的低聲說道,臉上的冷汗又多了一層。
可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話就如同是對著空氣說的一般,根本就沒有任何回應(yīng),而那闊步離開的身影竟然每一絲遲疑和停頓。
月上西樓,熏熱的晚風(fēng)伴著呱噪的蟬鳴格外的令人心煩意亂。
洛雨亭暮雪別院的臥室,依舊極盡精美雅致,依舊飄散著令人極舒服的蘭花熏香,毫無挑剔,就如同這個房間的主人一般。這個房間里洛雨亭的床絕對是一張寬大而舒服的床,不用說是他一個人睡,即使是再有一個大胖子同他一起躺在上面也依舊能睡的舒舒服服的,但這么一張極適合讓人睡覺的床卻在這正應(yīng)該睡覺的時候是空的,唯有疊的整整齊齊的錦被和擺在當(dāng)當(dāng)正正的涼枕。而那個原本應(yīng)該躺在上面的人卻正坐在房間里的那張精美的圓桌旁幽幽的為自己倒著一杯杯清冽的竹葉青。
借著窗外一襲皎潔的月光,他頭戴一頂潔白如雪的帷帽,烏黑發(fā)亮的長發(fā)隨意的披散在潔白如雪的錦衣上,隨著窗外偶爾吹進(jìn)來的晚風(fēng)微微飄動,那優(yōu)雅完美的背影宛如一個謫仙般令人不忍側(cè)目。
寂靜的臥房中,洛雨亭一聲低低的冷笑,但人卻依舊背對著房門坐著沒有起來,只是淡淡的說道:“云前輩既然來了,又何必這么見外呢?難道是等著我為你去開房門嗎?”
洛雨亭的話音未落,云月影微胖的身影已輕輕的推門走了進(jìn)來,臉上滿是無奈的笑容,但聲音卻依舊很慈祥平和:“看來你的武功的確又精進(jìn)了許多,以你現(xiàn)在的耳力,恐怕世間再沒有誰的輕功能瞞得住你了!”說心里話,云月影雖然極不喜歡洛雨亭,但卻不得不承認(rèn)這男人的確是一個少有的武學(xué)奇才,要是再過五年就連自己也恐怕再不是他的對手了。
“這么晚了,云前輩你還深夜造訪恐怕不是單單為了品評我的耳力和輕功吧!”洛雨亭依舊沒有動,而是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并背對著云月影一飲而盡,冷冷的說道。
“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來意?”
“哼!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絕情的人,沒想到她比我還要絕情!”清冷的語氣中雖然依舊毫無波瀾,但那雙隱在黑暗中的清眸里卻閃過一絲失望。洛雨亭當(dāng)然知道姚夢雪對自己的迷戀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這張魅惑眾生的臉,但他們畢竟有了夫妻之實,而且現(xiàn)在她還懷了自己的骨肉,自己雖然依舊對她多有防備和忌憚,但說心里話,不論是為了自己的子嗣,還是為了一個丈夫應(yīng)負(fù)的責(zé)任,自己對她多多少少還是生出了一些情愫,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唐婉兒,并違背白老夫人的意愿,還執(zhí)意要娶她??扇f萬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對自己如此薄情!今天若是姚夢雪派毒娘子或者是多情余恨來就證明這個女人雖然對自己已經(jīng)無意,但依舊還想維持雪宮和天魔教的聯(lián)盟,但她卻偏偏派了武功在自己之上的桃花仙子云月影來,這其中的用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洛二公子,你現(xiàn)在才想起談感情也未免太晚了吧!”云月影看著那依舊冷傲的背對著自己自斟自飲的男人,輕蔑的冷聲說道。這個男人也有感情嗎?真是笑話!
“看來,今夜云前輩是勢必要置我于死地了?”
“除非你交出天魔教教主之位,并從今后心甘情愿的聽命于雪宮!”
“就像多情余恨那樣像狗一樣任她驅(qū)遣嗎?”
“你覺得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我只問一句話!那個孩子真的是我的嗎?”清冷的聲音中微微流露出一絲遲疑。
“洛二公子,現(xiàn)在你問這句話還有什么意義嗎?”
陡然間房間里陷入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靜的幾乎能令人將身上的每根汗毛都豎起來。
大約過了一杯茶的時間。
“好,說的好!我早該想到當(dāng)初去ALT的人中不光有我一個男人!”一聲無奈而憤怒的大笑打破了這可怕的寂靜,同時洛雨亭已長身而起,一股極度憤怒的戾氣從他完美的身體里爆發(fā)出來。哼!這個世間竟然有人敢羞辱和欺騙自己,而且還是用這種任何男人都不能容忍的方法!好,姚夢雪難不成你認(rèn)為我洛雨亭是那種無能可欺的男人嗎?
看著一身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氣的洛雨亭,云月影沒有再說話,但心中不禁微微發(fā)冷,這個男人當(dāng)真是絕頂聰明,竟然僅僅通過自己這樣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就猜到了真相!
“云前輩,你當(dāng)真就認(rèn)為我洛雨亭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嗎?”
“難道洛二公子不知道世間任人宰割的不單單只有羔羊嗎?”
“這可惜,我為魚肉、人為刀俎這句話與我絕無緣分!”
“是嗎?”如水的月光下,云月影那雙比少女還要白嫩的手泛出一層詭異的光華。
“云前輩不相信的話,大可以試一試!”
說話間,洛雨亭已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并幽幽的轉(zhuǎn)過了自己的身體優(yōu)雅的緩步走了過去,透過潔白如雪的帷紗,一雙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靜靜地落在了云月影驚恐的臉上,冷冷的一笑:“云前輩,我說過我為魚肉、人為刀俎這句話與我絕無緣分!”
“你——!”漸漸癱倒在地上的云月影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無力,甚至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一雙滿是驚恐和疑惑的眼睛緊緊的瞪著向自己緩步走來的洛雨亭。云月影知道自己的確中毒了,但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一生以用毒馳騁江湖,世間根本沒有什么毒能瞞得過自己,而且自己進(jìn)來后也絕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更沒有碰觸任何東西,而且洛雨亭也一直背對自己而坐,也根本就沒有機會出手,自己又怎么會中毒呢!
看著已經(jīng)癱在地上一動都不能動但還是滿眼疑惑的云月影,洛雨亭輕蔑的一笑,淡淡的說的:“既然云前輩在剛才讓我明白了那樣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不防也讓你死個明白!你中的這種毒叫君子香!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所以這種毒無色無味而且清淡如水。但君子香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偽君子,只要稍微吸入少許就會讓人中毒,這種毒雖然不會讓人斃命,但卻會讓人很快的喪失武功而且全身虛弱無力!我早就料到今夜雪宮會派人來,所以我早就服下了解藥,并將這君子香混入到了蘭花熏香中。所以你剛一進(jìn)來的時候,即使什么也沒有觸碰其實就已經(jīng)中毒了,而我之所以和你說那些廢話,其實只不過是在等這君子香的毒性發(fā)作而已!”
癱倒在地上的云月影那張富態(tài)而且保養(yǎng)的極好的臉上已蒼白的毫無血色,而且還滿是憤怒的猙獰,說實話她真的好后悔,自己為什么不在剛進(jìn)門就殺了這個詭計多端的男人。
洛雨亭已不再看著像一潭爛泥一般攤在地上的云月影,而是如同一個高貴的帝王般踏著一襲潔白的月光向外走去,并冷冷的一笑,說道:“不過云前輩,我也不會讓你白來的!我的這座暮雪別院就算送給你了吧!用它做陪葬品想來也不委屈你了!而且姚夢雪也早就知道我在這里遍地暗藏著火油,即使你沒能回去告訴她想要聽到的東西,我料想她也只會以為你和我同歸于盡了!”
一陣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后,滾滾的濃煙里那熊熊沖天的火光將本應(yīng)該漆黑一片的夜空完完全全的燒成了血紅色,甚至就連空中的那輪圓月都變成了血紅色,就宛如被人用鮮血洗刷過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