嫘姑回頭一看,打招呼的不是別人,正是看著自己長大的桃花嬸。
“桃花嬸好。”嫘姑忙說。
“好,好?!?p> 桃花嬸臉上堆笑,嘴里應(yīng)著嫘姑,眼睛卻盯著傲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瞧著。好個俊俏的小伙子!她暗暗贊道。
“桃花嬸?”嫘姑心里覺得好笑,又怕傲儋不自在,便又喚了聲。
“哦,我來看看你爸爸?!碧一▼鹗栈啬抗猓拔疫@籃子里,有好吃的,要不要嘗嘗?”
說時,桃花嬸將臂彎里的食籃,往身前挪了挪,伸手掀起蒙布的一角,讓嫘姑自己來拿。
嫘姑早聞到了香味。不用看,她就知道,定然是火燒。
從記事起,桃花嬸就以賣火燒為生。她的火燒物美價廉,加上人又長得健美,村里人給她取了個綽號,叫“火燒西施”。她一打聽,知道西施是古時候的大美女,加上“火燒”二字,也算合適,就隨便大伙這么叫了。
可她不許小輩這么叫她,覺得沒大沒小的,不好聽。按照輩分,嫘姑便喚她“桃花嬸”。桃花,是她的本名。
“桃花嬸,我正想這一口呢?!辨泄孟饶昧艘粋€,遞給身邊的傲儋,“桃花嬸家的火燒,可是這里的一絕。回鳳凰山,你可一定要嘗嘗。”
傲儋接過燒餅,微微一笑,“你忘了,我也是鳳凰山人。小時候,我也是吃過嬸子家的火燒的。”
“火燒西施”一聽這話,覺得詫異,“你吃過?你是誰家的孩子?”
傲儋溫和一笑,“嬸子,我姓諶,我爸是諶偉民?!?p> “火燒西施”恍然大悟似的,連連點頭,“我說呢,看著你眼熟,原來是老諶家的小子。對了,前些日子,我還見你爸媽呢。他們來這邊收山貨,如今生意做大了,是大富翁呢。大姑娘,你有福氣,嫁到諶家,就算進了福窩嘍。哪像我,人老珠黃,辛苦半生,孤苦一人……”
嫘姑心里一酸,忙笑著安慰她:“桃花嬸,人老珠黃,您確定說的是您?諶圖,你見識廣,可曾遇見過這么年輕漂亮的‘人老珠黃’?”
傲儋當然知道嫘姑的意思,“從鳳凰山到省城,從省城到J城,從J城到Y(jié)國,我走過很多地方,像嬸子這樣的,可算是美人了,比西施還美。”
嫘姑感激地看了一眼傲儋,難為他說了這么多違心的話。
桃花嬸最喜歡被人夸。一聽這話,立馬笑了起來。
“喲,新女婿上門,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大姑娘,諶家的孩子,長得可真俊,比我家死鬼俊多了,跟你爸有得一比?!?p> 桃花嬸寡居多年。聽說和丈夫很恩愛,可是好景不長,新婚沒幾年,丈夫便得了癌癥,丟下她去了另一個世界。難為桃花嬸,沒兒沒女,一個人孤零零的,卻能笑呵呵地過。許是時間久了,她的心也結(jié)了痂,慢慢愈合了吧。
嫘姑忍住笑意,又想起鰥居的父親,“好嬸子,您要覺得我爸好,不如……就嫁他得了?!?p> 桃花嬸倒不忸怩,“我也想呢,不過你爸,唉……”
嫘姑明白:爸爸也是癡人,心里只有媽媽,嬸子有心嫁爸爸,奈何爸爸不答應(yīng)。
桃花嬸接著說:“唉,我家死鬼死了,我也傷心了好幾年,可人總得往前看不是。你爸比我傻,說什么海呀水呀山呀云呀的,愣是把我拒了。”
傲儋先是一愣,隨即聽明白了,“是‘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吧?”
嫘姑心一動,也正想著這句話。這句話,她最早是從爸爸嘴里聽說的。那年清明,爸爸牽著她的小手,給媽媽掃墓時,對著媽媽說的。
桃花嬸哈哈一笑,“就是這句,我讀書少,不大懂??上Я?,你媽媽也是美人,心地又善良,怎么也得了跟我家死鬼一樣的病呢?”
嫘姑驀地一驚,“嬸子,你說,我媽媽也是病死的?”
桃花嬸一臉茫然,“是啊,你爸沒告訴過你?”
嫘姑搖了搖頭,懇求她再說詳細些。
桃花嬸正要說話,卻被人及時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