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安靜地行駛在津云大道上,霓虹夜景不斷向車窗后滑過。
郁檸一言不發(fā)地開著車,車內(nèi)的空氣一度變得十分凝滯。
原來這二十幾年的人生里,她自以為的坦蕩磊落,在謝堯?qū)幯劾?,也不過是一個不擇手段壞事做盡的惡毒之人。
他對秦越,究竟是愛得如何刻骨,才能這樣偏心至極,毫無理智。
車子突然一個急轉(zhuǎn)向駛出主道,很快就在路邊停了下來。
郁檸難受得把手撐在方向盤上,腦袋也深深地埋了進去。
“你們等一會兒,我打電話讓司機送你們回去。”
悶悶的聲音帶著泣聲,封雩的心緒被她牽動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又能說些什么,只能沉默地將她看著。
今晚在醫(yī)院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才能讓她難過到情緒失控。
“謝謝你今晚送我們到醫(yī)院?!狈怅卦谒緳C來了之后,還是開口向郁檸道了謝。
“酒宴上的事情,我很抱歉?!?p> “打人的又不是你,我不至于這樣恩怨不清。”封曦說完看向封雩,“哥,明天的面試我已經(jīng)不打算去了?!?p> “好端端的,為什么不去了?”
“萬一面試上了豈不是會在公司里碰見今天打你的那個人,我怕我會忍不住打他一頓。”
“你明天要去鵲鳴科技面試?”郁檸側(cè)了臉看向封曦,問道。
“是去微禾,在舒云路那邊?!?p> “那倒是不用太擔心,他不在那里上班,至少目前是這樣,不過以后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p> “謝堯?qū)幓匚⒑淌沁t早的事情?!狈怫дf完看了看封曦,“去不去微禾你自己決定,如果不想去,哥哥去問問旌白,看看他能不能給你介紹一份工作。”
“為什么要托關(guān)系,工作我自己就能找得到!”封曦哼了一聲,很不滿他哥哥對她能力的低估,微微惱道,“哥哥,你怎么還不下車?”
“你先回去,哥哥等會兒自己打車回去?!?p> 等封曦走后,郁檸看著副駕駛座的封雩,還是忍不住問,“你聽到多少啦?”
“法盲!”封雩笑了出來。
“你是在說……我?”
“眼下可就只有我們兩個人?!?p> “我們真的要繼續(xù)探討這種法律問題嗎?”她扯了一點笑意,內(nèi)心暗想到,如果他知道自己大學修的專業(yè),就一定不會下這樣的論斷。
封雩語氣輕松,“那該說些什么好呢?”
郁檸看著他,看著這張臉龐,又突然想起那一晚,那是她最大膽的一次,卻偏偏鬧了一場烏龍。這還導致現(xiàn)在只要一見到他,除了尷尬無措,還感覺到臉頰在發(fā)燙,身心灼熱。
她把臉側(cè)枕在方向盤上,心中懊惱著,要是沒有這樣一場烏龍該有多好啊。
“我看的出來,哪怕是離婚了,你還是很愛他?!?p> 是離婚進行時,而不是已經(jīng)離婚了,郁檸本想糾正他的認知,最后還是作罷,畢竟和謝堯?qū)庪x婚也只差了一道去領(lǐng)離婚證的程序罷了。
“我不喜歡欠別人恩情,以前我在想,既然能和他結(jié)婚,我一定要當一個好妻子,如果可能,我也可以保護他,就像他曾經(jīng)保護我一樣。”
“不喜歡欠著別人恩情?”封雩欲言又止,“那如果……”
“如果什么?”
他看著她,搖搖頭笑了一下,“沒什么?!?p> 郁檸跟著笑了笑,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就這樣跟他說著話,總覺得輕松,像相識多年的朋友一樣自在沒有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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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云路,微禾大廈。
“請稍等一下?!?p> 趕在電梯門閉合的最后一刻,封曦成功跨了進去,抬頭的瞬間,卻愣住了。
“旌白學長,你怎么在這里?”
“我也想問,你來這里做什么?”
“我……我來面試。”
“面試?”
陸旌白看向一旁的秘書,未及開口,秘書已經(jīng)心領(lǐng)神會,解釋起來。
“原來的法語翻譯已經(jīng)被微禾解聘了,現(xiàn)在人事部正在為……”
一個您字被陸也艱難地憋了回去,自然地改口道,“現(xiàn)在人事部正在為咱們的副總裁尋找新的翻譯助理?!?p> 陸也說完,電梯里安靜了下來。
“你變漂亮了。”
陸旌白沉默了很久,才極力用著正常的聲調(diào)說出這句話,說完卻還是忍不住咳了一下。
“呃?”
封曦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說,抬頭打量著他。
光陰流轉(zhuǎn),眼前人雖容貌未改,給人的感覺卻已經(jīng)與昔日截然不同了。
如此沉穩(wěn)內(nèi)斂,不茍言笑。
這時,電梯門突然打開,封曦看了一眼樓層,像是解脫了一般,趕緊跨出去,“學長我已經(jīng)到了,先出去了?!?p> 門重新合上,陸旌白終于不再忍著,用力地咳嗽起來。
“您沒事吧?!?p> “無論找什么樣的理由,她不應(yīng)該留在這里?!?p> 陸旌白慢慢平復(fù)著,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陸也雖然極度不理解他家總裁的腦回路,還是很恭敬地回道,“我這就讓人事部按您的指示去辦?!?p> 時間飛快,下班的晚高峰已經(jīng)來臨,落日余暉中的舒云路,行人行色匆匆,車輛往來不絕。
微禾大廈樓下,封曦坐在花壇邊上,不禁掩面痛哭起來。
暮色霞光里,陸旌白已經(jīng)走到了她面前,她卻渾然無覺。
“區(qū)區(qū)一場面試失利,就值得你這樣自我懷疑?”
嗓音凌厲沙啞,與記憶之中分外不同,甚至于與下午在電梯里遇見時也不同。
封曦目光慢慢上抬,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下午面試官那些否定她的話,此刻仿佛又清晰地浮現(xiàn)在她耳邊了。
花壇一側(cè)的路燈,此刻溫柔地照著她的身影,陸旌白沉默地看著她。
她突然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見他并未抵觸,便又大膽地將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我給不了你任何精神支持,克服心中的障礙永遠只能依靠自己,哪怕我也一樣?!?p> 哪怕他也一樣?
封曦下意識思考著他說的話。
如今的陸旌白,分明西裝革履如舊,所有的意氣風發(fā),卻好像已經(jīng)無影無蹤了。
未見他的這幾年,也不知發(fā)生過什么事情。
這一刻,她仿佛終于明白,今天在電梯里她從他身上感知到的,那種奇奇怪怪的陌生感究竟是從何而來了。
陸旌白掙脫開被她握住的手,問她,“你住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p> “有空嗎?”她抹掉眼淚,“我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