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幾日后的某一天下午,村里以“蟈蟈”為首的孩童們正圍在姜糖兒的身邊。
“糖姐姐,我們想再看一次蝴蝶”
“哼,法術(shù)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看到的,來來來,你們一人夸我一句,重樣的不算”
“糖姐姐是天下第一大美女”
“糖姐姐你的眼睛真好看”
“對對對,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樣亮”
“鼻子也好看”
“嘴唇像花兒一樣美麗”
“頭發(fā)也好長”
最后一個流著鼻涕的小胖子看大家把能夸的都夸完了,哼哧哼哧想了半天才著急說道
“糖姐姐,你的臉特別好看,像菊花一樣美麗”
姜糖兒“……”
“你,去那邊面壁去”她抬著手指對鼻涕蟲兇道。
“哈哈哈哈”幾個孩子大笑。
“行了行了,姐姐我要變法術(shù)了,這次給你們看更好看的”她手指輕動,指尖上段很快就出現(xiàn)一只綻放著五彩光芒的蝴蝶。
看的一群孩童嘖嘖稱奇,而下一秒,那蝴蝶居然在手指上變成了一匹奔騰的白色駿馬的形狀,在指尖奔來躍去,突然,駿馬又變化成一只可愛的小狗,沖著孩子們嗷嗷叫喚。
最后,小狗又一次變化成一只飛翔的彩色仙鶴,振翅高飛,沖向了名叫“二丫”的小女孩兒的臉,眼看下一秒就要撞上二丫,那仙鶴突然“砰~”的一聲,化作了彩色的光雨,分分灑落。
“哇~”
“好厲害~”
孩童們激動的鼓掌。
陳念云端著餐盤遠遠的看到這一幕,不僅會心一笑,沒想到這瘋瘋癲癲的姑娘會有這樣的面目。
他喊了聲“姜姑娘,快來吃飯吧”隨后又喊了句“蟈蟈,二丫,都回去吃飯吧,別圍著糖姐姐了”
孩童們紛紛應(yīng)了應(yīng),各自回家準(zhǔn)備吃午飯,姜糖兒則背負著雙手,笑吟吟的看著餐盤里擺放整齊的青菜豆腐道“明天,你就要去廬州城了吧”
陳念云點頭“我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行李,姜姑娘你?”
“哎呀別姜姑娘姜姑娘的,聽著別扭,叫我娘子就好”姜糖兒把青菜整根放在口中,含糊不清的說道。
陳念云有些尷尬“姜姑娘,如果在下去蕭府定了親,你,還會想做在下的妻子嗎?”
“放心,你真成親了,我就不會糾纏你了,反正只要我不出手干涉,也就不算違背誓言”說著她大咧咧擦了擦紅唇上的米粒。
陳念云點頭,二人不再言語,默不作聲的吃好飯,陳念云收拾好碗筷,便離開了。
姜糖兒則一個人在泉山村閑逛,蹲在梯田的田埂上看著村民們勞作,看了片刻覺得有些無聊,便起身準(zhǔn)備回陳念云的木屋,剛走沒幾步遠,無意中看到一旁的密林中有一座新起的墳?zāi)?,墓前有一個老婦人坐在那里。
那是阿生的娘,姜糖兒之前聽別人說過,阿生的父親,當(dāng)年在阿生六歲的時候,因為村子里發(fā)洪水,他父親為了救人,被洪水淹沒,尸骨無存,后來就剩下了他跟他娘相依為命。
村民也跟陳念云說過,說以后大伙兒一起照顧阿生他娘,讓她安度晚年。
姜糖兒走了過去,在老婦人身旁坐下。
“是姜姑娘啊”老婦人笑了笑,雖是在笑,看著墓碑的雙眼卻有些恍惚。
姜糖兒笑吟吟的拍了拍老婦人的手“阿生他娘,不用難過,本姑娘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老婦人聞言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姜糖兒則接著說道“昨天夜里,本姑娘去了一趟地府,看到阿生跟他爹在一起,他們在地府呀,過的還不錯,他們讓我跟你說,叫你不用擔(dān)心?!?p> 老婦人笑了笑,眼睛有些濕潤,她自然是不相信的。
“姜姑娘,你不用勸我了,人死如燈滅,我的老頭子,和阿生,回不來了”
“誰說的,你看!”姜糖兒右手一指,同時左手藏在身后掐訣。
老婦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墓碑邊上,阿生竟笑著站在那里。
“娘,我跟爹在下面過的挺好的,您不用擔(dān)心了”
老婦人先是一愣,隨后瞬間淚如雨下,眼淚如同溪流一般劃過滄桑的臉龐,捂著嘴巴痛哭流涕說不出話來。
“娘,孩兒不孝了,沒辦法給您送終了,對不起,您在上面好好的啊,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別讓孩兒擔(dān)心,我跟爹,都會保佑您的”說完,阿生跪下連著磕了幾個頭“娘,孩兒走了啊,給您磕頭了?!?p> 這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聲嘶力竭的哭喊“阿生啊,我的孩子……”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捂面痛哭的老婦人,跪坐在地上,伸著手,一點一點的看著阿生消失了,而下一刻,那墳?zāi)顾闹艿哪嗤晾?,卻長出了許多花兒,五顏六色,美不勝收。
凡人沒有靈根,無法修行,無法與天地爭輝,注定要受六道輪回之苦,受生老病死之劫,佛說,眾生皆苦,只有四大皆空,才能忘卻痛苦。
姜糖兒曾經(jīng)也這么認為,凡人之生命,短暫,脆弱,隨便一點磨難,就會遁入永遠的黑暗,但現(xiàn)在的她不知為何,卻覺得凡人的命雖然短暫,卻依舊有自己不曾感悟的地方,痛苦不應(yīng)該忘卻,因為這本就是凡人生命中的一部分。
或許,無論是壽比天高的修士大能,亦或者壽命只有區(qū)區(qū)一甲子的肉體凡胎,在本質(zhì)上,并無不同,姜糖兒多年不變的道心,此刻卻隱隱有了變化,而這變化,恰好是她以往,根本不會放在眼里的凡人所起。
就像那墳?zāi)骨暗幕▋?,哪怕是自己用法力所化,哪怕那芬芳的花香很快就會隨風(fēng)飄散,但它依舊存在于自己此刻的記憶中,在這一刻,它就是永恒。
而那個叫阿生的年輕人,在他母親心里,從未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