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恭喜
原來如此。
胡嚶嚶回想起遠遠看見這座關(guān)城的時候,薛臣臉上那悵然的神情。修建一座關(guān)城,要付出巨大的代價,除了錢之外,就是人力。
在前朝那個風雨飄搖的時候,能力主修建關(guān)城,并且有這個魄力打通絲路,明德太子確實是一個中興之主。
一個朝代末期,如果同時出現(xiàn)兩個中興之主,說不定能將朝廷內(nèi)部的弊端全部割除。
只是如此一來,將會損害大部分人的利益……
他們寧愿改朝換代!
一只雄鷹被折去翅膀,確實是令人悲憤的事情。
“那,明德太子……”胡嚶嚶猶豫著問出心中的疑惑,“是否還健在……”
今年是宣統(tǒng)二十年,也就是說新朝建立才二十年,薛臣才十幾歲,明德太子說不定還健在。
福叔搖搖頭:“七年前,明德太子病逝……”
胡嚶嚶心中一咯噔,就聽他接著說道,“當年言家起兵,與京城中的溫家里應(yīng)外合,殺盡皇室中人,只有太子一人遠逃西域才躲過一劫。太子的妻兒全部遇難。少主……”
“少主是太子在西域時,留下的唯一一滴血脈……”
彼時,明德太子已經(jīng)四五十歲了。
太子對他要求甚嚴,他小時候基本上沒有玩兒過,后來太子病逝,所有的事情壓在他一個人身上。
福叔眼中有淚光,看著胡嚶嚶。
“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從未見少主對誰像對姑娘這般……也從未見誰像姑娘這般聰穎。我說這些,姑娘可明白我的意思?”
胡嚶嚶感覺氣氛很沉重。
“我要姑娘答應(yīng)我,照顧好少主……”
木門吱呀一聲,薛臣打開房門面色沉沉的站在門口看著他們,他們在院子里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被薛臣聽去。
胡嚶嚶抬眸去看他,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他眼珠子很黑,里面的暗淡掀起漩渦,似要將人吞噬。
“少主……”
福叔跪下,想為自己辯解兩句,他確實逾距了,卻覺得自己沒錯。
薛臣的面色很冷,胡嚶嚶心中嘆了口氣,她其實有點明白薛臣的感受了。屬下或站在為他好的角度替他做決定,或站在黃雀的角度上等著獵物們相互捕殺,然后送上門來。
他處境艱難。
薛臣抿唇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回了房間。
胡嚶嚶跟上去,其實也不知道跟上去做什么?;蛟S會受一頓罰吧……
薛臣坐在床上,見她進來了也不說話,難得主動開口問道:“你也以為我需要可憐嗎?”
戲謔的語氣,胡嚶嚶卻聽到了殺意,立時渾身一凜,插科打諢道:“少主,我可什么也沒說啊……”
薛臣瞪她一眼。她登時就裝不下去了,知道這是一次表忠心的機會,鑒于上次表忠心失敗,這次她打算好好表現(xiàn)。
嘆了口氣正色道:“少主啊,我沒有半分同情的意思,只是在想,如果是我站在您的位置上,我會面臨什么處境……”
“或許會感覺艱難,或許會感嘆命運,或許……”
薛臣的臉色越來越沉,胡嚶嚶越說越表達不清楚,感受到他身上散發(fā)的氣壓越來越低,被他的氣勢壓迫的抑制不住顫抖的她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
“總之就是感同身受的感覺……”
她終于想出來一個詞來表達自己的意思,頓了一下又重復(fù)一遍,“對,就是感同身受,您所經(jīng)歷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
不是可憐,也不是同情,更不是其他的什么情緒,而是將他的人生代入到自己身上,對他做的一切決定,和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能夠如同自己在經(jīng)歷一般……
胡嚶嚶憂心的看著他,不知道自己說的意思,他到底理解了沒有……
薛臣在聽見感同身受四個字的時候身上一麻,如同電流從血液里竄過去,從腳底直到頭頂。
人為什么會覺得孤獨?
因為每個人的經(jīng)歷都是特殊的,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對另一個人感同身受!
薛臣冷冷開口:“滾出去!”
胡嚶嚶一愣,見他越來越生氣,知道自己這一關(guān)沒躲過去,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看見外面的陽光還有一瞬間的恍惚,也有點頭疼,他們這位少主脾氣陰晴不定,到底該怎么伺候啊……
被她這么一打岔,薛臣看著從沒關(guān)嚴的屋門的縫隙里投射進來的一縷陽光,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感覺胸口處憋的一口氣好像消散不少。
再一想,小小丫頭,竟然敢窺探他的心事?
“罰你今天不準吃飯!”
薛臣幽幽的聲音從屋子里飄出來,胡嚶嚶的小臉立刻就垮下來了。馬上就中午了,她剛才還在想今天中午吃點什么來壓壓驚……
薛青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看著她,咳嗽了一聲,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恭喜。”
胡嚶嚶還沒明白過來她到底喜從何來,就聽屋子里又傳來冷冷一聲:“薛青,你一同受罰?!?p> 薛青的臉色也垮了。
胡嚶嚶看的有意思,朝他擠眉弄眼,說了聲:“同喜?!?p> 有人陪著,倒也不覺得難受了……哈哈。
不過她還是想不明白薛青說的恭喜是什么意思。
他們兩個加上福叔,三個人都惹到少主了,少主心情不好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福嬸兒做了飯菜,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端進屋子里,出來門看看站在院子里的兩人,少主罰胡嚶嚶和薛青不準吃飯,她做了也不敢給他們吃。
怕惹少主更加生氣。
福叔的臉色也不好,不明所以的福嬸兒自己在廚房里吃了點兒。
晚餐又是如此。
胡嚶嚶和薛青站在薛臣門口,好不容易等他睡了,胡嚶嚶朝薛青使了個眼色。用她那勉強能飛上屋頂?shù)妮p功飛上對面屋頂,薛青很隨意的就反超了她,兩個人出來客棧來到大街上。
晚上還挺冷的。
胡嚶嚶還記著呢,問道:“你說的恭喜是什么意思?”
這段日子,薛青也被她帶的稍微活潑起來,知道說話說一半,好吊人胃口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p> “找打是不是!”
胡嚶嚶白了他一眼,餓了兩頓,身上正沒力氣的時候,可能是這輩子沒挨過餓,她有點不習(xí)慣肚子空空的感覺。
要不是實在太餓了,她早就動手了。
薛青倒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看在一同受罰的份上,也不逗她了。
“恭喜的意思是,少主只有把你當成親近的人才會這般不痛不癢的懲罰你。”
比起沒命,餓兩頓簡直不算什么……
這么一想說的也有點道理……
胡嚶嚶正欲點頭,目光突然落在他身后像鬼影一樣出現(xiàn)的黑臉少主,趕緊端正態(tài)度說道:“不管少主懲罰什么,我們都要虛心接受,這次確實是我們做屬下的僭越了……”
驢唇不對馬嘴,薛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就聽身后一個聲音涼涼的。
“不痛不癢嗎……”
嚇得他頭皮發(fā)麻。血液從腳底板到頭頂亂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