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詩和盛顏在南封城地下庇護(hù)所散步，頭頂白色的燈光把悠長的過道照得通亮，隱隱有風(fēng)拂面，顯見通風(fēng)做得很好。
“這燈光是怎么回事？”布詩眼見頭頂那一排燈光朝前延伸而去，光質(zhì)潔白，和燭光、油燈那種暖黃不同，“又是天之國的奇巧之技？”
“還真不是，這是秦博士的手筆，”盛顏笑道，“你不知道，秦博士和睿文帝簽了一筆合同，把整個大可國地下庇護(hù)所的照明、排水、垃圾回收、運(yùn)輸?shù)鹊热邪?，這還不算，他連亡苦國的也都承包了。說起來也厲害，只是這幾天工夫，秦博士在大可國的上萬家店鋪里的伙計，已經(jīng)把地下庇護(hù)所運(yùn)轉(zhuǎn)起來了，聽說，他們用了好些能夠自動運(yùn)轉(zhuǎn)的家伙事兒，這才能做得這么快?！?p> “這秦博士的技藝，確實驚人。”
“可不是，這一下，他可好好撈了一筆，大可國、亡苦國的財富，有一半兒都落入他的手中，當(dāng)真是大可國首富?！?p> “這地上的是什么？”布詩踩了踩地上的那一條筆直、光亮的鐵條，一路走來，這鐵條就沒斷過。
“這個說起來就更怪了，”盛顏跳到布詩前面，沿著那條鐵道走著，她平衡力極佳，如履平地，由于兩腳走直線，玲瓏的身子走出了好看的韻味，看得布詩古井一般的臉上也出現(xiàn)了笑容，“說是要在這條鐵道上行一種車，長長的，一次能載幾百人，比馬車還要快上幾倍?！?p> “用龍行獸拉？”
盛顏哈哈大笑，“沒想到你還挺幽默，用的好像是黑油?！?p> 布詩見涉及到了技術(shù)，知道問明一個就得接兩個，干脆閉口不問了。
“也虧你不問了，再多問一句，我就不懂了?！笔㈩佇Φ?。
兩人又走幾步，眼前豁然開朗，來到了一個大廣場中，廣場中分布著百行千業(yè)，因為剛剛規(guī)劃的，顯得十分齊整，廣場縱深處，則是一排排的居民區(qū)，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并沒有因為是地下就減了那份世俗的熱情。
“像這樣的廣場，光南封城下就有幾十個，還不算北頭正在修的那個大皇宮區(qū)，”盛顏道，“真算起來，規(guī)模比原來在地上時只大不小?！?p> “你真是什么都知道，讓你做個七星社的二星殺手屈才了，”布詩笑道，“我看，你起碼得做個南封城的守備。”
“真給了我，姑奶奶我也擎得起?！笔㈩佇χ?，拿了路邊一串糖葫蘆，讓布詩付錢。
“這段時日也沒通緝皇榜了，”布詩嘆了口氣，“真是世風(fēng)日下，皇帝連賊寇都不管了?！?p> “斷你的財路了吧？”盛顏道，“要不你來我們七星社？憑你的本事，不用從七星做起，我保社長直接讓你從二星開始，衣食不愁，旱澇保收?！?p> “你讓昊邦直接讓位，我也不干，”布詩冷笑一下，“放心吧，小爺我餓不死。你聽說過地下拳市嗎？”
地下拳市本來只是個隱喻，見不得光的意思，現(xiàn)在名符其實，真搬地下了。
也不知布詩的線索是什么，在這新建成的地下庇護(hù)所，他走得自信無比，連一絲兒猶豫都沒有，在居民區(qū)里九繞八轉(zhuǎn)，停在一個偏僻胡同最后一扇大門前，五長三短敲了門。
門開了一條縫，里面的人看見布詩，愣了一下，立刻開了門，恭敬地把他們迎了進(jìn)去。
穿過小院，進(jìn)了正廳，看門人奉了茶，腳步匆忙地進(jìn)了耳房。
一盞茶剛喝兩口，一個身量瘦高，雙目如鷹隼的漢子從耳房走了進(jìn)來，看到布詩，大笑起來，“這不是花公子嗎？有段日子沒見了?！?p> “花公子？”盛顏似笑非笑地看著布詩。
“我今日想下場子。”布詩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
鷹隼漢子一愣，臉上出現(xiàn)了喜色，“花公子想要下場子，我是求之不得，不過你要是能提前一天說就好了，現(xiàn)在場子中哪兒有你的對手?！?p> “那我就明天來，”布詩站了起來，“安排你最值錢的打手，我明天這個時間，準(zhǔn)時過來?！?p> “花公子留步，”鷹隼漢子掏出一張銀票，遞給了布詩，“這是定錢?！?p> 布詩看也不看，接過來，轉(zhuǎn)身而去。
盛顏看了那漢子一眼，只見他喜笑顏開，回耳房去了。
進(jìn)入胡同中，盛顏從布詩手中搶過銀票，看了一眼，眼睛瞪大了，“這僅僅是定錢？你這花公子比欣悅樓的頭牌掙得還多?！?p> “我也就是這兩年不下場子了，要不，這個價錢還要提上五成，”布詩掃了一眼銀票，冷笑道，“等打上兩場，讓他們求著我送銀子。”
“行，算我低估你了，”盛顏住了布詩的胳膊，“你還是個金主兒?！?p> “雖然比不上那個翁小白，也還過得?！?p> “他是富二代，我卻喜歡白手起家的。”盛顏哈哈大笑。
兩人闊氣了，商量著吃一頓好的，布詩抱著盛顏，飛到湯陽郡和蘇陽郡交界處的幻州，乘一條無主的破舊畫舫入了云龍湖，停到了湖心的沙洲上。
盛顏把紅漆食盒一層層打開，放在大石頭上，酒倒好，和布詩先喝了一杯，兩人偎著肩，邊吃邊看湖水。
“我三歲時，就能橫渡這個大湖了，”布詩倚著石頭，看湖水親吻岸邊的碎石，那些近岸的小魚還像以往那么擠擠挨挨，躲避著湖心的大魚，但是對于岸上的人形生物，它們不那么害怕了——因為最近他們突然都不見了——“娘在岸邊凈擔(dān)心了。”
“你娘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娘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溫柔，最慈愛的女人，”布詩出神地說著，“小時候家里窮，但我穿的衣服，用的玩具始終是好的，其實說起來也不奇怪，母親告訴我，少而精即可，世界上的東西看著多，其實好東西沒多少，追求好的東西，愛惜它，研究它，就能得到真正的樂趣?！?p> 盛顏聽著。
“我研究拳術(shù)，研究劍道，心里想的就是娘這些話。慢慢的，我發(fā)現(xiàn)只要我悟透了‘少’，‘多’自然也就隨之而來了?！?
公羽百行
作者按：孟夫子說，有所不為而后可以有為，這是個價值判斷問題——不為壞的，才能去做好的——也是個精力問題，人們沒有那么多時間和氣力去做太多事情，做好選擇，然后認(rèn)真完成自己的選擇，才能自我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