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賺
水泥廠辦公樓的占地面積不小，一層樓至少怕不是得有上千個平方，一排過去二十幾間辦公室，來來去去有著不少的職工進(jìn)出。
張松站在門口，輕輕拍打了一下身上因為趕路而沾上的塵土，如今沒有本錢置辦一身新衣服，但是昨天趁著天氣不錯張松還是將這身上的衣衫給重新清洗了一遍，至少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干凈地。
找到墻上訂了后勤科門牌的辦公室，酒紅色的大門虛掩著，張松摸了摸衣衫下布兜里的整包香煙后，這才輕輕在門上扣了三下。
“請進(jìn)。”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張松隨之推門而如，正好看見辦公室正對門的位置處，一名稍顯臃腫的中年男子正趴在一張辦公桌前埋頭書寫。
聽到腳步聲后，桌前的男子這才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圓圓的臉頰，還有一對略顯狹長的眼眸，目光緩緩?fù)断蛲崎T而入的張松。
辦公室本來不小，不過因為兩側(cè)堆積了一排排狹長的文案柜，所以也就容納了三張辦公桌。此時除了中年微胖男子的那張桌子有人外，其他兩張桌前倒是空蕩蕩的，除了幾本賬簿外，就沒其他東西了。
“請問是馮志才科長嗎？”
沒有見過馮志才的面貌，張松因此也那不準(zhǔn)眼前這穿著一身卡其色中山裝的男人，是否就是他這次的目標(biāo)，因此只好掛著一張笑臉，柔柔地詢問一句。
“我就是?！?p> 馮志才抬起頭，眉頭皺了起來，因為張松那一身衣服上的補(bǔ)丁，多少有些寒酸樣。
“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馮科長你好??！”
張松連忙上前，頗有些殷勤地打著招呼。
“早就聽說水泥廠主管后勤的馮科長能干精明，偌大一個廠區(qū)被您打理得井井有條，真是太難得了?！?p> “我哪是什么大人物啊，不過就是幫著廠里做好后勤工作的管家婆而已?！?p> 馮志才皺著的眉頭微微開啟，不過眼神中依舊透出警惕，這么個窮鬼找上門來說有事情相求，恐怕不會是什么好事情，所以馮志才干脆先拿話把麻煩堵上。
“這位老鄉(xiāng)，你是想要買水泥吧？買水泥的話我這邊可說不了話。”
“不是不是，馮科長您可別誤會啊，我這外地來的哪需要用水泥?。 ?p> “我就是看廠區(qū)外面堆積了大量的廢棄牛皮袋，所以想問問您老，是不是需要人手幫忙清理一下而已?！?p> “如果您需要人手幫忙的話，希望能考慮考慮我。工錢什么的，都好商量嘛?！?p> 張松趕緊搖頭，同時手中往前一握，抓住馮志才的手，一包一塊錢未開封的紅雙喜，便已經(jīng)落到了對方手中，毫不起眼。雖然自己已經(jīng)找到了出手的渠道，不過看這水泥廠任由這些廢棄紙袋被風(fēng)吹日曬的，恐怕也不見得有多好的出路才對。
面對張松突然抓過來的手，馮志才眼神微凝，正要發(fā)頓脾氣之時，突然覺得對方掌中有些咯手，等到對方稍觸即散的大手收回時，自己的手里已然多出了一樣?xùn)|西。
不用細(xì)看，作為老煙槍的馮志才便已經(jīng)知道手掌中多出的東西是啥，然后余光一瞥看到熟悉的雙字后，順手往中山裝下擺的衣兜里一插，輕描淡寫間馮志才的面容頓時變得親切了幾分。
“你怎么知道我們廠需要清理后門的那堆垃圾呢？”
說是垃圾一點不為過，廢品站基本不收購這些玩意兒，對于水泥廠來說就跟垃圾無異，此時聽到張松來意之后，馮志才倒是多少有些意外。
“不過那玩意兒多少還是值當(dāng)點錢的，要不然你把它們清理了，賣出去的錢便算作你的工錢，如何？”
馮志才其實也正為這些廢棄紙袋頭疼呢，每每這些玩意兒實在沒地方堆放了，他還得央求廠里安排一次大清掃，然后找車輛將其勻出城區(qū)去，很是麻煩的。
“當(dāng)然，如果你答應(yīng)下來，我們庫房里還有些沒使用過、發(fā)霉報廢的牛皮袋，也順便全都給你處理，權(quán)當(dāng)你的工錢了?！?p> 水泥廠在這個時代的效益不錯，尤其是背靠兩個經(jīng)濟(jì)特區(qū)的羊城水泥廠，生產(chǎn)出來的水泥那是供不應(yīng)求，所以采購原材料等事情，多半都會大批量地采購。而采購回來之后，因為管理不善等因素造成的浪費，在這種國營單位中，從來都不少見，反正追責(zé)什么的對于有著鐵飯碗的職工來說，基本沒什么影響。
“啊，馮科長，這沒工錢的事情，換誰怕是也不愿意干?。吭僬f了，后門口那么多的垃圾袋，又臟又……”
張松心中暗喜，但是臉上表現(xiàn)出來的，卻是一陣的不甘心，正要多說幾句時，對面的馮志才已經(jīng)是一臉不耐煩地表情：“不愛干就算了，反正我們廠里暫時也沒準(zhǔn)備清理垃圾?！?p> 真以為自己一包快把錢的香煙，就想要從自己手里占多大便宜呢，這年輕后生真是一點都不懂得見好就收。
“……干，我干！要不馮科長您帶我去看看那些發(fā)霉的包裝袋吧，我看看有多少？”
張松也是無奈，自己本錢不多，能不花錢就搞到后門口那么多的垃圾袋就已經(jīng)算是意外之喜了，誰能想到還有附帶的收獲呢？
“這就對了嘛，小同志你要知道，這些牛皮袋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的，多少也能賣到點錢的?！?p> 馮志才的臉色這才變好，真要能收獲個免費勞動力，幫忙把后門口的垃圾袋處理掉，然后用庫房里那幾百斤的霉變、發(fā)潮包裝袋做報酬，對于馮志才而言也是一個不錯的功績呢。
到時候等這年輕人把事情做完，轉(zhuǎn)頭自己再開一張幾十塊錢的垃圾處理費用清單，又是一筆干凈的收入。
想到這里，馮志才臉上頓時洋溢起燦爛的笑容，帶著張松前往后勤倉庫的腳步，也輕盈幾分。
“馮科長好?！?p> “恩。”
一路上，有人跟馮志才熱情地打著招呼，馮志才也一一給予回應(yīng)，沒多會兒的功夫，便來到一棟由兩扇3-4米寬鐵門把守的長方形庫房，鐵門上還用紅色油漆書寫了‘庫房重地禁煙禁火’的標(biāo)識。
“小吳，把庫房門打開，我找人倉庫里那一堆廢舊包裝袋給清理掉?！?p> 庫房前有一間小房，房內(nèi)坐著一名正百無聊賴休息的年輕人，年紀(jì)跟張松差不多大，但是身材卻要魁梧幾分。
聽到馮志才的呼喊后，年輕人趕緊起身，帶著笑容殷勤地拿起一串鑰匙出來：“好嘞，科長?！?p> 張松跟在后面，對著年輕人友善地一笑，對方卻完全沒有回應(yīng)，手腳倒是不慢地將鐵門給打開了，撲面而來的是灰蒙蒙地一層水泥灰塵揚起，落了馮志才跟張松他們一身。
“我說小吳啊，沒事兒的時候還是把這倉庫里好生整理一下，別一天到晚就待在值班室里偷懶?！?p> 馮志才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滿意，不斷輕拍著身上的水泥灰塵。
“是是是?！?p> 倉管小吳倒是沒有年輕人的傲氣，面對頂頭上司的斥責(zé)，連連點頭，態(tài)度誠懇。
張松站在一旁低頭垂首，直到小吳領(lǐng)著他們來到倉庫一角陰暗處，指著一堆小山一樣捆扎得整整齊齊，但是卻充滿了霉味的包裝袋：“科長，這些就是庫房里沒用的包裝袋了?！?p> “恩，小張啊，你看看什么時候把它清走吧?！?p> 馮志才回身，對張松指示道。
“放心科長，給我兩天時間，我連門口的那堆垃圾一起清走??！”
張松臉上終于可以展露出欣喜的面容，眼前的牛皮袋至少應(yīng)該上千斤，遠(yuǎn)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如果運送到爆竹廠去，那顆都是白花花的錢??！
“恩，那就好，不過這倉庫里面的廢棄包裝袋，得等你把外面垃圾堆給清理干凈后，再來找小吳，他會給你開門領(lǐng)走這些廢品的?！?p> 馮志才點點頭，轉(zhuǎn)身叮囑了倉管小吳兩句后，就這么匆匆離去，邊走還不忘一邊拍打身上越發(fā)嚴(yán)重的灰塵，一臉的不自在。
“麻煩你了，小吳師傅?！?p> 既然人家做科長地都說了，那么張松也就只好先從后門那堆廢棄物開始整理，隨手著小吳借了一條毛巾，吾住自己的口鼻之后，張松便一腳跳進(jìn)了那一堆高高的大山之中，抖落起一道直沖云霄的塵土，也讓自己整個人成為了一名灰褐色的泥人，幾乎看不到面容。
一天的時間里，除去找門衛(wèi)陳師傅要了幾口水、吃了兩個自己準(zhǔn)備的饅頭外，張松就沒有停止過自己的動作。但是等到夜色降臨，偌大的一個垃圾堆，也不過才被張松清理出不到1/3的場地出來。
如此苦干了整整3天時間，張松才算是把眼前的那一堆垃圾場給清理完，換來的就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堆疊得整整齊齊的兩千斤廢舊包裝紙。
板車往返一趟，只能運輸不過三四百斤的廢棄包裝袋，又花費了兩三塊錢賣了幾包煙，打通了區(qū)莊爆竹廠采購科的職員，張松運來的這批有些污穢的包裝袋，才算是沒有被人家刁難，按照每斤5分錢的價格回收到了他們的倉庫中。
如此辛苦地干了整整一個多禮拜，張松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單買賣，收獲到的便是眼下手中所拿到的數(shù)十張大團(tuán)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