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東西南北中

　　幾天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張松想明白了自己要走的道路，好歹也是魂穿的后世人，雖然不可能像網(wǎng)絡小說中那些自以為是的主角一樣，在這個世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但是至少張松并不打算就這么掙扎在生死貧困線上。

　　難得王懷民看自己太累了，終于寬慰地讓張松休息一天，原以為這孩子會待在家里的草垛子上狠狠睡上一個懶覺，卻沒有想到，中午之后張松就帶著滿腹心事過來，給了王懷民一個大大的‘驚喜’！

　　“叔，我不想種地了！”

　　“你個家伙，又想干什么？”

　　難得感覺到張松確實有些轉(zhuǎn)變，王懷民心中還有些欣慰呢，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家伙才勤奮了幾天后，就有了退縮的跡象，他的聲音一下子有些冰冷。

　　“叔，我的身體現(xiàn)在太弱了！最重要的是，我現(xiàn)在連吃飯都得靠您跟鄉(xiāng)親們救濟，真的很難生活?。。　?p>　　“聽村里人說，現(xiàn)在外面的發(fā)展不錯，有不少地方缺少工人，我想出去看看，或許比在村里種地要好養(yǎng)活自己一些?！?p>　　“至少，等把我這身體鍛煉強壯了，再回來種地，或許更容易一些。”

　　這是張松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所做的選擇，在來時的路上便已經(jīng)把借口或者說理由給找好了，所以在勸說王懷民的時候，張松一點也沒有慌張與退卻。

　　當然內(nèi)心中他還有一點小期盼，想著能走去司州縣下的那個河西鎮(zhèn)瞧瞧，看看幼年期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

　　“就你？？還想出去闖？我怕你是要餓死在外頭哦？？”

　　王懷民大吃一驚，張松這家伙在寨子里有相親們照應著，都差點餓死過去。出去外面的大城市，他沒有手藝又沒有土地，憑什么養(yǎng)活自己啊？

　　這個時代剛剛才經(jīng)歷了大包干的政策，加上裹足不前的眼界和封閉的消息網(wǎng)，瓦嶺寨上上下下的農(nóng)民們，都從來沒有想過要到外面闖蕩的意思。

　　“叔??！”

　　張松正色說道：“你看我現(xiàn)在的模樣，下地干活兒能做出個什么樣子來？寨上除了你以外，又有誰會高看我一眼呢？”

　　“與其在寨子里這么半生不死地混日子，倒不如我出去闖闖，聽說在南邊閩粵省靠海的地方，新建立了一個特區(qū)，需要大量的工人干活工作。耕地種田這樣大力氣的活兒，我暫時是干不了了，但是手上功夫的活兒，我就未必不能做嘛??！”

　　“好歹，先把這身子骨給養(yǎng)好以后，我才好回家來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吧。”

　　“說不定，等這次外出打工回來以后，我就成了我們寨子里最有錢的人嘍，到時候正好找個婆娘來暖床撒！！”

　　“……”

　　“我看你是腦殼不清醒，一天盡胡思亂想??！”

　　張松怎么說也是沾親帶故的晚輩，王懷民仍舊是希望他能腳踏實地一些：“要不這個樣子，你就在寨子頭待到，這次我跟寨子頭幾個壯勞力多的鄉(xiāng)親說一聲，大家一起想辦法幫你把晚稻給種起，好歹還是能有點收成了撒?！?p>　　“這田地都已經(jīng)整理出來了，就剩下栽秧下去了，接下來就沒有那么累了?。　?p>　　張松心中感動，但是依舊婉拒了王懷民的好意：“叔，我都已經(jīng)決定了??！”

　　“我想跟你商量一哈，就是把我自家的那一畝田，還有空閑下來的那些土地和外面的菜園子給租出去。你老給看哈，寨子頭哪家有人愿意租種我的田土嘛？”

　　幾天的思索，張松能想到馬上能湊到點錢的辦法，就是把現(xiàn)有空置下來的田地給租種出去的唯一法子。雖然這么做的后果，就是張松未來將沒有任何退路，只要把這僅有的資金給花掉后，再想要活下去，便之后做乞丐這一條路了。

　　不過，從后世穿越而來的張松大致明白，那個剛被劃為全國第一個特區(qū)沒幾年的地方，現(xiàn)在正展現(xiàn)出蓬勃的生機。

　　“……你??！好自為之吧！！”

　　王懷民鐵青著一張老臉，也不說答應還是不答應張松的請托，轉(zhuǎn)身走進了自己家的堂屋，啪一下把門給關(guān)了起來。。

　　張松也是沒有辦法，長期營養(yǎng)不良，加上原本就對種地這門技術(shù)沒多少研究，真要讓他在這村子里種地，恐怕都熬不到秋收時節(jié)。與其如此，倒不如就干脆去外面闖蕩一番，至少沿岸如廣州、上海這樣的地方，應該已經(jīng)有工廠作坊之類的了吧？

　　王懷民氣沖沖的關(guān)門動作，讓張松眼神也變得暗淡，自己魂穿到這個時代的農(nóng)村，除了王懷民以外就只有距離一百多米開外那個叫做王懷忠的鄰居，還能說上兩句話。

　　之前幾天的勤奮勞動，一來自然是張松內(nèi)心有些猶豫，想著試試在寨子里生活能不能有所發(fā)展，而來則是希望借此來告訴王懷民，自己的身上的改變。

　　整個寨子上下，也就王懷民對張松還有幾分期望，自己外出打工不只是提一個請求那么簡單，最現(xiàn)實的便是車費、生活費這些資金該從何而來。

　　所以，張松確實需要王懷民出面，幫自己找到愿意租種土地的人家，而且還得處理好后面的事情。只有王懷民看到了自己的改變，或許他便能心軟，幫著自己將這些事情給處理掉。

　　這個時代承包土地種植糧食，可是需要繳納一定的公糧，像張松這一戶一口人，便需要繳納差不多一百多公斤的稻谷。

　　別小看了這一百多公斤稻谷，按照張松之前旁敲側(cè)擊詢問張久發(fā)那個少年，還有王懷忠這個鄰居，像一畝稻田的產(chǎn)出其實也不過才五六百公斤，再除去化肥農(nóng)藥等等支出，其實農(nóng)民一年辛苦下來，真沒有什么搞頭。

　　跟王懷民提出請求之后，又過去了3-4天的時間，張松雖然沒有放棄對自己那兩畝薄田的蓄水、除草等工作，但是也終究還是有些吃不消這么強度的勞動，光是彎腰站在水田不斷前行拔出水草，就讓張松第二天整個腰都直不起來。更別說，從田里爬起來以后，兩條小腿上爬滿了螞蝗，黑湫湫的肚皮鼓起來看得十分瘆人。

　　正當張松準備放棄，主動求上王懷民的家里去時，原本以為不會同意張松外出務工的王懷民，竟然還真就帶了一個年輕人過來，跟張松談起租種田地的事情。

　　當然，面對不爭氣的張松，王懷民的臉上是一點笑容都沒有，叼著一桿用竹根打造的煙槍，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嗆鼻的咽氣很快便彌漫了張松那間不大的堂屋。

　　“既然你說了要出去闖哈，我也就不勉強你留下來了，這幾天我也看到你做活兒吃力的樣子，你個龜兒子確實不是吃這碗飯的人，還不如出去看看，能不能學到門手藝?！?p>　　王懷民作為一名黨員，又是瓦嶺組的組長兼張松的長輩，最終在聽完張松的請求后，回到家里仔細考慮過一番，還悄悄躲在暗處觀察了一下張松的行動，最后才下定決心幫張松這一回。

　　“不過呢，這春種插秧的時間馬上就要過去了，不能再耽擱了，一時半會兒我也不好找到合適的租戶。你看要合適的話，我家就把你的那幾塊田地給租種了，這樣安排你放心不嘛？”

　　原來跟王懷民一起來的年輕人，正好就是前些日子把張松整個人丟出院門的王飛，王懷民家里的長子。

　　這王飛同樣一臉的陰沉，看來對于租種張松家里土地的事情，不是那么情愿。不過也是，張松這個痞賴的家伙就跟滾刀肉一樣，那個曉得他回頭是不是又反悔了，撒潑打滾跟王懷民他們家鬧。這種事情，張松前兩年也不是沒有做過，所以王懷民才不好給張松找到下家。

　　“放心！！放心?。　?p>　　張松自然是喜出望外，自己前身的德行早就打聽清楚了，否則他也不會找到王懷民，請他老人家?guī)兔D。

　　“不過租歸租，我們還是要先把規(guī)矩定好，寫份租約穩(wěn)妥點，你有意見沒得嘛?！?p>　　王懷民好不容易才說服家里的兒子跟婆娘，同意租種張松家里的土地，不過條件就是要跟張松簽一份租約，并且按手印。

　　實在是上一次張松租土地給寨子里另外一家，被坑老火了，人家不但出工出力還出種糧，到最后直接被張松分走了一多半的糧食，這種事情全都被寨子里的鄉(xiāng)親們看在眼里，這也是張松在寨上倍受歧視的原因之一。

　　“應該勒，應該勒?！?p>　　“那我們來談哈，你那一畝多田，還有一畝多地該如何個租法?！?p>　　“叔，這方面你說了算，我沒得意見?！?p>　　張松想有意見也沒轍，剛剛才執(zhí)行大包干的政策沒兩年，正常農(nóng)戶誰會舍得把自家好不容易承包的土地轉(zhuǎn)租給別人呢。也就是碰到了張松這個懶得燒蛇吃的敗家玩意兒，才會不事生產(chǎn)，想著把土地轉(zhuǎn)租出去嘍。

　　“不過我希望，租糧能夠換成現(xiàn)錢，畢竟我是要出去外省打工了嘛?！?p>　　“……這樣啊，可以?！?p>　　“你個人的田地，差不多在三畝上下，按照三畝算，我們給你500公斤的糧食，你看行不？”

　　“當然，公糧方面我們幫你交。”

　　“爹?。。　?p>　　這價格明顯高了點，當然，如果是張松自己種地的話，收獲的糧食差不多能達到這個數(shù)目的兩倍半以上，年份好點三倍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租種土地的人，肯定也得留有點賺頭才合算，再算上化肥農(nóng)藥還有人工，實際上按照這個租約的數(shù)目，王懷民一家真正收益或許也就不過兩三百公斤的糧食純收入而已。

　　所以，一旁本就是監(jiān)督父親，怕他再做老好人的王飛，當場便叫出了聲。

　　“閉嘴，家里面還是老子說了算??！”

　　“……你、你就作吧！！看回去以后媽不跟你打一架才怪?。?！”

　　王飛面對積威已久的王懷民也是無法，既不能吼又不敢打，自己的老子自己得受著，只能憤憤不平地叫囂著，順便狠狠地瞪了張松一眼。都是這個家伙瞎搞，不然自己家也不會攤上這么多的事情來。

　　張松這時候肯定得裝孫子，絕不會抬頭去看眼睛冒火的王飛。

　　“我們先簽一年的租約，你說呢？”

　　“兩年吧，叔，你看可以嗎？”

　　“不行??！”

　　一旁的王飛斬釘截鐵地拒絕道，然后直接被王懷民給無視了。

　　“兩年……家里存的錢怕是不夠哦??！要不這樣吧，我們簽兩年的合同，但是先給你一年的糧食錢，剩下的等到第二年以后再給你?！?p>　　王懷民家里其實也不富裕，除了大兒子王飛如今成年幫忙種地外，還有個小兒子王勇，現(xiàn)在正在鎮(zhèn)上讀初中，書本學雜費還有糧食等開銷，壓力也不小。

　　而且，王懷民也要為張松考慮一哈，如果他真要是出去闖蕩失敗，灰溜溜地滾回來了，自己也得給他留條退路不是？總不能真讓他餓死吧？

　　“叔，我也曉得你為難，不過聽說外面的消費很高，而且我這趟還要坐火車啥的，總歸還是要多準備點現(xiàn)錢在身上，這樣也保險點嘛?！?p>　　“畢竟，外頭具體是個啥子樣，我們也不曉得，一切都得一點點摸索。”

　　“要不然，你老就給我一年半的糧食錢，留半年的糧食等我打工回來了以后，再兌付?！?p>　　張松打定了主意要外出闖蕩，手里的錢肯定是多多益善嘛，反正對于外面打工的經(jīng)歷，他還是有很大的把握。

　　“……好嘛?。。　?p>　　沉思很久，王懷民緩緩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