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無常
夏景言要殺舒元愈,可謂迫不及待,她只用了一天的時間準備。
第二晚,夏景言難得的坐在鏡前,她叫來一大幫手巧的宮女,梳頭的梳頭,上妝的上妝,夏景言只是冷冰冰的看著鏡中的自己,看著自己比成婚的那天還莊重,可笑卻是去當活閻王的。
梳洗完畢,夏景言驅(qū)走所有宮人,凝視自己一刻,捏起桌上的小木盒,苦笑笑,沒一會兒又收了笑容,實在是笑不出來了,她怕自己笑著笑著又會變成哭,她終于起身,向魔窟的方向走去。
愈王府的燈常年不息。
門吱呀一響,舒元愈便知,自己沒有活路了,不過沒關系,成為了這樣的亂臣賊子,他也不想有活路,但事情又怎會像他想的那般好呢?
幻夢是短暫的,殘酷才是一生。
夏景言像幽靈一樣,走路都沒有聲音,舒元愈沒有吭聲,靜靜的看著夏景言向自己走近,在他眼里,夏景言已經(jīng)不是罪人了,他才是。
他的父親害了周染濯先輩,他害了周染濯妻子和女兒。
“舒元愈,你知道嗎……”
“對不起……”
“蕓婉死了。”
“什么?”
本欲道歉,卻發(fā)現(xiàn)罪孽深重,道歉反而是個笑話。
“蕓……蕓婉怎么了?”
眼淚奪眶而出,他抬眼看夏景言,才注意到她雖衣著華麗,卻一身的血。
“蕓婉死了,是你逼死的她。”夏景言的聲音空幽而可怕。
舒元愈的呼吸終于急促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你別胡說!蕓婉她不會!”
夏景言猛的將一個小盒子砸在舒元愈懷里,這是什么?遺物?遺書?舒元愈強忍著按捺住,顫顫巍巍的打開。
“這……這是什么?”里面是一個血肉模糊的肉團子,舒元愈問。
“是一個剛成了型的小孩子。”
舒元愈猛的一驚,將盒子丟了出去,但夏景言卻將它撿了起來,徒手抓起里面的“小孩子”,緩步逼近舒元愈,他愈逃,她愈追,直至小孩子的血跑到他的身上。
“舒元愈!你該遭天打雷劈!你害我孩兒,如今你也遭報應了吧!蕓婉因你而死,你自己的孩子也因你而死!在這人世間,原本是稚子無辜,但你和你舒家的罪卻也給孩子平添罪名!蕓婉是你的親妹妹,她因你之罪惡自盡于世,你滿意了吧!”
夏景言尖叫著,臉都叫的通紅,怒火已經(jīng)燒起來,撲不滅了。
舒元愈只是痛不欲生的往后退,但寢殿就這么大,他很快就抵在墻上,退無可退,眼睜睜的看著夏景言捏著那個血團子向他走來。
現(xiàn)在的情況分明是夏景言服了空散已成廢人,舒元愈受傷不多精神正旺,但卻是夏景言嚇的舒元愈縮到角落里,舒元愈一點兒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夏景言!夏景言我求你了……我的錯,我錯了……”舒元愈跪在地上討?zhàn)垺?p> 夏景言停住了腳步,居高臨下,冷眼望著他。
“你怎么還有臉面?腆著臉活在這個世上,你有什么資格!”
夏景言咬著牙忍著,她先要宣判的,她要讓舒元愈體會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自盡的恐懼!為他害死的人賠罪!
“是我……是我該死……”
夏景言的目標達到了,舒元愈那么驕傲的人居然會求饒認錯,周蕓婉果然是他的命門,看來舒元愈真的很愛周蕓婉,但無可否認,他的愛太惡心了!
“舒元愈,染濯不殺你是吧?他想關你一輩子,可我不想!你活著一天,我就不安心一天,蕓婉她就死不瞑目一天!但我也不殺你,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夏景言的聲音空幽幽的,就像索命的無常。
舒元愈抬頭去看,他希望夏景言能給他一把利刃,能快速了解他的性命,但是他錯了,夏景言怎么可能輕易放他死呢?死的路上也要他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拿出兩個玉瓶。
“一瓶斷魂湯,想死,喝下去,只要六個時辰就能要你的命,其間你會一直清醒,萬蟻穿心,骨碎筋斷,痛不欲生,但你動彈不得,你沒有其他的方式自盡……”夏景言忽然笑起來,放聲大笑,仰面大笑,邊笑邊紅了眼。
“哈……呵呵呵……”
舒元愈竟也笑起來,看來他也瘋了,但一點兒都不可悲!
“但你要想活的話,我也可以滿足你,另一瓶是盲毒,喝了之后,你就會瞎,會聾,會啞,我會叫人斷你手腳,把你泡在藥桶子里,把你關在地下,那里會非常安靜,你什么都感受不到……”
夏景言掐著舒元愈的脖頸,迫使舒元愈看著自己的模樣,看著自己一字一頓的說出那話,她又說:“你自己選吧,是生是死,我希望在明日天亮之前得知你的選擇。”
狠,夠狠,這哪是無常?這是閻王來了啊,但舒元愈卻依舊在笑,笑個不停,許是真瘋了。
但,夏景言同樣作為瘋子的人,怎么會同情舒元愈呢?她也笑,她笑舒元愈定會永世不得超生,她緩緩的,一步一步的退出去,靜悄俏的回到念言宮。
在子時初就來了消息,說是舒元愈喝了斷魂湯,已經(jīng)倒地上死了,但夏景言知道,他沒死,時辰還不到呢,卻也是匆匆的叫人落棺下葬。
她撒了謊,斷魂湯確實會極盡折磨人六個時辰,但卻不會要人性命,舒元愈還會在棺里撕心裂肺一陣兒。
他會醒來,會絕望的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死,卻已經(jīng)在棺材里了,他會撕心裂肺的吼,會瘋狂地拍打棺木,可是他在地底下,沒有人會聽得到他的求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只會在漫長的等待中耗盡氣力而死,這才是夏景言最想看到的,舒元愈活該!
只是……殺了舒元愈后,卻還不是結(jié)束。
夏景言在念言宮里狂笑一陣兒,沒過多久卻又安靜了下來,她伸出手,向銅鏡里映照的自己探了過去。
看著鏡中的自己,好像變了,可又沒變,她又不僅是在看自己,她還在等人。
周染濯沒過多一會兒就來了,他先是沉寂著不說話,簡直讓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但他又確確實實的站在那里,夏景言可以從銅鏡里望到他,神色哀傷,可又有對夏景言的心疼。
夏景言嘆了口氣,即使很輕,可那聲響還是在屋中游蕩許久,夏景言細細想來,周染濯又如何不可憐呢?她心里向自己保證,只要周染濯不提舒元愈,她不會和他發(fā)脾氣,日子還可以照過。
“元愈還是死了。”
周染濯深思熟慮的第一句話讓夏景言的保證瞬間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