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官驛,背靠樹林和長滿青苔的斷崖,外圍一圈白墻?;液纸浑s的花崗巖地面干凈整潔,三面殿宇,歇山頂?shù)穆N角互抵,每殿六柱四窗雙開門。
殿宇筑基,高出花崗巖地面半米,圍著一圈灰石頭雕刻的欄桿扶手,正殿后右側是數(shù)間獨屋,左邊是被擋住的空地,我于進山坡上看到的馬肆應該在那處。
這個驛站的建筑規(guī)模較高,應該是地理位置比較顯要的驛站,可我像個剛出新手村的菜鳥,不清楚該處是什么重要之地。
驛站內寂靜無人,門窗緊閉,驛長、驛卒、馬夫、獸醫(yī)這些本應該讓此地熱鬧的人員一個沒有。
“驛長!驛長!”鏢師扯著嗓子喊,卻無人應答。
楚天驕控著黑馬左右踱步,趙烏伸手去摸院中中空石柱上的黃銅水壺,“半壺涼水。”
他拔出一闕,如靈貓般輕巧無聲走上石階,刀尖緩慢推開木門,嘎達一聲,一個綿軟無骨的人仰面倒出。
是昨夜見過的太監(jiān),倒出的太監(jiān)雙目欲裂,臉色青白,額頭凹陷,頭發(fā)被干涸血污黏住。
趙烏手臂用力徹底推開兩扇門,正午日光直射進去,照亮滿屋子的銀光甲,甲胄折射著燦爛陽光,可著甲的人再也醒不來。
愣住的鏢師中不知誰發(fā)出一聲悲痛哀嚎,馬群被瘋狂沖進殿宇的景候驚散,他發(fā)瘋地在明光甲中翻找。
我僵硬扭回頭,對白著臉的楚天驕說:“送我上西天吧,我看夠了?!?p> 他伸出手,又悲傷又難過地撫上我狗頭,“不許?!?p> 我感到疲倦和無意義,就像看到了生命盡頭一無所有,人生不過是由漫長的疾病、痛苦、掙扎、噩運和短暫的歡愉組成。我感到空虛,不知道要把靈魂放在哪里,難過又不難過,不知道怎么辦。
于是,我把頭抵在楚天驕的胸膛,感受另一個人強力的心跳。
“你們確定昨天路過的是個老侯爺?”趙烏無聲地站在黑馬下問。
“是。”公子的聲音又悶又無力。
“怎么了?”額頭下的胸腔震動,提示著我在這個間歇性狗屎的朝代還有同伴。
我聽到刀被收進鞘中,也聽到趙烏沉聲說:“永樂只有一個老侯爺,是威震三軍的冠軍侯?!迸?,那可真是太他媽的糟糕了,就像公子的人生一樣。
趙烏彎腰撿起黑馬下的木牌,那木牌龜裂,臟兮兮的還沾著土,上面刻著‘景候’二字。不,不是景候,木牌中間被橫貫一刀,是景侯。
趙烏用衣襟擦干凈木牌,如同說書人沉默敘述,“冠軍侯有個兒子被封為景侯,一直在沿海剿倭,年前奉旨歸京時遭受了倭寇伏擊,聽說生死未卜?!?p> 他把木牌遞給我,“不知這倭是‘真倭’還是‘假倭’?!?p> 我看著手心中沉香木鑲金的木牌,心中百味雜陳。
趙烏突然問:“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
我茫然抬頭,“不知道?!?p> 趙烏寬宥地笑了,“你想救天下人嗎?”
“我有那個本事嗎?”
“不試試怎么知道,你夠聰明?!?p> 我要是真夠聰明上個世界為什么沒救得了自己,自己都管不好怎么去管別人,“算了?!?p> 趙烏灑然一笑,不失望也不覺得是廢了口舌,神色如常,只是說:“你被自己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