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用小勺攪動著拿鐵上的拉花，“弄這么漂亮，不還得被我破壞。要想品嘗美味，必須破壞美好。這什么道理……”我看了看眼前的美式，“你點美式不就得了？”“不好喝?！鄙底咏K于攪拌完畢，喝了一口，“這奶油沫子也太多了。”“你真是難伺候。人家店員辛辛苦苦弄的拉花被你破壞，還說人家的辛苦是白費?！鄙底佣⒅铱戳嗽S久，“你是我認識的那位嗎？還是中了什么邪？”我疑惑?！澳闶鞘裁磿r候被人奪舍的？”傻子問?！吧锻嬉?？我就一直是我啊?！薄安徊徊弧Ｒ粋€冰冷冷的，不會換位思考的人，突然變得有同情心，有暖意，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變故，刺激了他?！鄙底雍攘丝诳Х?，仔細上下打量我，“你家里是不是有巨大變故？”我有些生氣，“不會說話就閉嘴。你家才有變故！”傻子想了想，“戀愛了？愛情的作用應(yīng)該是使人盲目，不是改造一個人啊。私生子出世了？恭喜！恭喜！孩子確實能夠令一個人洗心革面。”我低聲怒道，“你特么今天話真多。”突然想起來，不對啊，傻子平時憂郁滿面，語氣平靜悲傷，舉止毫無生氣但又優(yōu)雅，今天這是怎么了？于是我反問他，“你，今天這是怎么了？”傻子一笑。這笑居然如冬日太陽，如午夜盛開的曇花。傻子說，“時機已經(jīng)成熟，我終于可以跟這個與我格格不入的世界說拜拜了。”我愣了一下，然后，不假思索地勸說他要好好活下去，要珍惜生命等等。
傻子待我口干舌燥，喝美式的功夫，臉上笑容不見，恢復(fù)了憂郁，緩緩說道，“人們都叫我傻子。從小到大，有沒有人夸過我聰明呢？必是有的。但，我并不記得。為何傻子會令我印象深刻呢？因為那是痛，肉體再被打擊，于是加深了印象。我不想甩掉嗎？當(dāng)然想。但，沒有用。因為人們已經(jīng)習(xí)慣，并不會輕易改變。于是我接納了它，但又厭煩它?！彼娢矣行┐魷纸又f道：“傻子算是一個標(biāo)簽，也算是名字的一種形式，也就是一個代號。這個東西能讓你知道我是誰，說出傻子，你腦子里就出現(xiàn)對我的印象。但是，如果拿掉這個，你說說看，我是誰呢？”我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因為確實不知道。傻子接著說，“把你的名字拿掉，你是誰？”我不由得思考了起來。
傻子今天看起來很興奮，思維異?；钴S?！澳氵€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他問。“不太記得?！蔽掖稹！叭搜剑莻€奇特的生物。自己就懂得趨利避害。太難過，那就模糊。過于悲痛，那就忘掉。囚禁自己的過去，從零開始?！鄙底涌粗?，“想得太多，想得太深，會勾出些不好的回憶的?！蔽夷涿睿杏X他話里有話。“人嘛，開開心心最重要。不必想太多。無知是福，知道的太多，反而容易英年早逝。希望你能越過越好?！彼闷鹱约旱耐庖??！巴砩蟿e做噩夢。”說完就要走。我趕忙拉住他，“你，那個，別干傻事?！蔽矣X得他不太正常。“復(fù)雜多變，人人如此。我們還能見面，只要你還愿意。”傻子走出門外，消失在人海中。
我只覺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