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聽說老佟的媳婦兒叫蟈蟈時,曾經(jīng)好奇地問過組長大姐。
萬事通的組長大姐詳細地介紹:“她姓郭,叫郭果,叫來叫去就成了蟈蟈。
她和老佟是大學(xué)同學(xué),畢業(yè)時雙雙來到咱們學(xué)校,開始都教數(shù)學(xué)。
那時蟈蟈瘦溜大高個,可漂亮了,老佟風(fēng)度翩翩,大家羨慕極了他們。
他們結(jié)婚時,我們都喝喜酒了,新房里呀,啥啥沒有。這么多年過來了,蟈蟈艱苦樸素,夏天T恤加牛仔褲;冬天羽絨服加牛仔褲。
可是咱們那佟大領(lǐng)導(dǎo),你也看見了,特別愛穿戴,穿的衣服都很貴,很有品味。
還舍得花錢玩,比如那個相機,越換越好,也越貴。
蟈蟈從無怨言,全力支持他作,這么多年了,家里依然啥啥沒有,他可倒瀟灑”。
原來這樣哦!
她很少碰見蟈蟈,碰見了也沒什么交集,因為蟈蟈在高中那邊。
高中老師不是大專生就是本科生,沒有中師生,更沒有社辦,不得不承認,高中那邊素質(zhì)比初中強。
高中老師挺瞧不起初中這邊,蟈蟈倒沒有架子,她對紅梅不說話,純粹是不熟悉。
而紅梅也不是那種愿意巴結(jié)的人,見到領(lǐng)導(dǎo)老婆上趕著套近乎,她不會。
這樣兩個沒有交集的人,被一股暗流扭結(jié)在一起。
這天下午,在高二組,冬陽從窗戶斜射進來,屋里暖洋洋的,大家忙碌了一天,臨近下班時,不知不覺地感到放松。
大家閑聊著,聊到了蟈蟈身上。
女人們七嘴八舌都加入了。
“蟈蟈,把頭發(fā)焗焗油,擦點化妝品,三十多歲了,保養(yǎng)很重要,穿身漂亮衣裳吧。
捯飭捯飭,你看佟校,風(fēng)流倜儻,你都像他媽了”。
大家說話不客氣,那是不見外,蟈蟈笑而不語。
大家把話題推進一步:
“咱們高中這邊都是老氣橫秋的,你看初中那邊,大姑娘小媳婦鶯鶯燕燕,天天圍著佟校發(fā)嗲,好男架不住女逗,你還不小心”。
話題又推進一步:
“大姑娘還不可怕,她們要名聲,可怕的是少婦,風(fēng)流婉轉(zhuǎn)的少婦,中年男人的克星”。
蟈蟈終于插句話:“沒看見他身邊有風(fēng)流少婦??!”
“這么說吧,凡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那都沒啥檔次;道行深的是那種不顯山不露水,一看人畜無害,做出來卻驚天動地的主。”
“可不是嘛!你就說……,就說那個章紅梅,誰能想到她領(lǐng)學(xué)生掄大鐵锨打仗?。 ?p> “對啊,我聽說了后,特意看看她是什么樣的人,我的天,沒有事實作證,我不可能相信,太不可思議了”
最后直接點化:“你家老佟那么愛攝影,你知道他都拍些啥?你看不看???是不是狐貍精啥的”?
說到這里,突然集體不說話了。
蟈蟈回味著,終于覺得這些話好像提點她什么,她也不說話了。
下班后,她趕到家就手忙腳亂地做飯,老佟專職等著吃那口飯,吃飯的時候,她幾次打量他,發(fā)現(xiàn)自己好久沒這么好好看他,而他看自己又是什么時候?
他渾然不覺地吃著,當(dāng)年的小伙子已進中年,因為活的瀟灑,歲月給他的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吃完飯就走了,晚自習(xí)帶班。
蟈蟈收拾完碗筷,上小學(xué)一年級的女兒在炕桌邊寫作業(yè),她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目光落在了那張寫字臺上。
寫字臺上東西很凌亂,他說過:“別亂動”,她從來不動。
她走過去,幾本影集就那么隨便放著,不防備任何人,她也從來不動窺視的念頭。
她把桌面簡單歸弄一下。
打開最上面那本影集,粗略地瀏覽一遍,里面都是花草,看來他是分類的。中間那本是動物,最下面的是人物。
人物多了,包括雙方家人,他們的同事,各種會議和文體活動,也有大街上的路人。
都很正常?。?p> 她把東西恢復(fù)原位,走回來,坐回女兒身邊,她的目光自己都沒注意到,依然在桌上徘徊。
最后落在桌子下的柜子,那是他放相機的柜子,里面都是“貴重”物品。
她以自己都沒想到的速度蹲在了柜子前,鎖頭掛著,沒按進去。
看來他極其放心她,而她今天卻要破戒。
她摘下鎖頭,相機包醒目的擺在里面,她沒動手翻,而是往里查看,在相機包下壓著一個影集,這里竟然還有影集。
她的心無來由地緊張起來。
她想合上柜門,讓所有秘密沉睡吧,她還是那個心靜如水的她。
可是心里的小魔鬼驅(qū)使她伸出了手,她小心地拿出了影集。
心咚咚要出膛了。
她坐在炕上,背對著女兒,穩(wěn)了穩(wěn)神,才顫抖著翻開硬封皮。
這里比較雜,花鳥,人物都有。有寫實也有加那種藝術(shù)效果的,看來這里收藏著他的精品。
隨著翻動,她的心平靜下來,好像里面沒什么。
她又一頁頁往后翻著,快到結(jié)尾時,突然,她的眼前陡然炫目起來,她一口氣翻了好幾篇,真的是一口氣翻的,翻完了,差點沒憋死,本能地大口喘氣。
她翻到的是一組人物,并且是同一個人。
而同一個人組拼起來,那種沖擊力直達她的心肺。
這個人她認識,是初中部的那個教師代表章紅梅。
其中就有她穿紅襯衫發(fā)言的樣子,側(cè)面和背影就有好幾張。
這簡直就是她的專輯,一年四季都有,看來跟拍時間挺長了。
春天,枝頭新芽初吐,她滿眼驚喜地凝視;
夏天,野花斑斕的草地上,她蹲著托起一朵端詳;
秋天,滿樹金黃,倚著樹干遙望天空的女子,是她;
冬天,皚皚白雪上一點紅翩翩而行,還是她。
就這樣,在他的鏡頭里,這個女人,成了被嬌寵的主角,主宰了好幾篇版面,她的一顰一笑,定格住了,被他定格住了。
最邊緣還有一張,似乎不顯眼,實則為了躲避矚目,那是花苞未綻時,朝陽的幾縷光芒勾勒著她,拍攝角度很低,她的曲線在逆行中,撩人心魄,她下頦微揚,幾縷發(fā)絲拂亂在唇邊,微合雙眸,沐浴著陽光。
蟈蟈閉上了眼睛,在長年累月中變得遲鈍的心,銳利地痛起來。
他為什么跟拍她?對她如此感興趣?
如果說為了美,更美更年輕的大姑娘更多呀!
他得花多少心思關(guān)注她呀!
這一點對任何一個女人,一個老婆,都會吃醋的。
瞬間,她的想法是:章紅梅,你我素味平生,你為什么這么對我?
老佟,你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