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奧多克勒斯當時沒有說什么,他只是告訴艾克瑞特,他從六歲起就開始練弓。
他也不是一名偉大的戰(zhàn)士,但如果沒有這幾十年一直不間斷的練習(xí),他就沒辦法在那個時候一連射出五箭救下艾克瑞特的性命。
“小艾克,你知道么?往往那些偉大的戰(zhàn)士和英雄們并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力量而被贊頌,還因為他們的行為和品德!”
那時的艾克瑞特并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義,他只是近乎崇拜的看著面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
他站立在自己面前,背后是湛藍的海和淺白的天空,陽光照映在他的身上,一如神殿里流光溢彩的阿波羅。
他挽著弓,緩緩的抽出羽箭,每日里摩挲盤弄的拓木弓泛起了金黃的微光,然后隨手一撒。
白色的尾羽化作一道光穿過風(fēng)中飛舞的一片樹葉,精準的擦著綿羊的頭射進了它身后的木樁!
這些目標連在一起甚至都不是直的!
而這并不是結(jié)束,他側(cè)過身特意放緩了搭箭的速度向左,向右分別射出了一箭。
那羽箭卻神奇的都射中同一個位置!
他又向上,貼地各射了一箭。
羽箭直接穿過受驚綿羊的肚子,而直到此時艾克瑞特才看見了那個被當做靶子的木樁!
這原本枯死的橄欖,如今在不足巴掌大小的地方緊緊地插著五只白色尾羽的箭。
它們甚至釘在了同一片落葉上!
原諒當時的艾克瑞特吧!
他不過是個從小放牧著羊群,做著英雄夢的孩童,年齡和閱歷使得他的頭腦貧瘠而空乏。
所以理所當然的艾克瑞特被這神乎其技的技藝所震撼!
被使出這技藝的主人所吸引!
進而真正萌發(fā)了習(xí)練并掌握這非凡技藝的妄念!
“首先你需要學(xué)會安靜和聆聽,小艾克!
一名真正的箭手永遠有著一雙善于聆聽的耳朵!
在我回來之前,按照我所說閉上眼仔細聽!到時候我可要考驗?zāi)愕模 ?p> 里奧多克勒斯說完放下手中的弓,向著村子里走去。
他需要找到普里皮斯,然后將他帶過來給艾克瑞特醫(yī)治。
這些“灰狼”的牙齒比想象中的還要棘手。
按照約定祂并不能使用超出凡人的力量。
這會讓祂的行蹤暴露在有心之神的眼中,而且還會失去這好不容易才尋找到的幼苗。
而另一邊,在遍布橄欖的林地里,菲麗斯忒正滿手鮮血的用著手中的小刀挨個解決著掉落在陷坑里的土狗。
她先是熟練的剖開腹部掏出所有的內(nèi)臟,只留下心臟和肝。
然后將其余的臟器放在坑里埋藏起來。
緊接著又像給兔子剝皮一樣,將這些家伙挨個切去腦袋和尾巴,剮下了身上的皮毛。
早就特意學(xué)習(xí)過屠宰的菲利斯特技藝嫻熟。
沒幾下就把陷阱里的所有獵物變成了等待風(fēng)干的骨肉。
至于那些骯臟的皮毛,她甚至學(xué)著塔里斯的模樣,用地上的粗礪砂石仔細揉搓,初略的清理掉了上面附帶的臟污和粘連的皮肉。
最后她當終于心滿意足的時候,菲麗斯忒才坐回了樹下的草地。
一邊休息,一邊麻利的將手邊的藤蔓搓成一根草繩,把所有的收獲分別捆綁在了一起。
她要將這一切都做得漂漂亮亮的,好讓塔里斯心甘情愿的承認自己是一名真正的“戰(zhàn)士”。
一位神秘的女士在林間看著她,贊許的點了點頭,然后鼓起雙唇輕輕吹起一股微風(fēng)。
那風(fēng)拂過她的發(fā)梢,將她散亂的頭發(fā)全部吹得揚起。
像是即將起航的船帆,又像是高懸飄蕩的戰(zhàn)旗。
無意間擦蹭到臉頰的血跡在風(fēng)中緩緩變化,好似狩獵女神麾下英雌們的戰(zhàn)紋,彰顯著無盡的榮耀和野性!
只可惜,就在她得意洋洋的提著自己的戰(zhàn)利品回到小院的時候,聽見的卻是自家叔叔殘酷如刀的話語。
他應(yīng)當是在和島上的哪位正討論著什么。
當菲麗斯忒躡手躡腳走近房門的時候只聽到了零散的幾句言論。
“······女孩子就不學(xué)了!·····我還得看著她嫁人為妻呢!·····”
“斯巴達的血脈還輪不到女兒為之流血!
讓菲麗斯忒好好學(xué)習(xí)怎么紡織,如何做個合格的妻子就是了!”
原本鮮活歡快的少女,頓時如遭雷劈,臉色瞬間變得雪白。
原本歡欣雀躍好似林中小鹿的眼眸也剎那間化成了冰雪。
她直接丟下了手中的獵物向著村外跑去。
這原本榮耀的戰(zhàn)利品如今更像是嘲諷的恥辱柱,被她視如草芥!
聽見了門外聲響的塔里斯打開門走了出來,看見地上的獵物和遠處飛奔而去的身影。
他欲言又止,長嘆了口氣,然后佝僂著腰把地上的物事提了起來,走回了屋子。
“抱歉,里奧多克勒斯,我等下還有些事情!
那我們就這樣吧,讓艾克瑞特就在你那學(xué)習(xí)!
明天我就把家里的公羊和羊羔全都給你送去,作為給你的答謝!
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感謝你愿意將自己的技藝傳授給他!”
里奧多克勒斯放下了手中的陶杯,看著門外笑了笑,揮了揮手,好似在和別人打著招呼。
然后轉(zhuǎn)過頭看著塔里斯鄭重的點了點頭,回答道:
“好的,一頭公羊就夠了!
塔里斯,我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獻禮。
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小艾克的?!?p> 說完就拿起身旁的氈帽戴回了頭上,然后向著村外的草地走去。
艾克瑞特還在等著祂呢!
剛走出房門,他就看見了站在村外背著弓箭的神秘女士。
于是里奧多克勒斯微笑著走了過去。
“姐姐,你也來了?”
“福玻斯!你是故意的?那是我看重的女孩!”
里奧多克勒斯向后退了一步,連連揮手:
“不,不!親愛的姐姐,我是為了那個男孩而來的!
我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那樣的話語!”
祂杏眼微瞪:
“哼!好吧!最好如此,不過如果被我察覺,那你就給我等著!”
“別!別!姐姐,如果出了岔子,我把男孩讓給你,行了吧!
不過先說好,按照父親定下的規(guī)矩,最終還得看他們自己的意愿和選擇!”
女士沒有搭理,轉(zhuǎn)身直接消失了,不過里奧多克勒斯知道祂已經(jīng)同意了。
哎,自從這場鬧劇開場,這日子就變得不再舒坦了!
他搖了搖頭,輕嘆口氣,也不再去想那些麻煩事。
接下來的日子里還得想法子讓那小子盡快的成長起來才是。
早些了結(jié)了這場鬧劇,祂也好安安生生的繼續(xù)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心中有事的塔里斯沒有注意里奧多克勒斯之前的舉動和不太恰當?shù)脑捳Z。
這個一心想著兩個孩子的老鰥夫,如今只想順順利利的撫養(yǎng)這兩個小家伙長大成人。
他匆忙掩上了門,就向著村外跑去,那本就倔強執(zhí)拗的小姑涼讓他有些擔心!
而此時正在普里皮斯的照料下忍痛處理著傷口的艾克瑞特,還在思索著里奧多克勒斯臨走前告訴他的“安靜”和“聆聽”。
“普里皮斯!你說安靜和聆聽究竟是什么意思?”
“呵呵,小艾克!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個擺弄草藥的醫(yī)師而已!
不過我想肯定不是為了讓你安分的在這等我!”
“哎?好吧!我想你道歉普里皮斯,我不應(yīng)該那么說你。
要知道沒有你擺弄的這些草藥,我這傷可就糟了!謝謝你趕來醫(yī)治我!”
“哇哦!我們的調(diào)皮蛋今天是怎么了?
你真要謝我,以后不要再拿我晾曬的草藥當做惡魔的觸須,撥弄得到處都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