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烏云盤旋。一道閃電刺破夜空,粗大的雨點自陰暗的天幕落下,潤洗蒼茫大地。
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莽莽雜草中,一條古道延伸開來。
道旁立著一塊石碑,借著閃電光亮,可以勉強看清石碑之上刻著“古戰(zhàn)場”三個大字。
古戰(zhàn)場位于中州正北方向,是連接中州與瀚州的樞紐。這里是遠古神魔血戰(zhàn)的戰(zhàn)場,也是后來正邪數(shù)次大戰(zhàn)爆發(fā)之地。古戰(zhàn)場地底下埋著無數(shù)尸骸,是五州大陸上最陰邪的地方,平時壓根不會有閑人來。
荒野之上,除了天際的電光,四下漆黑。但細細一看,可以發(fā)現(xiàn)古道盡頭孤零零燃著一點燈火,透著微弱的光亮。
這是一個茶棚,或是說是間荒野小屋更為合適。茶棚老板姓陳,不知是何出身,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家境不好。理由很簡單,但凡有點小錢誰愿意待著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在中州盡頭,古道之旁,老板自己搭建了這個簡陋小屋,為自己提供一個安身之處,也為來往旅人提供一個歇腳之所。所得雖不多,但也夠一人糊口。
陳老板聽著屋外的風聲雨聲,雙眉微皺。這里偏僻至極,平時客流就少,如今又遇到這樣的風雨,想來今日應該不會再有客來了。好在風雨之前,還來了幾位客人,今日也不算完全一無所獲。
這幾人如今都默默坐于桌旁,等待風停雨歇之刻。
屋外的風聲雨聲一陣緊過一陣,看來今夜他們誰都走不了了。
老板想著想著目光向自己屋內(nèi)的客人看去,屋內(nèi)三張桌子上都坐了人。最邊角的一張坐著一黑衣男子。離柜臺最近的一張坐著三人,看裝扮和所帶之物應該是三名商旅。中間那張桌子坐著一男一女,女的一襲淡綠長裙,男的青色長袍。這兩人是下雨后才進門的,可他們身上確無半點泥漬,想來必不是泛泛之輩。
離柜臺最近的三人閑著無聊便與一旁的陳老板聊了起來。這幾人時常穿梭于此,來過這小屋許多次了,也算是陳老板的熟客了。
“阿大,這趟何往?”陳老板問道。
“雪山?!比酥幸粋€年紀看著最大的長者答道。
“雪山,那夠遠的。”
“為了糊口,多遠也是要走的?!遍L者語氣頗是無奈。
“嗯,”陳老板重重點頭,這一點他是深有體會,“如今世道,大家都不容易?!?p> “富者越富,窮者越窮。不過我聽說最近這古戰(zhàn)場要熱鬧起來了,陳老板你要轉(zhuǎn)運了?!比酥袠用沧钅贻p的人道。
“我說三哥,你就別打趣我了,這古戰(zhàn)場除了尸骸就是沙土雜草,熱鬧?除非是亡者復生了。”陳老板玩笑道。
“老陳,你整天待在這小屋消息自然沒有我們靈通。老三說的沒錯,最近這里怕是要熱鬧好一陣子了?!钡谌齻€人道。
“誒,”陳老板被挑起極大興趣,“你們快跟我說說是什么事吧?!?p> “聽說中州上那些正道大家要對魔教出手了?!崩洗蟮?。
他這么一說陳老板就明白了,魔教一直龜縮在瀚州,而古戰(zhàn)場是中瀚樞紐,若中州人要去剿滅魔教,多少會經(jīng)過他這里。
“他們打他們的,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也管不著。就怕最終被戰(zhàn)火殃及。”
“老陳,話可不能這么說。當今之世,魔教余孽興風作浪,搞得我們這些走南闖北的整天提心吊膽,生怕有一天遇到這些妖人,貨物丟了不說,小命可能都不保。如果這次大戰(zhàn)能殺滅魔教妖人,還我們一個清平之世,就算要我們付出一些代價,也是值得的?!崩隙?。
“這魔教不是龜縮在瀚州幾百年了嗎,怎么最近又出來掀風浪了?”陳老板不解道。
“老陳,你可還記得十年前的神帝寶庫?”老大問道。
“肯定記得,我當時連生意都不做了,大老遠跑到云目山去,就為了一睹這數(shù)百年一遇的風采。”說到這個,陳老板興致昂揚。
“聽說當年魔教妖人在神帝寶庫里竊了不少寶物,得此契機才重新崛起的?!崩先?。
四人正談論之際,邊角傳來一個男聲,淡淡說道:“魔教內(nèi)部勾心斗角,一盤散沙,就算重現(xiàn)世間也不足為患?!?p> “這位朋友,若對我們談論的話題有興趣,不妨坐過來一起聊聊?!崩隙埖?。
“不閉了?!蹦侨死淅浠氐?。
老二被人拒絕,一時有點尷尬,呵呵笑了兩聲后又繼續(xù)與陳老板談論起來。
瀚州,毒障谷。
兩千年前,魔教中一支擅長煉毒制毒的分支在這里開設(shè)一個宗派——萬毒堂。歷經(jīng)滄桑,萬毒堂非但沒有被埋沒于歷史的黃沙之中,反而愈發(fā)壯大,如今已是魔教內(nèi)實力最強的宗派,與另一大派噬煉盟并駕齊驅(qū)。
萬毒堂除了總堂外,還設(shè)有四大分堂,勢力早已蔓延出瀚州。萬毒堂最高領(lǐng)袖稱作“毒神”,其次是分堂堂主,再往下就是所有勢力都設(shè)有的職位——長老。當年那個慕鬼老妖就是萬毒堂的長老。
魔教的勢力格局比較簡單,以四大宗為主,外加若干小宗。不同于中州上的小家族依附大家族,魔教的小宗派最終只有被大宗派吞并的命運。
萬毒堂總堂之內(nèi),一面容枯瘦的黑衣老者走向?qū)氉kS著他落座,底下立著的眾人齊齊躬身道:“毒神!”看陣勢他便是如今萬毒堂的領(lǐng)袖毒神了。
禮畢,一人站出道:“毒神,中州放出消息,將要對付我們圣教?!?p> 魔教中人自然不會稱自己是“魔教”,自稱“圣教”。
“打草驚蛇之舉??捎械酪獙伍T何派下手?”毒神問道。
“噬煉盟?!?p> “哦?”毒神微訝后,端坐于寶座之上,許久未在出一語。
“毒神,若傳言屬實,我們是否要助噬煉盟一臂之力?”又一人請示道。
按理來說,他們圣教同出一脈,如今別的宗派有難,自當相幫??蛇@些年來,四大宗彼此明爭暗斗,都想吃掉對方,若有漁利機會,豈能錯過。
毒神站起身來,“按兵不動,坐山觀虎斗。”
毒神欲離去之際,又改了主意,吩咐道:“讓隨縹緲去,叫她見機行事?!?p> 瀚州,靈峰山,邪靈宗。
靈峰山頂,一黑衣男子負左手于后,立于風中,睨視山下萬物。
一藍衣女子登上峰頂,走至男子身側(cè),恭敬道:“師尊?!?p> 男子輕應了一聲后道:“你今年三十了吧?!?p> 女子聞言,心中大惑,神色卻依然自若,“師尊掛心了?!?p> “三十年了,真快??!”男子嘆了嘆,隨即話鋒一轉(zhuǎn),“中州的消息。”
女子沉默片刻后道:“凌煙閣、陸家、蕭家、李家四方聯(lián)手,欲進剿噬煉盟?!?p> “傳言還是事實?”
“尚未證實?!?p> “兵馬未動,流言漫天,有點意思?!蹦凶诱f完,轉(zhuǎn)過身來。
他臉上戴著一方黑色面具,看不清面容。那面具是邪靈宗最高領(lǐng)導人才有資格戴的,所以不難知道他的身份。
“師尊,我們下一步計劃是?”女子請示道。
“說說你的看法?!?p> 女子思索片刻道:“如果傳言屬實,我們應該在危機關(guān)頭助噬煉盟一臂之力。”
“理由?!?p> “一來是為了圣教同出一脈的大義,這二嘛自然是為了賣噬煉盟一個人情,保住我們邪靈宗的利益?!?p> “說下去?!?p> “今圣教四大宗派,以噬煉盟和萬毒堂實力最強。若噬煉盟遭到攻擊,萬毒堂便失去牽制,就有時機去吞并剩下的幾個小門派,壯大自己。而噬煉盟戰(zhàn)后實力必有所損失,一增一損,平衡將被打破,最終變成萬毒堂一家獨大的局面。到那時我們邪靈宗就危險了。”
“為什么?”
“四大宗之中,就屬我們邪靈宗……”女子欲言又止。
“這里就我們兩個,沒什么好顧忌的?!?p> “就屬我們邪靈宗實力最弱,而且跟萬毒堂有宿仇,若萬毒堂一家獨大,第一個受害的肯定是我們邪靈宗。”
“以你之見,若中州真攻來,其他三派是何表現(xiàn)?”
“噬煉盟自然是忙于應敵。萬毒堂則是觀兩者相斗,趁機吞并剩余門派。魅影門采取的措施估計跟萬毒堂一樣。”
“那我們是否可以跟其他兩門一樣,坐視不管,趁機壯大?”
“不能,”女子搖了搖頭,“剩余的那些小門派與我們邪靈宗并不接壤,若想吞并,必勞師動眾,而且因為地利原因,就算拿下來了我們也難以守住?!?p> “不錯不錯,再稍加歷練你就完全有能力接管邪靈宗?!蹦凶淤澷p道。
“徒兒不敢,全賴師尊教導有方?!?p> “你不必謙虛,這三十年來我很少有時間親自教你,你有今日成就,全是自身努力。”男子頓了頓,接著道:“還有一件事你需加留意?!?p> “何事?”
“中州世家絕不是無智之輩,他們既然讓消息傳開,那我們更要留意這消息的真實性?!?p> “師尊的意思是他們是在虛張聲勢?!?p> “不,這些年來噬煉盟的所作所為確實太過了,招來橫禍一點也不意外。中州放出消息我估計是為了探探我們圣教其它三派的反應,也有可能是為了掩蓋他們真實的進攻目標?!?p> “徒兒明白了,徒兒馬上吩咐下去,讓宗內(nèi)兄弟切不可大意?!?p> 大雨過后的古戰(zhàn)場,空氣依然渾濁萬分。古道之側(cè),立著一男一女,從衣著來看,應該是昨晚在陳家小屋避雨的那桌客人。
“前面就是古戰(zhàn)場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男人道。
女人拉起丈夫的手,“我在家里等你,盡快回來?!?p> 新婚燕爾,縱有千般不舍,終化作無聲支持。
男人伸手撫過女人發(fā)絲,“放心吧,我會把她帶回來的?!?p> 丈夫遠行,所謂何人?中州動作,是虛是實?魔教暗流,誰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