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章 龍虎山張道長

　　常昆經(jīng)常與范七、謝八喝酒，這兩個最是對他脾性。偶爾劉敢、祁六子也加進(jìn)來，但不及這兩位與常昆親近。

　　喝酒的地方，多數(shù)在常昆搬到李宅之前的老屋。那地方安靜。

　　這天三個人又在喝酒。

　　大桑樹下，三個人圍著石桌，桌上一缽子油炸花生米、一缽子豬耳朵。三只大碗各滿上，桌子底下幾壇子老酒。

　　老虎趴在一邊，樹上則兩個丫頭正摘桑葚——算算上回，正好是去年的這個時候。

　　“咱們手底下弟兄，個個龍精虎猛?！狈镀吒绺傻粢煌刖?，抹了把嘴角的酒漬，大聲道：“山賊匪類皆如割草，護(hù)衛(wèi)桑梓不在話下?！?p>　　常昆道：“那是七哥八哥厲害?！?p>　　謝必安笑道：“我與七哥本來不差，何況又得了常兄弟的鍛體功。一雙膀子千鈞神力，到了戰(zhàn)場上，披甲頂盔，怕誰來哉？來來來，干一碗?！?p>　　喝。

　　一碗下去，范無救笑道：“要說勇猛，誰人及得上我常兄弟？若什么時候打起仗來，我兩個怕是顯不出身手，得教常兄弟搶了風(fēng)頭去?！?p>　　常昆大笑：“若打仗，定讓七哥八哥多殺幾個，我再出手?！?p>　　這里正聊的天馬行空，屋外忽然有人說話：“老遠(yuǎn)聞到酒香味，把貧道酒蟲饞出來了。不知可否賞我一碗酒水，解解渴？”

　　常昆一聽，起身去開門，一邊笑道：“既是酒友，只管進(jìn)來痛飲?！?p>　　開門看，是個身材高大的年輕道士。

　　道士拱拱手：“在下張頤，有禮，有禮?！?p>　　常昆還抱一拳：“我是常昆。張道長快快請進(jìn)?！?p>　　是個有法力的！

　　常昆一眼看出來。

　　與靈虛道長相差仿佛的修為境界，一階之中，還年輕，已是非常厲害了。

　　進(jìn)了院子，先看見老虎，張頤道長腳步一頓，笑道：“竟是有個老虎?！?p>　　常昆笑道：“家養(yǎng)的。”

　　請了入座，范七、謝八也自抱拳見禮。

　　又拿了碗筷，給倒上好酒。張頤二話沒說，先干一碗。

　　“哈，爽快！”

　　一碗酒下肚，他一臉飄飄然，十分舒泰模樣。

　　果然是個好酒友。

　　“難得遇到道長這樣的爽快人?！狈镀吒缧Φ溃骸皝韥韥?，再來一碗?！?p>　　又一碗下肚。

　　張頤笑道：“感謝，真?zhèn)€感謝。我走了一路，饞酒饞的不行?？捎植辉笇⒕?。我平生只喝好酒?！?p>　　“謬贊?！背＠バΦ溃骸拔疫@里的酒止年份不錯，算不上好酒?！?p>　　“不然?！睆堫U道：“于我而言，年份高的酒就是好酒。喝酒喝的是人生，有年份的酒才有人生，有時光在里面?！?p>　　“高論！”范七、謝八皆豎起大拇。

　　張頤對酒別有見解，那是一條一條一套一套，說的人心服口服。

　　“常君養(yǎng)個老虎，怎不給它酒喝？”張頤嚼著花生米：“我原本有一頭驢，騎著一路北上，平素給它酒喝，喝了跑起來跟風(fēng)一樣，極是撒歡?？上?..”

　　他搖了搖頭：“可惜我過徐州時，為避亂兵，卻讓流民奪了我毛驢?！?p>　　常昆道：“道長也是個真修，怎還被奪了座駕？”

　　張頤笑道：“我堂堂一個修行中人，怎可跟流民計較？舍一頭驢兒，救幾家性命，雖苦了我那驢，卻也不愧心。連我錢袋也一并給了，否則我一路走來也不至于饞酒饞的厲害，實(shí)在是買不起?！?p>　　范七、謝八皆贊道：“道長高義！”

　　常昆笑道：“我自個兒雖不算好人，卻極敬佩道長這樣的人。來，喝酒。”

　　又應(yīng)張頤道長之言，給老虎倒了一碗。老虎也有樂子，舔巴舔巴覺得有味兒，還真喝了干凈。

　　二丫小丫下了樹來，見老虎喝酒，也極是歡樂。跟老虎玩了一陣，玩著玩著爬上虎背，喊著駕出了院子，料是回大宅了。

　　“你看，是吧?！睆堫U笑道。

　　便說起他一路見聞。

　　“我從龍虎山下來，渡江北上。初時還好，可到了淮北地界，就甚為不美了?！彼溃骸伴L安的朝廷任命了幾個都督，跟這里節(jié)度使你來我往，打的是好看，就是苦了百姓。”

　　常昆這才知道，張頤竟然是龍虎山下來的。

　　立時來了精神。早還想著把陽平治都功印還了龍虎山張家，索個乾坤袋來。沒想到張頤道長竟就來了。

　　還真是稱心如意。瞌睡來了有枕頭。

　　不過這事也不急，人在面前，早晚不遲。

　　便聽張頤道長接著說：“...倒是有個叫劉昌裔的，官品不錯。打仗之余想著百姓，約束部下不使擾民。我見了他一回，有君子之風(fēng)?！?p>　　又道：“這大唐還沒到壽終正寢之時。這回節(jié)度使聯(lián)合反叛，最多年中過后就該落幕。我來時，李納已多次戰(zhàn)敗，田悅也敗了幾場，怕是不久要休戰(zhàn)了?！?p>　　這個信息挺有用的。

　　常昆幾個不免記在心上。

　　一番飲酒暢談，直至天黑。范七、謝八告辭。明日還要訓(xùn)練軍隊(duì)。今日是休假之故，這才喝了一天。非有假時，兩位都極自律。

　　走了范七、謝八，張頤道長這才說了話：“貧道初來，沒個宿處，不知可否討個住的地方？”

　　常昆笑道：“此是我老屋，平素并不住這里。道長只管住著就是?！?p>　　張頤道了聲謝：“叨擾，多謝常君。”

　　常昆也不忙著說陽平治都功印的事，便作別，回了大宅。

　　張頤道長送他到門口，看他背影消失在黑夜中，才一笑回屋。

　　翌日常昆大早上起來，走了趟拳腳，演練了兩路馬槊殺法。軍兵便已集結(jié)，進(jìn)行日常訓(xùn)練。

　　縣丞辛正卻是來了。

　　“縣君有事尋你。”

　　便叫了常昆，一路到縣衙。

　　縣令這段時間意氣風(fēng)發(fā)，精神頭非常好。他是個有理想有抱負(fù)的，如今施展出來，正是精神勃發(fā)。

　　“?？h尉來了，快坐?！?p>　　入座。

　　縣君道：“這段時間軍兵的成果是看的見的。匪患全無，民心安定。皆賴縣尉之功?！?p>　　常昆笑道：“可不敢當(dāng)?！?p>　　縣君笑著擺了擺手：“功就是功?！?p>　　又道：“不過而今的局面看似不錯，實(shí)則嚴(yán)峻。只是沒有爆發(fā)?？h中治理已到了正軌，我不多說。實(shí)是魏博節(jié)度的麻煩，總要處理?！?p>　　常昆點(diǎn)頭：“縣君可是有了計較？”

　　縣令頷首：“然。我估摸著節(jié)度使叛軍已將氣弱，拖不了太久必休戰(zhàn)回軍。一待田悅回軍，高縣就要遭殃。我的意思還是那樣，早將朝廷兵馬引入為上?！?p>　　常昆道：“縣君所言甚是?！?p>　　縣令道：“我已打聽清楚，晉昌郡王曲環(huán)麾下幕府監(jiān)察御史劉昌裔率偏師一支已奪濮州，其駐兵之處距離高縣止三日路程。若能請得劉御史進(jìn)兵高縣，則萬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