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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侵蝕的靈魂

第二章童年是生命中最靚麗的那一抹色彩

歲月侵蝕的靈魂 墨騰123 13694 2021-04-01 14:41:16

  父母生育了我們姊妹五個,我排行老五,上面有倆個哥哥和倆個姐姐。

  有很多的時候我就在想,我就是家里多余的那一個。

  小時候就沒有人在意過我,也沒有什么事情是由自己做主。我像那些散養(yǎng)在地里的雞鴨一樣,除了在家里吃口飯,其余的時間就是在農(nóng)村廣闊的天地里玩耍。

  捉泥鰍,編草繩、捉蛐蛐、逮螞蚱、提毛茛、下池塘、打四角,所有男孩子、女孩子愛玩兒的,我都愛。

  掀開背心,胳膊上被衣服遮蓋下的皮膚顏色和露在外面的一比,那就是一個黃色人種和一個黑色人種的組合。

  那時候的大人們似乎都很忙,沒有像現(xiàn)在一樣這么關(guān)注孩子的成長,更不要說去關(guān)注孩子的心理了,但那種沒有管束的日子過的是有滋有味。

  我還經(jīng)常帶著幾個同齡的孩子自編自演故事,用棉花桿做轎子,前面一個后面一個,站在中間的就是公主,旁邊還有吆喝的,“公主出宮了,楞--愣愣---楞愣愣---”?,F(xiàn)在想來,這不是導(dǎo)演的雛形嗎?如果上了藝校,或許自己也能成為著名的導(dǎo)演呢。

  那時村里還有一個林場,林場里種著各種各樣的果樹,有蘋果樹、梨樹、桃樹、栗子樹,還有成片的桑葚。

  林場的四周有泥墻包圍著,門口常年有人看著,怕人偷摘了果子。

  在那個饑餓的年代,這些水果對我們這些孩子來說,有著天大的誘惑。

  怎樣進入林場是果子成熟季節(jié)里需要我們用膽量和智慧解決的問題。

  每每這時,孩子們都格外的團結(jié),像要進入戰(zhàn)斗的士兵一樣,任務(wù)只有一個,連平時最不合群,最愛惹事的孩子,在此時也都摒棄前嫌,形成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

  而這時往往是有領(lǐng)導(dǎo)者的,現(xiàn)在想來,每一個件事情的成功似乎都離不開勞心者的參與,勞心者是思想的統(tǒng)領(lǐng)。而勞心者的擔(dān)任在此時多半是年齡稍大,又有膽量的。

  各年的統(tǒng)領(lǐng)者都不同,因為在一年的玩耍、打斗中往往有新的統(tǒng)領(lǐng)產(chǎn)生,這似乎又與******桿子里出政權(quán)”出奇的吻合。

  統(tǒng)領(lǐng)者在進入林場前都會先看好地形,觀察好看門人的作息習(xí)慣,這樣的事情一般都在看門人午休的時間進行,因為這時會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可以對墻進行挖掘。

  每個人都做好了分工,正如領(lǐng)導(dǎo)一樣,知道每個人的特長,會安排合適的工作給每個孩子,有放風(fēng)的,有指揮的,有勞動的,也有出主意的。

  而我也擔(dān)任過領(lǐng)導(dǎo),也擔(dān)任過參謀,體力的活似乎沒有干過,因為我父親在那時就告訴我,要做勞心者,而不做勞力者。

  雖然在那時對這兩個詞不是很懂,但不干體力活便成了我對自己的界定。

  一切前提工作就緒,洞挖好了以后,大家是不會一窩蜂的進入的。

  一般會有一個兩個機靈的孩子先進去摸摸地形,知道哪棵樹上的果子可以食用,哪個地方有什么樣的水果,會選擇一個好的路線,好讓大家進入的時候不走彎路。

  所以,挖好洞的第一天是不急于行動的,往往在第二天的午休的時候才開始,打探的孩子會在看門人睡著后用口哨的方式通知大家。

  在現(xiàn)在看來,那時的孩子們就具備了良好的統(tǒng)籌安排的特質(zhì),說是那時的生活艱苦所致也好,說孩子調(diào)皮也罷,現(xiàn)在的孩子在這些方面似乎欠缺了不少。

  等所有的采摘工作結(jié)束后,是最快樂的時光,大家往往會選擇在麥場里分享勝利的喜悅,那時的麥場堆滿了麥秸垛,一個一個像小山一樣。

  大家把采摘的果子放在地上由領(lǐng)導(dǎo)者一個個分發(fā),無論分到的是什么,大家都無異議。

  那個年代的孩子的寬容也不是現(xiàn)在孩子所能比擬的,因為大家知道,吃完了還會有下一次的行動,所以大家都不計較很多。

  如果摘的多,吃不完,一般也是不帶回家里去的,怕父母的吵罵或許是主要的原因。

  這時大家都會分別藏在不同的麥秸垛里,回家誰也不會說,出奇的一致,所以才會有一次一次的行動在進行。

  這或許是那個季節(jié),那個年齡里最值得回憶、也記憶最為深刻的事情了?,F(xiàn)在想來依然清晰。

  “鴻宇,快看,你看我捉到了什么,”青可從遠處一蹦一跳的向我跑來。

  “什么,什么,我看看,我看看”秋葉也從急忙湊過來。

  “嗨,是一個蛐蛐,別大驚小怪的”,我看了看,一點也沒覺得驚奇。

  因為我們捉過太多的昆蟲,與它們斗智斗勇的玩耍也成了家常便飯,看到后的平淡往往會淹沒剛抓住時的激動。

  “秋葉----、鴻宇-----”遠處傳來了呼喊聲,大家急忙站起身來,只見立川、還軍向我們這邊跑來,邊跑還邊揮動著胳膊,似乎有什么高興的事要告訴我們。

  “嗨,我們在這里,快來--”我也頓時興奮了起來,雙手揮舞著,秋葉和青可也學(xué)著我的樣子在田地里揮舞,童年玩伴帶給彼此的喜悅無以言表。

  “怎么啦?怎么啦?”還沒等他們停下,我便急切的問。

  立川用手擦去額頭的汗,用舌頭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使勁的吞咽下吐沫以濕潤他焦渴的喉嚨。

  “有情報,有大情報”。笑容在他漆黑、瘦小的臉上延展。立川個子不高,身材瘦小,一雙大眼睛在他瘦削的臉上顯得格外的大而有神。

  盡管他人長的很瘦小,但精神頭卻是最足的,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機靈勁。還軍一直憨憨的笑著,看著立川,我知道他就是立川的隨從。盡管他的個子比立川高了一頭,胖胖的身體能裝的下立川,一雙不大的眼睛在那胖嘟嘟的臉上顯得更小了,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更是可愛至極。

  “什么情況?快坐下說說”,我招呼大家坐下來,我們席地而坐,所有人的眼光都聚攏在立川的臉上。

  立川抬起頭向四周張望了一下,招呼大家把頭聚在一起,我們幾個頭對頭圍成了一個圓圈,屏住呼吸,等候這驚天爆炸的情報。

  “一會兒老李頭會到我二爺家喝酒,果園子沒人看著啦一一”立川說完一躍而起,隨手抓住兩把泥土向天空中拋去。

  大家一時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泥土大戰(zhàn)就開始了。

  我們盡情的拿著土、坷拉向遠處、向天空拋去,泥土落在了我們的臉上、頭上、身上,卻沒有人在意,那害怕回家責(zé)備的顧慮早已消失的不見。我們玩耍著,打鬧著,累了就躺在地上。每個人都成了泥人,土人。我們與大地融為了一體,只有身體起伏的呼吸在向大地訴說著我們是一群皮孩子,是一群自由的小鳥,一群自由的靈魂----。

  我們也時常跑到學(xué)校里聽老師講課。

  彎著腰悄悄的走到學(xué)校教室的窗戶下,蹲下來聽老師講課,一蹲就是好長時間,直到腳麻的不行了,才輕輕的爬著出來。

  老師講的事情太精彩了,每一個都是我不知道的。

  我曾經(jīng)多少次都渴望著能走進教室,聽老師講那些未知的世界。

  老師講課的新奇深深的吸引了我們。想長大、想上學(xué)的渴望在心底里生長。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父親告訴我,“宇,明天要上學(xué)了”,我一聽,高興壞了,不覺蹦起來拍著手說:“太好了,太好了,我喜歡上學(xué)”。

  父親那嚴肅的臉上呈現(xiàn)了難得的笑容,因為突然,那嚴肅還沒來得及喘息,笑容就不自覺的呈現(xiàn),使臉部的肌肉來了一個急速大翻轉(zhuǎn)。

  第二天一大早,我早早的起來,匆忙的吃過早飯,背上母親用各種顏色的布頭縫制的書包就跑出了門。

  學(xué)校就在我家胡同的最南頭,站在大門口向南望去,就可以看到它紅色磚瓦的后墻。一出門就喊:“秋葉,上學(xué)去嘍?!鼻锶~的家在我家的斜對面,在家里大聲的說話都可以聽得見,更別說是在胡同里了,我邊喊邊往她家跑,剛跑到院子,就見秋葉正拿著半塊干糧向外迎我,大嬸子趕忙從屋里出來。

  “別急,別急,還早著呢,鴻宇,快,進屋來?!蔽液颓锶~被大嬸子拉到屋里。

  “我不吃了,我要上學(xué)”,秋葉很不開心的樣子。

  “沒事,我等你,吃吧。”那時候的農(nóng)村,是沒有幼兒園的,在七歲以前,我們的任務(wù)就是玩兒。我們的友誼都是在一天天的玩耍中建立的,更何況,我們兩家離得近,所以,和秋葉的感情就尤其的深厚。

  和我不同的是,秋葉是那種溫柔的女孩,她有女孩子獨有的細膩情感,喜歡哭,一有事就眼淚汪汪的,盡管那時候的我沒有看過《紅樓夢》,現(xiàn)在想來她就是如林黛玉一樣的女子。

  她的家境在我們村里屬于比較貧窮的那種,家里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前幾年兩個哥哥因為分家的事和父母鬧得很不愉快。

  她的倆個嫂子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硬是把她和她的父母從那新蓋好的院落里趕了出來,她父親才只好又向隊里要了一小片空地。

  聽說這個地方是原來公社的時候盛放牛糞的地方,村里人都不愿意要,所以隊里才給了他。

  這片地方很小,比起我家的院子來,也就只有三分之一這么大,因為沒錢,只蓋了三間半磚到頂?shù)姆孔?,房子的中間墻壁都是用土壘成的。

  不過對于孩子來說,住什么樣的地方似乎與快樂沒有一點關(guān)系,我們還是每天快樂的成長著,并沒有因為誰家的房子好,誰家的房子不好這些外在的原因而變得疏遠和鄙視。

  屋子里有點黑,因為中間的這個房間沒有留窗戶。

  據(jù)大人說,是因為后面是秋葉二嫂家,她二嫂是村里出了名的難纏戶,經(jīng)常為誰家的雞、鴨吃了她家菜園子里的菜,誰拿了她家雞窩里的蛋而上房大罵,屬于年輕的罵人娘。

  秋葉父母就是怕留了窗戶聽見不斷的漫罵聲,于是干脆就堵死了,好留個清凈。

  桌子放著三個碗,兩個大碗和一個塑料的碗。

  塑料碗在我們小時候是非常流行的,這解決了小孩子不小心打碎碗的情況,深得大人們的喜歡,也深得我們小孩子的喜歡。

  因為再也不會有因為打碎了碗而挨打的事情發(fā)生了。所以,盡管那時的塑料碗并不便宜,但比起打碎碗造成的損失,大人們?nèi)掏匆彩且徺I的。

  桌子上放著一個黑色的炒鍋,鍋底有一片黑呼呼的東西,似乎是炒茄子時放多了醬油。

  吃飯的地桌因為他父親腿的觸動而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秋葉的父親原來還是村里的赤腳醫(yī)生,現(xiàn)在想來為什么叫赤腳醫(yī)生,我依然沒有一個清晰的答案。

  當(dāng)時村里有文化的人不多,秋葉的父親因為上過幾年學(xué),被隊里送去學(xué)習(xí),學(xué)成后來村里做赤腳醫(yī)生,鄉(xiāng)里還給發(fā)著補貼。

  但秋葉的父親是個好吃懶做的人,做村里的赤腳醫(yī)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經(jīng)常有人半夜來敲門,說孩子發(fā)燒了,老人難受了等等,基本上不能睡上一個安穩(wěn)覺。

  尤其是到了冬天,那時候家里都沒有暖氣,整個房間就靠一個火爐子過冬,一整天的時間腳都象放在涼水盆里一樣,往往到后半夜才能暖過來,這時候要是有人敲門看病,那種討厭感可想而知。

  所以干了一年多的時間,秋葉父親就說什么也不干了,村里的人都不理解,說放著好好的醫(yī)生不當(dāng),真是作呀!不過,無論別人怎么說,無論秋葉母親抹多少眼淚,他都死了心的不干了。

  于是,村里再有人得個小病小災(zāi)的就只能去別的村或者鄉(xiāng)里去看。

  因為不當(dāng)了醫(yī)生,沒有了收入,也惹惱了秋葉的嫂子們,秋葉的父母就這樣被掃地出門了。

  其實能耐得住清貧,知道堅守的人也不一定是壞事。人生很多的事是在堅守中成就,當(dāng)然也有沉淪,就如我的這位大叔一樣,一輩子的清貧,一輩子迷失。

  秋葉很快就吃完了飯。大嬸子拿出了縫制好的書包,斜跨在秋葉的肩上,我拉上秋葉的手一溜煙的跑了出去,大嬸子在后面說的什么,我們早已聽不見,就象兩只會飛的小鳥,飛向天空的喜悅已經(jīng)淹沒了所有。

  遠遠的我們就看見老師坐在教室的后墻那兒等著我們這些新上學(xué)的孩子,我和秋葉是第一個來到這兒的。

  “跑的這么快,吃飯了嗎?”老師微笑著說。

  “吃過了”我大聲的說,秋葉在我的身后低著頭。

  “想上學(xué)嗎?”

  “想”,我的聲音依然是那么洪亮。

  “那你屬什么的?”他歪著頭依然微笑著。

  我抬頭看著天空,仔細的從思想深處尋找父親曾告訴的聲音。

  “屬驢的”,我確定這一定沒有錯后,大聲的說。

  “哈哈哈哈----”,老師差點從杌子上摔下來。

  “誰-告訴-你的?”老師快說不出話來。他抹著眼角就要流出的淚,因為笑的太久,眼淚都要從他那瘦削的臉上,從那略有皺紋的眼角流出來了。

  我還是這樣近距離的打量他,雖然我知道他是我們村的人,還是我們家的近門,按照村里的輩份,我應(yīng)該管他叫大叔。

  他雖然年紀不大,也就是五十多歲的樣子,但因為又黑又瘦的緣故,看起來比實際的年齡大了許多,孩子們在背地里總叫他左老頭,大人們都叫他“二棗胡”。

  我終于知道大人們?yōu)槭裁唇兴岸椇绷?,因為他在家里排行老二,臉瘦長的就象個棗胡,加上皮膚黑紅,可不就象個棗胡嘛。

  有時候,還真不得不佩服人類的想象力。我低著頭,思想四處的飛揚,臉很紅很燙,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丟了臉,羞愧的不知如何是好。

  “哇----哇---”我身后的秋葉突然大哭了起來,我緊緊的拽著她的手,讓她的身體緊緊的靠在我的背上。

  老師突然間也覺得自己失態(tài),忙從杌子上起來,蹲在我的對面,微笑著說:“沒事,沒事,馬和驢子長的就是象,老師有時也分不清”。

  老師再問你們最后一個問題好不好,我點點頭,“為什么想上學(xué)?”“想要考大?!?,我突然間神采飛揚,這個問題可難不住我,我大姐可是我們村里第一個大學(xué)生,從小父親就教導(dǎo)我們要向大姐學(xué)習(xí),她就是我們家的驕傲,我們的標桿,上大學(xué)是我們家所有人的夢想和追求。

  “目標還不小”老師微笑著摸著我的頭說,“考個半頭磚也行啊,”我一臉的茫然。

  還沒等我回過味兒來,老師就說“行,你們這倆學(xué)生,我收了,快進教室吧”。

  我一聽興奮的拉著秋葉飛快的跑開了。現(xiàn)在想來,我的左老師還是很有預(yù)判力的,果如他的預(yù)言,我最終還是上了一個半頭磚,人生有時確實是很滑稽的。

  學(xué)校的教室一共有五間,中間有一個大門,正沖大門的那間是老師的辦公室,辦公室的兩邊各有兩間。

  房子很高大,抬頭向上看有一個鐵的三腳架一樣的東西支撐著整個房頂,房上的檁條和椽子都露在外面,北邊有兩個窗戶,離地面很高,根本無法看到外面的風(fēng)景。

  教室的前兩排是用水泥磨成的低矮的書桌,是專門供一年級的學(xué)生用的。

  后面高大的木頭桌子是二年級和三年級用的,西邊的教室是四年級和五年級的教室。

  全校只有兩個老師,一個老師負責(zé)一個教室。他們都是上完一個年級的課再上另一個年級的,不上課的年級就在那里寫作業(yè)或者溫習(xí)其它的課程。

  一年級坐的小杌子都是從自家?guī)淼摹N液颓锶~由于來的匆忙忘記帶杌子,于是那一節(jié)課我們是蹲著上完的。

  盡管那一節(jié)課上老師沒說多少話,無非是我們長大了,要在這里和老師一起學(xué)知識,希望我們能聽老師的話,在其它年級上課的時候不說話等等。

  整節(jié)課下來,我都興奮的很,因為還沒有發(fā)新書,所以整個上午我們都在聽其它年級的課,腳蹲麻了就跪在地上,但沒有一絲的厭倦,這里就象通往外面世界的一扇窗戶,一旦打開,便無法合上。

  我們村這次達到上學(xué)年齡的一共有九人,但上午的時候只來了七人。

  老師安排我們下午去另外兩個小朋友家中詢問情況。那個時候還是有孩子會輟學(xué)的,因為那個年代上學(xué)是要交學(xué)費的。

  很多家庭條件不好的孩子,父母多半都不讓讀書,這也就是為什么老師要讓我們?nèi)ゼ抑性儐柕脑颉?p>  由于是第一天上學(xué),所以上午我們只在學(xué)校呆了一節(jié)課的時間,老師就讓我們放學(xué)了,一是新書還沒有到,二是有的孩子沒有帶杌子,就象我和秋葉。

  老師給我們安排了下午的事情,所以下午也不用來學(xué)校,第二天早起再來開始正式上課。

  在外瘋跑慣了的我們,在這里蹲了一節(jié)的課的時間,似乎已經(jīng)到了我們的極限,想要看世界的吸引早已被麻木的腿腳替代,我迫切的想要下課了。

  聽到老師讓我們提前回家的話,我第一個站起來,向外走,腳上就象踩了海綿,有點站不穩(wěn),走起來還有點針扎的感覺。

  秋葉跟在我身后緊緊的拉著我的衣角,我依稀可以感覺到二、三年級同學(xué)的羨慕。

  走到門口,我轉(zhuǎn)過頭來看左老師,老師的眼睛笑的瞇成了一條縫。

  “別忘了下午我給你們安排的事,明天早上我要結(jié)果的啊?!?p>  “知道啦,老師”我大聲的說,惹來了一屋子的笑聲。

  跨出屋門,還要經(jīng)過老師的辦公室,但,我早已忘記了自己已經(jīng)是一名學(xué)生。

  用手拿下斜跨在脖子上的書包,放在我的臂彎里,將手舉過頭頂,拼命的搖動胳膊,讓書包在頭頂飛揚“放學(xué)嘍、放學(xué)嘍”。

  秋葉的身體隨著我胳膊的搖動而左右搖晃,腳步趔趔趄趄的跟在我的身后。

  跑出了教室的院子,來到了回家的胡同里。

  “別跑了,鴻宇,我快摔倒了?!敝坏竭@時秋葉才敢說話,于是,我停了下來,回頭看著秋葉“秋葉,你為什么這么害怕老師呢?他就是我們村里的,你不知道嗎?”。

  “大人都叫他‘二棗胡’”,我趴在她耳邊小聲的說。秋葉忍不住大笑起來,我也大笑起來,啊--哈-哈,啊哈哈,這肆無忌憚的笑穿過房屋,越過鄰家裊裊的炊煙,響透了天際------。

  “我回來了”,一進大門,我就高喊。

  奶奶從西屋的偏房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這么早就下學(xué)了?”。

  “老師說我們沒帶杌子,新書也沒到,所以就讓我們回來了”。

  “下午還去嗎?”

  “老師說讓我們下午去丹丹家還有剛臣家,他倆上午沒有去上學(xué)”。

  “上學(xué)好不好啊?”奶奶摸著我頭上的短發(fā)說。

  “非常好,我喜歡”。

  “鴻宇啊,你一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啊,考個大學(xué),讓你爹高興高興?!?p>  “老師說,考個半頭磚也行,奶奶,啥是半頭磚呀?”,“這個二棗胡,怎么給孩子說這些”。

  奶奶嘟囔著接過我的書包就向北屋走,我跟在奶奶身后,“到底是什么嘛?您快說呀”。

  由于奶奶前幾年得了腦中風(fēng),影響了一個胳膊和一個腿,雖然能自己照顧自己,但行走還是受了影響。

  短短的一段路程,走了好大一會兒。

  奶奶坐在門臺上,將書包放在懷里,我也急忙坐在奶奶的旁邊,依偎在她的肩膀,用兩只手使勁抬起奶奶那個不能動的胳膊,把它放在我的背后,雙手疊放支撐著下巴,蜷縮在奶奶的臂彎里。

  我從小其實是奶奶帶大的,對奶奶的感情在那個時期早已超越了父母在心中的位置。

  因為爹娘似乎每天都在忙,他們根本沒有時間陪我,家里姊妹們又多,而我象是那多余的一個,連哥哥姐姐也有時喊我“多多”,但都被我的怒吼給阻止了。

  父親在離家不遠的鄉(xiāng)鎮(zhèn)上班,每天我還沒醒來就離開了,早飯也不在家里吃,是因為鄉(xiāng)鎮(zhèn)那時候是管飯的,所以,父親總是早早的就上班了。

  在那個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為了給家里省下一頓飯,而失去了與家人共進飯餐的機會,現(xiàn)在想來,還是有點不值得。

  但我不敢去評價他們的對錯,因為對于沒有經(jīng)歷過饑餓的我來說,遠不知道食物對人類的重要,這也是在后來長大后看了鄧湘子子和葉清華寫的《不再饑餓--世界的袁隆平》后,才有了更深的理解。

  正象書上說的“饑餓是人類最早的敵人,是游蕩在世界的恐怖幽靈,是人類長期以來無法規(guī)避的劫數(shù)”?!叭祟惖臍v史就是饑餓者尋覓食物的歷史”。

  原來饑餓從來都是人類第一的殺手,饑餓帶給人類的恐懼遠勝過了所有。

  在那一刻,我對袁隆平的崇敬之情陡然而生,盡管這個名字在我上中專的時候被老師多次的提及,但卻從未有過這樣濃重的情感。

  這種情感了夾雜著崇拜、敬仰、感動------。

  說起吃飯,似乎就有了無數(shù)的話題和語言,在我所有童年的記憶里,都找不到和父親一起吃飯的畫面。

  并不是他從未在家吃過飯,是因為,我們家似乎依然殘存著“夫為妻綱”的影子,依然縈繞著古代電視里才有的“老爺”的感覺。

  “食不言、寢不語”,在每次的吃飯、睡覺時都會有的聲音,是我童年里最深的感受。

  “給你爹放大桌上”,是我們每頓的必修課,無論菜鍋里的菜有多少,都不會少了父親的那半碗。

  雖然在母親眼里,父親不象天一樣,覆蓋住她整個的世界,但也足以占領(lǐng)他所有天地的五分之四。

  長大的我才可以理解母親對父親的那種依賴。

  父親比母親大了整整六歲,母親嫁給父親的時候也才是十八歲,在現(xiàn)在看來依然沒有長大的孩子。

  父親是高中畢業(yè)生,母親卻只上了五天的學(xué),這種文化上的差異,勢必造成心里的落差。

  父親的世界,母親或許永遠也無法靠近,更無法理解。而父親在母親心里的地位也是我們無法想象的。

  母親是那個年代美麗的女子,我家后面街對面胡同里的胖妮大娘就經(jīng)常的向我們姊妹幾個說起,每次說這些的時候,都會把胖嘟嘟的嘴噘的高高的,嘴里不時的發(fā)出嘖嘖的聲音:“你們姊妹五個沒有一個隨了你娘的,都隨了你那爹了”。

  說這些的時候,顯然帶著遺憾和不滿。生我們姊妹五個的時候,胖妮大娘總是早早的來家里看我們的容貌,但每次都是死沉著臉離開,“唉,一個不如一個”。

  多年后,看到我上初中時的照片時,還是會發(fā)出無限的感慨“怎么就沒有一個隨你的呢?”

  母親總是微笑著,露出滿意的笑容:“孩子們都好胳膊好腿的,不憨不傻就比什么都強?!?p>  農(nóng)村的夜晚異常的安靜,沒有汽車的轟鳴,沒有燈光的閃爍,也沒有電視的吸引,一切都靜怡的可怕,唯有自己均勻的呼吸在耳邊回響。

  二姐比我大十一歲,小學(xué)還沒有畢業(yè)便再也不去上學(xué)。為此父親曾用笤帚狠狠的打了一次也沒有改變不去上學(xué)的事實。

  那天母親把她摟在懷里,撫摸著她的頭。

  “華,你真的不想上學(xué)了嗎?”

  “嗯”,

  “為啥呢?你看你大姐學(xué)習(xí)多好,考上學(xué)就熬出來了,就不用過鄉(xiāng)下的這些苦日子了”,

  “秋玲、改琴都不上了,我也不想上”。

  “現(xiàn)在你還小,還不知道上學(xué)的好,等有一天你長大了,明白了,就都晚了。我小時候天天想上學(xué),可因為需要在家看你小姨,你姥姥家那時候又窮,娘現(xiàn)在都羨慕那些識字的人”。

  “娘,我識字,我能看書,也能看報紙,這就夠了”。

  “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真不上學(xué),那以后不管天多熱也要去地里干活”。

  “我不怕,我就在家陪你一起干活,供大姐上學(xué),照顧好弟弟妹妹”。

  “華啊,娘怕你以后會后悔,到時候就晚了”。

  “娘,我不后悔”。

  母親搖著頭,臉上有一些茫然,未來會怎樣,她似乎穿越了時光,看到二姐在太陽下辛苦勞作的樣子。

  父親和母親終于還是沒有拗過二姐。在那段時間里,二姐經(jīng)常坐在房后的土堆上哭泣,從早上到晚上。

  一向把讀書看做生命的父親也無能為力,做了妥協(xié)。

  從此,二姐便開始了她一生的勞碌。

  而那年的她才十一歲,還沒有小學(xué)畢業(yè)就和父母一起承擔(dān)起了辛苦的勞作。

  那時候家里種了二十畝地,剛開始的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每個人的積極性都被調(diào)動了起來,母親和二姐更是沒日沒夜的在田地里勞作,為了我們姊妹幾個能安心的上學(xué),她付出了她那個年紀本該有的美好。

  以至于很多年后,每每想起她背著藥桶在地里打藥的情形,我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大姐是一個安靜的女子,作為老大的她把太多的心事都埋藏在了心里,而獨獨對我表現(xiàn)出了極其的厭惡。

  兒時的我不清楚這到底是為什么,經(jīng)過了青春懵懂的年紀,我似乎可以理解她當(dāng)時的心情。

  她的小學(xué)歲月是背著我二哥度過的,那時候,奶奶得了中風(fēng),無法照看孩子,母親又要忙于農(nóng)活,大姐總是背著二哥去上課。

  起初,老師的反感,同學(xué)們的嘲笑,就讓大姐的心里就非常難過,而其后又降臨的我,便成了大姐最討厭的對象。

  那時的她對母親的成見也越來越深,她不明白,為什么一個貧苦不堪的家庭,父母卻還要生育這么多的子女,這無疑會加重老大的負擔(dān)。

  學(xué)業(yè)的壓力,貧窮的壓力,看孩子的壓力一點點的壓在心頭,終于在我一次無意間的玩耍中爆發(fā)了。

  時過境遷,我已不記得當(dāng)時弄壞了大姐一件多么重要的東西,只記得她一只手拉著我,用腳把我踢出了門外。

  我一個人在院子里嚎啕大哭,家里似乎沒有人,從早上哭到中午。

  正午的陽光照在我身上,我卻執(zhí)拗的不移動一下,任由汗水和淚水在臉上奔流,直到中午,下班的父親回家才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怎么回事?不是讓你照顧好妹妹嗎?”父親有些嗔怪的看著大姐。

  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頭也不回的向奶奶屋跑去,隨后而來的是門猛烈的撞擊聲。

  “別哭了,看我給你買什么了?”父親從他的提包里拿出了一件杏紅色裙子。

  我頓時高興的手舞足蹈起來。雖然作為家里的三姑娘,我卻享受到了父親別樣的關(guān)愛?,F(xiàn)在想來,也許是那時父親的年齡大了,對孩子自然而然多了幾分溺愛。

  穿上新裙子,那些煩惱的事就拋到了九霄云外,我一溜煙的跑著找我那些小伙伴,分享我擁有新裙子的快樂。

  回家吃飯的時候,我悄悄的坐在二姐的身邊,瞄了一下大姐的臉,她也在此時正狠狠的盯著我,那臉上充滿了憤怒。

  我有時也討厭她,她在家的日子總是那么難熬,她什么時候才能回學(xué)校呢?我真是期盼著啊。

  “吃了飯去青云家玩兒不,二姐?”我悄悄湊到二姐的臉龐說。

  “行,我們正好掐辮子呢,我又學(xué)了個新花樣,青云說讓我教她呢”,二姐也小聲說,因為她似乎也有點怕大姐的樣子。

  “嗯嗯”我使勁的點點頭。

  “但不許讓我背著”二姐小聲地說。我再一次使勁點頭,卻強忍著沒敢笑。

  “看你身上臟的跟個小花貓一樣,天天就知道瞎跑,等你上學(xué)了,看爹還讓你出去瘋跑不?”大姐一臉怒氣的說。

  我和二姐都沒敢出聲,一家人悶悶的吃了一頓飯。

  吃過晚飯,大姐就去屋里學(xué)習(xí)去了。在我們家里,讀書是高于一切的,所有的家務(wù)都不用承擔(dān)。因為二姐選擇不再上學(xué),所以這些洗刷的事情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二姐身上,雖然二姐也和母親一起下地干活,但她從未說過累,總是干了這個干那個的。

  吃完飯,我早早的藏在大門口,等著二姐。

  夜幕很快就降臨了下來,四周一片的漆黑,雖然有些害怕,但卻不敢大聲的喊,只能蹲在那里等。

  “娘,我和宇去青云家了”二姐對堂屋的母親說。

  “別回來的太晚了,別讓宇要嘴吃,都大丫頭了”,母親隔著窗戶說。

  “知道了娘”,二姐邊說邊拿起窗臺上用濕布包裹著的麥秸稈。

  我的心頓時跳躍了起來,一種激動和幸福充盈著全身,竟有些飄飄然起來。二姐剛踏入大門口,我便拉著她的手向外跑。

  “別跑,別跑,別把我的梃子弄灑了”,二姐邊跑邊使勁的拽住我?!皼]事,大姐正在學(xué)習(xí)呢,她可顧不了管你,看把你嚇的”。

  “二姐,我還真有些害怕,我總覺得后面有鬼”我緊緊的拽著她的手,不敢回頭。

  “哪里有鬼?凈胡說,這世上就沒有鬼”。

  “我還是有些害怕,要不你背著我吧二姐”我乞求著說。

  “我就知道你要出幺蛾子”二姐雖然責(zé)怪,但還是蹲下來讓我下趴在她的背上。

  “說好了,還和往常一樣,到秀艷家門口就下來,要不,以后我可不領(lǐng)你出來了”。

  “好啊,好啊,還是二姐待我最親”。

  “臭妮子,就你會說話”。

  那段童年的美好記憶,一直印存在心里,每每想起,都會覺得很甜蜜。

  盡管后來二姐成婚后與父母有過激烈的爭吵,盡管有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期內(nèi),似乎與父母,與我們這個家斷了聯(lián)系,不再有任何的瓜葛,盡管,我曾經(jīng)在心里對她有過無比的埋怨,但都不足以磨滅那段真實的歲月,以至于這么多年過去,依然無法忘懷。

  青云在家里排行老三,個子不高,圓圓的臉上卻布滿了黑斑,老人管這叫黑點砂,可不就像沙子一樣多嘛,我常常把它和沙子聯(lián)系在一起,多而灰暗。

  青云的爺爺是地主,據(jù)說當(dāng)時家里可富了,到了青云父親這一輩兒就家道有些中落,后來定成分的時候,因為青云的父親是過繼來的,也是窮人家的孩子,所以就定了個富農(nóng),但比起我們這樣的貧農(nóng)來說還是富有的。

  青云的母親是二婆兒,也就是二房的意思。因為大房一連生了三個閨女,眼看香火要斷,青云的奶奶可著了急,就把青云的母親娶了過來,誰成想,又一連生了三個閨女,幸虧青云下面有了一個弟弟,要不然,老太太在地下也不能瞑目了。

  青云和二姐同歲,從小一起長大,除了吃飯、睡覺,其他的時間幾乎都在一起。

  青云雖然長的不好看,但人心地善良,從來也沒嫌棄過我們家窮,還每次都給我拿好吃的。

  那個年代的女孩都掐辮子,沒事的時候,每人用濕毛巾包一捆麥秸桿子,找個樹蔭涼,帶著凳子的,就坐在凳子上,沒帶凳子的,把鞋子脫下來一只,放在地上,往地上一坐就開始了她們美好的時光。

  在這段時光里,講述著她們對未來的暢想,對美的追求,愛情的渴盼,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青云的家在一條長長的胡同里,需要拐上兩個彎才能到,就在巷子的最盡頭。

  小時候我對這條巷子非常的迷戀,因為它藏在這里帶給我無限的安全感。多少次我做夢都夢到這里成了我的莊園,迎門墻后種滿了鮮花和高大的植物,左邊有母親種的小菜園,還有爺爺造的木橋,那兩棵又大又粗的棗樹下有我喜歡的秋千,我和我的小伙伴坐在那里,蕩來蕩去,笑聲充滿了整個院子----。

  我常常的和二姐說起我的夢,二姐總是把我摟在懷里,緊緊的抱著我,有時什么也不說,有時會把我高高的背起。

  “宇,你要好好上學(xué),二姐干活掙錢供你上大學(xué),等你上了大學(xué),能掙錢了,我們也蓋個這樣的院子好不好“。

  我總是快樂的使勁點頭,那成了我生活中的盼望,成了我努力的方向,那些童年的日子在現(xiàn)在想來是多么的美好。

  只是遺憾的是這么多年過去了,沒能如二姐的愿望,沒有上了大學(xué),只是上了個”半頭磚“,也沒有蓋那想象中的院子。更沒有帶給二姐什么好的生活,反而,各自成年的我們,各自過著屬于自己的生活,不管這生活是貧窮還是富有,我們的交集卻是越來越少,我們用成長代替了親情,用忙碌忘記了親情。

  那些在一起成長的歲月隨著時間的流失也變得越來越淡薄,每每這樣想起,都不免有無限的傷感。

  “云姑姑,我們來啦“才剛到大門,我就喊了起來。

  “宇,快來,咋又讓你姐背你?她走到我的身后,用她胖胖的手拍打我的屁股。

  “看你下來不下來,看你下來不下來”,二姐背著我躲避著,我使勁的摟著二姐的脖子,“二姐快跑,二姐快跑!”一時間,院子里充滿了我的笑聲和歡叫聲。

  “好了,好了,該下來啦。”二姐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了,我松開手從二姐彎著的后背上下來。青云拉住我的手,“吃飯了嗎?我點點頭,“快來,我這有好吃的,給你留的”。

  “真的?”她拉著我就向西廂房走去。

  “咳,咳”二姐使勁咳嗽了兩聲,我趕緊停下腳步,回頭看二姐,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我似乎可以想象到她向我眨眼的模樣,我頓時想起二姐叮囑我的話,“到人家家不能要好吃的,不然,二姐就再也不帶你去了”。

  我掙脫開云姑姑拉著的手,跑到二姐身邊。云姑姑也回過頭來看著二姐,眼里帶著責(zé)怪,

  “就你事兒多,我專門給宇留的,我娘不知道”她走到二姐身邊,悄悄的趴在二姐的耳邊說。

  “那也不行,可不能讓她這樣,我們宇以后可是要干大事的人,不能讓這些壞習(xí)慣毀了她”。二姐帶著驕傲的口氣說。

  “行行行,聽你姐說了嗎,你是干大事的人,不能吃我們窮人的東西”,她蹲下來用她的手使勁的揉了一下我的臉,不由分的拉起我和二姐就向她的屋走去。

  “二華子來啦”,堂屋的門被輕輕的推開,里面微弱的煤油燈的光亮照著一個高大的女人。

  她頭上挽著高高的發(fā)髻,上身穿著斜襟的上衣,借著燈光依稀可見的牡丹花圖案,在夜色的襯托下高貴而深邃,一條灰色的粗布褲子,寬闊的褲腿也掩飾不住住她曼妙的身材。像一朵搖曳的水蓮風(fēng)情萬種。

  青云的母親家是大戶人家,也是因為成分的緣故才嫁給了青云的父親,雖然是二房,但青云父親還是被她優(yōu)雅的氣質(zhì)和溫婉的性子所折服。

  娶來后,嬌縱有加,別說干地里活兒了,就是家里的粗話也從不讓她插手。為此,大婆硬是被活活氣死了。其實也不怪青云娘,怪只怪青云爹對兩人的態(tài)度太不一樣,大婆有苦難言,一口氣憋在心里,一場大病就離開了人世。

  可誰知看似溫婉的她,卻恃寵而驕,一改剛嫁到這里時的溫婉,脾氣變得暴躁,對婆婆也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婆婆為此當(dāng)面和她吵了幾次,也是無功而返,青云的父親也不加管教,于是她便成了村里有名的惡婆娘,不但對婆婆不孝,對我們這些貧農(nóng)也是不屑一顧,徹底暴露出她地主小姐的本性。

  尤其是生了兒子以后,更是趾高氣揚的很。

  我從心里是有點怕她的,雖然她并沒有對我怎么樣,但從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并不喜歡我們,所以,二姐每次去她家都會先囑咐我?guī)拙洌挛胰浅鍪露恕?p>  青云姑姑可不管這些,她最喜歡我二姐了。她們倆是一起長大的,而且青云姑姑小時候還喝過我母親的奶呢,所以,大家總是感到很親切,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青云母親對我的打鬧也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二華,針線活的事你多教教青云,她手有點笨,一個女孩子家的,不會做針線活兒,那以后誰敢娶呀!說著微笑著看了一眼青云姑姑。她今天的臉色看起來還真高興呢,我心里想。

  “娘,你說的啥呀?”青云姑姑一轉(zhuǎn)身拉著我向西廂房跑去。

  知道了二奶奶,我一定好好教她“二姐一本正經(jīng)的說。

  “以后就把“二”去了吧,聽著別扭點兒了,叫我臣奶奶就行。說著徑直向東廂房去了。二姐似乎還沒有回過味兒來,愣了一下,“哦哦,好的臣奶奶?!?p>  青云姑姑的房間收拾的一點也不干凈,她是個有點邋遢的女孩。

  炕上的被子永遠堆在那里,枕巾也不知道扔在哪里。單子滿是皺褶,炕西頭的炕琴門打開著,地面堆著衣服和鞋子,分也分不清。

  床邊有一塊木板高高的墊在那里,每次坐上都會嘎當(dāng)嘎當(dāng)?shù)捻?。青云姑姑用手插住我的胳膊窩使勁把我抱上炕。

  “宇,別吃了啊,又重了,再重云姑姑就抱不動你嘍!”

  “我要吃,我要吃,云姑姑一定可以抱的動的”。

  “小饞貓”云姑姑用手捏了捏我的臉,彎身從炕邊的桌子抽屜里拿出兩顆糖來,兩只手背在后面。

  “猜猜云姑姑的手里是什么,猜對了才能吃”。

  其實我是真的什么也沒有看見,但我分明聽見了糖紙摩擦出來的沙沙聲,但,我仰著臉,翻了翻眼睛,故作思考的模樣。

  “是什么呢?是什么呢?,我可以聞一下嗎?”

  “當(dāng)然可以”云姑姑用左手包住右手的拳頭,一點縫隙也不留。

  “聞吧,聞吧,聞了你也也猜不出來?!彼箘虐咽稚爝^來,近的快要到我的鼻孔里了,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從炕上跳下來”。

  是糖,是糖“,我跳躍著,歡呼著。

  “噓--“,二姐放下手里的東西,一只手放在撅起的嘴唇邊,另一只手向窗外指了指。

  我頓時停了下來,輕聲的說:“是糖,是糖,對不對云姑姑”?

  云姑姑的眼睛睜的大大的,“你怎么知道的,我拿的時候那么小心,難道你看到啦?。

  我只管笑,什么也不說,”快說,快說,說了馬上就給你。

  “云姑姑,我其實什么也沒看見,我是聽見了”。

  “聽見了?難道糖會說話不成?”我們?nèi)硕嘉嬷煨χ?p>  “我聽見糖紙摩擦的聲音了”。

  “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二姐說你是個機靈鬼,是個成大事的人,這話聽著一點也不假,我們鴻宇就是和別的孩子不一般”說著徑直彎下腰一把抱住我的屁股,把我抱到炕邊,把一顆糖放在我的手里,另一顆糖剝好了糖紙,放在我的嘴巴里,然后把糖紙疊好放進我的口袋。

  今天只能吃一顆,另一顆明天再吃”,我只顧著點頭,所有的感覺都被這

  糖的甜蜜包圍了,幸福和喜悅充斥著我的全身。

  而后的歲月里,吃過了許許多多的糖果,但再也找不到云姑姑糖的味道,沒有了云姑姑猜糖的喜悅,也沒有了甜蜜的感覺了。

  我坐在炕邊享受著吃糖的喜悅,二姐和云姑姑一起討論著編挺子的方法。

  我靠著桌子,看著煤油燈上跳躍的火苗,情不自禁的脫掉鞋子上到炕上,隨著火苗的的跳躍一起舞動,二姐和云姑姑似乎沉浸在她們的世界里,沒有再顧及到我。

  跳著跳著累了,就躺在炕上,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我不敢去院子里玩耍,只好看著房梁上的木椽子發(fā)呆。

  那些一個個排列整齊的木頭,像是列隊的士兵又像是駝背的老爺爺老奶奶,有的向這邊彎曲有的向那邊彎曲。

  我想象著我家的房頂,似乎并沒有這些士兵,只有一些垂下來的葦子。

  我不明白房子是怎么建成的?為什么每個家的房子都不一樣?為什么人應(yīng)該住在房子里?

  我有太多的疑問,世界對于我來說太大,太新奇。

  想著想著,不知什么時候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等一覺醒來,再次看到窗外搖曳的樹葉,我才知道,又一天開始了,太陽從東方升起來了,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我家的炕上。

  又一次,二姐把我從云姑姑家背回家里,已經(jīng)記不得是多少次了------。

墨騰123

童年是一段難忘的歲月,在逐漸長大的心靈里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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