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登基
錢雨欣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日上午了,此時的天空陰沉沉的,地面上已經(jīng)鋪滿了雪,棲凰殿內(nèi)空蕩蕩的。
錢雨欣順著眼角留下的淚痕已經(jīng)干澀,她逐漸清醒,想起君無情的離世,心中又是一震悲慟,已經(jīng)顧不得自己的身體了,起身就要往紫宸殿去,她要去守著他,至少,讓她去送送他。
風鈴端著參湯正往寢宮的方向走去,剛到門口,就看到錢雨欣已經(jīng)起身想要離去,風鈴趕忙叫住了她,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說:“娘娘,您身子還未好,昨日又……您不能這么不愛惜自己,先喝點參湯暖暖身子再去好嗎?”
風鈴用溫柔的語氣和錢雨欣說著,將手上的參湯放在桌子上,眼神控制著不去看自家娘娘的白發(fā),因為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錢雨欣扯著剛睡醒還有些沙啞的嗓音道,“風鈴,我睡了多久,他還在嗎?他沒有走吧?”錢雨欣說著有些激動的雙手抓著風鈴的胳膊。眼眸中是難過中夾雜著一絲期許,絕望中又有著一線生機的希望??墒侨绻愦鸬貌皇撬胍拇鸢?,她就會像玻璃一般,一碰就支離破碎,再也拼湊不起來。
在這樣的眼神下,風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知道她真的再也經(jīng)受不住打擊了,她會瘋掉的。
錢雨欣遲遲不見她的回答,不覺間雙手抓的更用力了,風鈴這才回過神來,說:“……陛下梓宮在紫宸殿,過幾日會擇吉日舉行祭奠儀式,奉安于壽皇殿……”
錢雨欣只知道她的陛下還在紫宸殿,后面的一句也沒聽見,轉(zhuǎn)身就往門外走去,她要去陪著她的陛下。
風鈴眼看攔不住了,語氣著急,“娘娘,你這樣出去陛下見了會不高興的?!?p> 不高興?錢雨欣看看自己身上的中衣中褲,沉默了幾秒,快速走了回來,并招呼風鈴更衣梳妝,她要漂漂亮亮的去見他。
風鈴就知道,娘娘現(xiàn)在對陛下兩個字可敏感了,這也難怪,曾經(jīng)翰林院的他們仿如昨日,可這段感情卻無人知曉。
錢皇后喜歡淺紫色,今日她不再穿著皇后莊重的服飾,換上了自己喜歡的淡紫色長袍。
坐在梳妝臺前的她滿頭銀發(fā)散落在肩上,她黑色的眼眸中有著一絲笑意,三千青絲為君白頭,雖未與君到老,可我三千白發(fā),也算與君共白頭。
風鈴見她手中握著一縷白發(fā),眸中淺笑,不忍心打擾,只說著,“娘娘這般也是好看的?!?p> 風鈴并沒有騙她,她的樣貌或許并沒有那般驚人,但她的一雙杏眼卻是極美的,她的美如醇香的杜康酒,飲之,入口濃郁芳香,回味無窮。
“嗯,我知道,他會喜歡的?!?p> “風鈴,梳妝吧?!?p> 風鈴給她梳了一個靈蛇髻,配上她喜歡的紫色發(fā)釵,點綴著紫色小珠子,煞是好看。
錢雨欣看著鏡中的自己,愣了神,緩緩說著:“我這樣,你會喜歡的吧!”
“風鈴,我們走吧?!闭f著,錢雨欣把一只手伸起,風鈴自然而然的攙扶著她。
兩人趕往紫宸殿的方向,天空飄著雪花,那道淡紫色的身影他終是沒能看到。
陰沉的天氣充滿了壓抑與沉重,就如同紫宸殿內(nèi)一般壓抑,太后,肅王,楚皇貴妃,徐貴妃,趙賢妃,皇子們和七公主君婉清,慕曉嵐都在殿內(nèi)。
眾人沉默不語,棺槨中躺著的是身著龍袍的君無情,自錢皇后暈倒后,元武帝的身后事就全權由李太后主持,宮中統(tǒng)一著素。
李太后看著君無情的那張臉,她姐姐死后,她撫養(yǎng)著姐姐的孩子,對他未有過苛責。而她和建武帝那一夜,竟是因為建武帝喝醉酒將自己認為是她姐姐,才有了君無痕。
她將君無痕當作報復的棋子,而先皇對他有愧,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因為這樣,她才會給君無情挑一個平平無奇的文官的女兒。
她看著君無情越來越像自己的姐姐,她就會想起那夜的恥辱,對他自是處處擠兌,處處挑刺。
如今看到君無情死了,她竟還有些難過,果然啊,人老了就容易傷感。
君無痕看到君無情躺在棺槨中,內(nèi)心是復雜的,他對君無情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君無情像哥哥一樣護著他,可他處處與君無情攀比,他想要得到建武帝的稱贊,想讓君無情看到自己的努力,可他的眼中永遠都是別人。
他就更想引起君無情的注意,如今,君無情就躺在那里,他本應該高興的,這樣所有人就知道滄瀾有一個叫君無痕的人,而不是僅僅冠上“君無情的弟弟”的名字。
可如今,君無痕卻并沒有感受到快樂,沒了君無情的世界,索然無味。
楚皇貴妃氣君無情的無情,如同他的名字,無情,無情,當真無情嗎?情非她罷了。
七公主君婉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君臨寒拍著她的后背安慰著她,“婉清,哥會保護你的,母后也會的?!?p> “……嗯?!本袂迥税蜒蹨I,淚汪汪的看著君臨寒,糯糯的聲音道:“哥哥,婉清會照顧好自己的,哥哥也要好好的。”
“嗯,會的。父皇會在天上看著我們的?!?p> “真的嗎?”
“嗯,哥哥什么時候騙過你!”
“嗯!”
慕曉嵐手中的詔書此刻成了燙手山芋,他現(xiàn)在只想等皇后來了之后,辦完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殿中人心思各異,卻奇妙的保持沉默,等著皇后的出現(xiàn)。
“皇后娘娘到!”福德全喊道。
風鈴在門口便止步了。
此刻在錢雨欣的眼中只有那具棺槨,她一步一步的走到棺槨旁。她走的及慢,此刻她不在膽怯太后,每走一步,都是他們相識的畫面。
翰林院初次相見,不打不相識,一同早課,逃課,一同探討文章,吐槽老師,他們是那么的快樂,直到她被發(fā)現(xiàn)女兒身,她離開學校,而他卻從未放棄尋找她。
再見時,她成了他的妻,她一直慶幸著,上天待她不薄,而他又何嘗不是。
再后來,李太后讓錢雨欣做她的棋子,為她傳遞君無情的消息,被錢雨欣拒絕了,于是李太后處處打壓,她的家族被迫遠離京都。
而她因為給家族帶來的災難,被除族,世人都笑她,是第一位被除族的皇后,可若沒有他,她又怎會坐穩(wěn)著皇后的位子。
他對她的情誼皆在不言中,而她能做的就是不給他添麻煩的情況下為他處理六宮。
她站在棺木前看著君無情俊朗的容顏,附身輕語,“我來看你了,我回來了!”
那個當初自信、傲氣的她回來了,與他談笑風生的她回來了。此刻她不懼風雨,不懼皇權,不懼李太后,她可是他的皇后啊。
無人知曉他們曾經(jīng)相戀,但所幸如今她是他的妻!
錢雨欣起身,轉(zhuǎn)身,衣袍隨風而擺,眼眸中是一片堅定,她的身上散發(fā)著睥睨天下的氣息,她狂傲且自信!
她忽略眾人看她白發(fā)時的震驚,緩緩道:“慕卿,宣讀陛下的詔書罷!”
“是!”
慕曉嵐打開詔書,所有人跪下,除了李太后,“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朕大限將至,遂傳位于太子君臨寒,太子仁孝,善輔導之,謹記以天下為己任,體群臣,愛庶民,保祖宗之基業(yè),致治于未亂,擔百姓之憂。欽此!”
“兒臣接旨!”君臨寒雙手舉過頭頂,拿著圣旨,起身!
眾大臣依舊跪在地上參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錢太后看著李太皇太后,一字一句道:“此刻先帝還未入壽皇殿,待先帝入壽皇殿在商榷登基一事,太皇太后意下如何?”
李太皇太后猛然聽到“太皇太后”這個稱呼,突然怔了怔,反應過來道:“依你所言!”
李太皇太后轉(zhuǎn)身離去了,打算做個甩手掌柜,錢雨欣巴不得她什么都不要管。
“欽天監(jiān)何在?”
“老臣在。”一個留著山羊須的老頭站了出來。
“進來可有合適的日子,送……先皇入壽皇殿……”錢雨欣再說到“先皇”二字時,心頭像針扎一樣刺痛。
欽天監(jiān)的大臣閉眼,右手盤算了一陣,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脫口而出,“有了!”拳拳相報于胸前道:“啟稟娘娘,大雪那天適合入壽皇殿?!?p> “大雪嗎……”那還有七日的時間,夠了?!啊茫瑴蕚涫乱肆T?!?p> “是,微臣告退?!标愔畚⑿幸欢Y,便離開準備事宜。
肅王自君臨寒接了圣旨便一直在盯著君臨寒,君無情,你最終還是選擇了這個羽翼未滿的孩子,那我就要證明你是錯的!
肅王深深地看了眼棺木中的君無情,怎么看怎么礙眼,心中一陣煩躁,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肅王就這么離開了。
錢雨欣留下了右相墨黎和左相楚逸,商議先皇入主壽皇殿的事宜。
商榷在這七天內(nèi)舉行七日的祭奠儀式,七日過后,入主壽皇殿。
七日后,準皇帝君臨寒在禮部尚書的一聲“摔盆,起靈”中將君無情送到壽皇殿。
滄瀾國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先帝仙逝一個月后才可再則良辰舉行登基大典,而這段時間所有的事物均在太子府處理。
元武二十一年初春,幼帝登基那天,天降祥云,春回大地,普天同慶,新帝大赦天下,更國號為天啟,這一年為天啟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