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舟上樓看妻子,臥室房門緊鎖。“沒事了,舒窈,一切都過去了,開門,舒窈!”
房門打開,舒窈站在門里,女仆們都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害怕了?”他暖聲問妻子,伸手要將她摟進懷里,卻被女孩猛地推開。
秦行舟十分抱歉,因為自己而使別人死傷數(shù)人,房屋被毀。他還替主人擔心,擔心島津會再來報復。
“這本來就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紐約。出門在外,誰還沒攤上點事?這些年,如果不是大家彼此鼎力相助,我們早就客死他鄉(xiāng)了!”主人笑笑。他頗有中國古代劍客“誰有不平事”的豪俠仗義。
彼時,去異鄉(xiāng)討生活的人個個都是賭徒,用人生來豪賭,生命危險是可預見的。死了的人不能站起來抱怨,傷者原本就不為秦行舟而來,他們亦無話可說。
秦行舟跟主人以及威廉姆斯說,看情勢他們恐怕在橫濱待不下去了,不如來上海做生意,憑秦家在上海的數(shù)十年積累,他們絕對可以一起開辟新天地。
這是個好機遇,前景誘人。他們與中國人已然有了過命的交情,并且中國人的誠信度遠高于日本人,兩個美國人欣然同意。他們與秦行舟約好不日將在上海相見。
第二天是歐美人的賽馬會。在橫濱經(jīng)商的外國人以及各國外交使節(jié)生活豪奢,狂歡宴飲無休止。家家都養(yǎng)著一兩匹日本矮種馬,每到春季和秋季,他們會舉辦賽馬會,有時竟可看到各家以從西洋引進的純種賽馬來參加比賽。羅德里格斯建議秦行舟夫婦及女仆們換上歐美人的裝束,一起去賽馬會,再從賽馬會那邊奔赴碼頭上船。賽馬場距離碼頭不遠。
女人們換上歐美婦人的長裙,戴上帽子,用面紗遮住臉,很方便。秦行舟穿上西裝,將辮子盤起來扣在禮帽里,也無妨。男仆和小廝們都用布包住頭,換上和服,裝作歐美人的家仆。
婦人們騎著日本的矮種馬,男人們步行,一起去賽馬場。日本真是什么都袖珍,不僅是人,還有馬!威廉姆斯先生告訴秦行舟這已經(jīng)是日本本土最高大的馬了,叫“木曾馬”,身高只有3.6英尺(110厘米)。
橫濱的賽馬會由1861年開始舉辦,發(fā)展到1896年已頗具規(guī)模。場地上彩旗飄揚,人聲鼎沸。同上海的跑馬場禁止華人入內(nèi)一樣,日本人也不可以進入橫濱的賽馬會,除了馬場雇傭的馬夫、雜役以及西人的傭仆。眾人行到賽馬場外,并不入內(nèi),在場外停留片刻后,轉(zhuǎn)向碼頭。
秦行舟與美國人再道“珍重”,攜妻子和家仆登上怡和洋行的商船。商船離港后,他長舒一口氣。岸上的建筑變得杳不可見,天地間只余茫茫的一片水,秦行舟跟著妻子回艙室?!笆骜?,你不愿意做的事我不會為難你。但你想離開我不可能,永遠不要想!不要為擺脫我就出昏招,別作踐自己,舒窈!”
“我嫁給你才是作踐自己。”舒窈冷聲說。
這是妻子自與他絕情后跟他說的第三句話。服侍的婆子們皆愕然。秦行周不回應,心下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