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氏兄妹
黑暗中,有人語意眷戀,一腔無法言說的愛意灼燒著骨頭,在這冰冷的夜里顯得極為珍貴。
——
“皇上將煊王下獄,很多老臣都紛紛上奏為其辯白,尤其是白老太傅,行將木就的身子,居然還撐著上了朝,一通指桑罵槐下來,皇上都差點氣哭了,真是……”
寧沉翎躺在軟榻上,心不在焉地扒拉著手里兵書,聽著好友在耳邊絮叨,心里煩得很。
“我說令羽,你真不打算管煊王殿下了?”
張越抱著一碗葡萄吃得開心,許是有了兒女的原因,年少時那么咋呼的一個人,現(xiàn)在看起來儒雅沉穩(wěn)了不少。
“管個屁!”
寧沉翎扔了手里的書,抬腳不輕不重地踹了過去。這小子在旁邊一直絮叨,給他煩的。
“我管得著嗎!他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膽整了這么一出,我怎么管?哎!你快走,我正煩著呢!”
“別介??!你看你老是這樣……”
張越抱著懷里的葡萄往旁邊躲了躲,生怕他給自己踢飛了。
“我就覺得吧,煊王殿下肯定是被冤枉的,你去找皇上說說情,別的再談,先把煊王從昭獄帶出來才是正事,那地方是給人待的嗎?”
呵!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無辜的,可是這份無辜到底有幾分是真的呢?
大哥??!你還真是給弟弟出了個大難題??!連白老太傅都出山了,大哥可真有本事!
寧沉翎又發(fā)了一會兒呆,忽然坐了起來,起身走去內室換衣服。
張越抱著個碗亦步亦趨,停在屏風外揚聲問道。
“你做什么?”
“更衣,去我阿姊那兒!”
“哦?!?p> 張越懷里的碗也空了,見到目的達到,他滿意地笑了笑,這便準備走了。
“那我走了啊,回頭幫我給長樂帶好?!?p> “……趕緊滾吧,簡直受不了你?!?p> 張家是書香世家,張越是家里的庶子,上面壓著兩個哥哥,個頂個的能干,也用不著他考取功名還是干什么。
張越這一輩子活的挺自在,年輕的時候做一個讓哥哥父親放心的紈绔,等到年紀到了,便娶一個家族看中的女子,生兒育女,這小半輩子也就這么過來了。
他在翰林院領著閑職,俸祿足夠糊口,過著和很多庶子一樣的生活。
沈景卿從御膳房偷了一盤上好荔枝回來時,張越已經(jīng)不在了,自家夫君衣著整齊,看樣子是要出門了。
“夫君,吃荔枝。”
沈景卿剝了一顆荔枝喂給寧沉翎,后者寵溺地在她頭上揉了一把。
“本王去阿姊那兒,你去嗎?”
沈景卿眼睛頓時亮了。
“去!”
裕王夫婦是在御花園遇到蘭時君的,彼時她正在和一個男子說話,眼眶有些紅,看起來楚楚可憐。
寧沉翎自然認得她,也認得和她說話的男子,蘭家大公子,蘭時荊。
“臣(妾身)見過裕王殿下千歲,裕王妃萬安?!?p> “免禮。”
寧沉翎的目光先在蘭時荊身上繞了一圈,才看向他身邊的蘭時君,本著避嫌的原則,他并的目光并沒有很放肆,只是從女子捏著錦帕的柔胰上掃過,但就是那么一掃,便令他眼中的笑意一掃而空。
她手上戴的血玉鐲是……
“皇貴妃娘娘懷有皇嗣,平日里若無他事,還是好生待在碎玉宮中安養(yǎng)為好,畢竟,這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可金貴著呢。”
寧沉翎面上不顯,笑得一臉溫和,他身邊的沈景卿見他對旁的女子笑成這樣,頓時醋得不行,臉頰都鼓起來了。
“多謝裕王殿下關切,本宮自知身子笨重,不宜四處走動,但今日兄長進宮探望,本宮這個做妹妹的不出來相送,實在是不像話,讓裕王殿下見笑了。”
說是身子笨重,其實也不見得,她是個絕對的美人,身形玲瓏纖細,面若桃花,即使是懷了身孕也絲毫看不出來任何臃腫,一身水藍色的云紋縐紗曳地宮裝,外罩翠紋織錦羽緞披風,微微隆起的小腹隱在披風下,根本看不出這是個懷孕的人。
“是嗎?那二位慢聊,本王和王妃先走了。”
寧沉翎將目光從那皓白的腕子上移開,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掃了蘭時荊一眼后,便摟著沈景卿的腰越過二人離開,他怕再待下去,會忍不住上去將那鐲子擼下來。
“恭送裕王殿下,恭送王妃?!?p> 看著二人相攜遠去,蘭時荊眼中劃過一抹暗色,再轉頭看向身邊的女子時,眼神中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方才見裕王一直在看你,莫不是看上你了?”
蘭時君自覺屈辱,臉色白了又白,披風下的手掌緊緊攥著。
“大哥說笑了,裕王與王妃伉儷情深,小妹薄柳之姿,自然是入不得王爺眼的。”
“呵,倒是還有點自知之明?!?p> 蘭時荊嗤笑一聲,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嘲諷。
“這些年你皇貴妃靠著太后和殷繁在這宮中混得如魚得水,連帝后都被你們玩弄在股掌之中,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忘了自己還是蘭家人了呢?!?p> 蘭時君笑,說不敢。
“明日小渠進宮,你好好安排一下?!?p> 蘭時荊的目光落在她半遮半掩的腹部,忽然邪氣一笑,道。
“這孩子,你莫非真的想生下來?”
聞言,女子半撫在小腹上的手微微顫了顫,背脊升上一股寒意,一雙水眸毫無感情地看著面前的人。
“不然呢,大哥?!?p> 蘭時荊只笑不語,但那笑,終是有了點別樣的意味,只不過面前的女子看不出來罷了。
蘭時荊走了,他此次進宮不過是替蘭家主母傳個話,蘭時渠明日進宮,讓她安排好侍寢之事。
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
蘭時君在原地站了很久,身邊的小宮女才小心翼翼地請示,“娘娘娘,風大了,咱們回嗎?”
“回。”
最是薄情少年郎,怎憶軟語溫言舊,不堪想。
蘭時荊出了宮門,那里已有一人在等他,見他出來,立即招手示意。
“可是見到了?”
“嗯?!?p> “怎么樣?怎么樣?看起來可還好?”
來人與他年歲相仿,卻是格外活潑,就連那寬大的斗笠都不能阻擋他上躥下跳,蘭時荊無奈,一把薅住脖子將人塞進馬車。
“唉!你干什么……”
煩人!
蘭時荊讓他自己在里面咋呼,半點都不接茬,四平八穩(wěn)地駕著馬車離開。
——長樂宮
殷繁剛用了藥離開,寧枧歲還坐在窗前拈著蜜餞吃,甜得眼睛都彎了,隱秘的小嗜好暴露無遺。
“阿姊?!?p> 寧沉翎站在門口看了許久才走了進來,溫和的面具又扣在了臉上,他身邊的沈景卿笑瞇瞇地同寧枧歲招手,乖巧地叫阿姊。
寧枧歲看到了,笑著沖她點點頭,“靜宜在內室看書,景卿去陪陪她?!?p> “好嘞?!?p> 自從那日寧沉庭被下獄后,王靜宜便歇在了長樂宮,她說自己害怕,不敢一個人睡,寧枧歲也只好縱著她,到底是弟媳,總不能給人趕出去吧。
“坐。”
寧枧歲點了點身邊的位置,寧沉翎坐下。
“是為晚舟而來?怎么,不跟你長姐鬧別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