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再二
羅袖以為他是來質(zhì)問季溟為什么斬掉同門師姐一只手的,沒想到竟然還不當(dāng)著她的面詢問。
季溟讓羅袖先休息,跟著燭樹走了出去。
一到距離這頂帳子足夠遠(yuǎn)的地方,燭樹便問:“剛才那女子究竟是誰?”
“她有什么不妥嗎?”季溟不答反問。
燭樹看了他一眼,說道:“那女子身上的功德之光很厚,定非一般人。早前讓你去殺羅袖,你什么憑證都沒有帶回來,之后只聽說羅家洼全村戒嚴(yán),我當(dāng)時還以為是羅家洼更有別人坐鎮(zhèn)?,F(xiàn)在看來,她是不是根本沒有死?就是帳子里那個女人?”
他雖是質(zhì)問,但卻已經(jīng)十足肯定的語氣了。
季溟便默然不語。
燭樹嚴(yán)厲道:“你怎么這么糊涂?你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我和你師父都沒有別的話說,但就是她不行。”
“為什么?”季溟問道。
為什么?當(dāng)然是因為她能影響你的心性,讓你殺人的數(shù)量從萬萬到千數(shù)以內(nèi)的銳減。
季溟是他費勁心思為流云門尋到的一把好刀,當(dāng)然了,這么幾年的相處,他對這個孩子也不是沒有半分的感情,非要放縱他去殺人。
他本來就是貪殺命格,殺人,不停的殺殺殺,將這個亂世殺出一條血路,是他本來便定好的命運。
于他而言,殺人根本不是什么罪孽,反而是功勛。
但是如今呢,他把一個身居大功德光的女人帶在身邊,殺意消弭,還怎么能成就大功業(yè)?
燭樹道:“此女身上的功德金光太盛,天下的紫薇之氣都被照耀得暗淡起來,有她在,哪個人杰都別想出頭。你若是想成就霸業(yè),必先把她殺了?!?p> 季溟眼神中閃過一絲玩味,“我現(xiàn)在挺喜歡她的,殺了她我該怎么辦?”
與此同時,蒼生一字不差地把這些話轉(zhuǎn)述給羅袖,擔(dān)心道:“主人,聽這話的意思,小三子要殺了你啊?!?p> 羅袖倒是不擔(dān)心,她沒有一點危險將至的感覺。
燭樹聽到這話,也微微放心,說道:“女人而已,蜀州城內(nèi)多的是,況且,你的命定之人并不是她?!?p> 羅袖聽到蒼生的轉(zhuǎn)述,挑眉道:“他還有命定之人,是誰?那邊說了嗎?”
蒼生突然嘎的一聲,羅袖好笑道:“誰啊,你這么驚異?”
“他,他他他”,蒼生磕巴道,“他把那個燭樹殺了,主人,上一秒還笑著說話的啊,下一秒就面不改色的把袖刀扎穿了那人的心臟。”
羅袖猛地站起身。
季溟四下看了看,此處遠(yuǎn)離軍營大帳,左邊是一個小樹林右邊是一道溪流,前面就是入蜀的左路通道漫花谷。
眨眼之間,季溟便做出決定,他把燭樹胸口的刀拔出來,用燭樹胸前已經(jīng)暗成一片的裘衣按住不停往外冒血的血洞,借著夜色掩護,攙著已經(jīng)沒有氣息的燭樹往漫花谷里走去。
“將軍?!?p> 有一隊巡邏士兵經(jīng)過,停下來見禮。
“燭尊師怎么了?”
季溟淡淡道:“師叔不太舒服,但堅持要去漫花谷查看地形,我陪他一起?!?p> 小隊長立刻道:“將軍,需不需要派人在前策應(yīng)?”
“不用了”,季溟說道,“我們片刻就回?!?p> 等到羅袖根據(jù)蒼生的指示趕到這里,季溟和燭樹早已不見人影。
“主人,你腳下有兩滴血跡”,蒼生抖索著提醒到,剛才季溟殺死燭樹的過程,祂可是親眼目睹的,現(xiàn)在還在發(fā)抖。
羅袖聞言,下意識的動作便是碾了碾地上的凍土,把血跡蹭掉。
“主人,我,我們別去追了”,蒼生說道,“萬一他發(fā)現(xiàn)你看見了把你也殺了呢?!?p> 羅袖還是不太敢相信,僅僅是一刻鐘不到的功夫,就有一條命被他收割了。
剛才他還答應(yīng)的好好的。
“那個燭樹不是流云門的嗎?”羅袖問道,“那么容易被殺?”
蒼生道:“他根本沒有想到季溟會動手,而且他的武功也根本比不上季溟?!?p> “什么人?”
又一對巡邏士兵走來。
羅袖直接轉(zhuǎn)身就走。
有人要追,但被最前面的隊長攔住了,“怎么不長眼?那是季將軍的女人?!?p> 羅袖回到營帳,急得團團轉(zhuǎn)轉(zhuǎn)的玲花趕緊迎過來,問道:“夫人,您剛才去哪兒了?”
羅袖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她想起來幾年前鐘家人滅門的那一晚,小三子對上有可能威脅到自家人的那些人,毫不留情刺下竹刺時的模樣。
要說這個燭樹被殺,羅袖一點兒都不可惜,他還想讓小三子殺了自己呢。可是這樣迅速、毫不留情,也太不拿人命當(dāng)回事了。
“夫人?”
玲花看羅袖臉色難看,小心地問道,“您這是怎么了?”
羅袖這才注意到玲花,擺擺手道:“沒事。你去隔壁的營帳休息,軍營都是士兵,不要離我太遠(yuǎn)。”
玲花答應(yīng),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又過大約半刻鐘,季溟才神態(tài)自若地走回來,一撩帳簾,看到羅袖坐在簡陋的桌椅旁還沒去休息,立刻湊上去笑道:“是不是沒我抱著睡不著?”
羅袖看向他,目光冰冷,“你剛才干什么去了?”
季溟避開她的目光,在她對面坐下來,徑自斟茶道:“跟師叔說了兩句話,他要去探漫花谷地形,我就先回來了?!?p> “那你身上的血腥味怎么來的?”
羅袖一句話讓季溟臉色微變,也冷下臉道:“你這是在質(zhì)問我?”
羅袖冷笑:“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說的?”
季溟道:“我沒有濫殺無辜,也沒有隨便殺人。”
“動不動就斷人手腕殺人性命,你說這不是濫殺?”
季溟蓬一下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面帶怒色,“夠了?!?p> 抬眼看到羅袖眼中的冰寒之色,補充道:“我已經(jīng)夠聽你的話了?!?p> 羅袖起身,板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說道:“除非是在戰(zhàn)場上,你不能一個動念就要人命。”
季溟知道是剛才自己殺了燭樹的事被她知道了,卻也不怎么疑惑她怎么會知道,直接道:“我?guī)熓蹇刹皇呛萌?,今天我不殺他,他以后便能殺了我。?p> 他并不想讓她知道之所以那么痛快地殺了燭樹,是因為他此時不動手,燭樹手段很多,日后定會讓她死在不知不覺中。
聽到季溟這句解釋,羅袖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她知道,之前他殺燭樹,是因為燭樹催他殺她。
“總之,我想你時刻記著,每一個人的性命都很重要,不要因為一點怒氣或者不滿就下殺手?!?p> 季溟點頭,“我記住了?!?p> 但除非是跟你無關(guān)的,我才會細(xì)細(xì)思慮殺或不殺。
羅袖看他,這才注意到他右手上有一點幽藍(lán)色的傷痕,“怎么回事?”
“一點毒”,季溟不在意道。
羅袖立刻讓蒼生掃描,蒼生忍著顫抖掃描了一下,說道:“主人,這是一種見血封喉的毒藥,應(yīng)該是燭樹死前刺的。但大魔王沒事,他肯定是知道燭樹保命手段多,已經(jīng)搜出解藥吃了?!?p> 羅袖還是不太放心,花了六個感謝點跟蒼生兌換一瓶清毒丹,然后交給季溟。
季溟接過藥瓶打量一番,又看看羅袖,好奇道:“這一幕,好像有點熟悉?!?p> 可不熟悉嗎?以前自己在小三子面前就沒有怎么隱藏過。
第二天一大早,季溟便帶了幾個親兵,喬裝打扮再去漫花谷查看,然后燭樹高高掛在樹上的尸體就被發(fā)現(xiàn)了,他衣服上還寫著敢犯蜀州者死幾個模糊字樣。
季溟當(dāng)即大怒,誓要攻克下蜀州給師叔報仇。
羅袖站在營帳邊,看他三言兩語就煽動起眾軍士誓克蜀州的斗志,有些不敢認(rèn)。
項清淺臉色蒼白的抱著一只纏著白布的胳膊,偶爾向羅袖看過來的眼神里滿是殺意。
又過了兩天,季溟布置人前去漫花谷進發(fā),羅袖提醒道:“不要貿(mào)然進去,漫花谷這樣的地方最適合圍殺。”
季溟在她額頭親了下,笑道:“放心,等我捷報。”
翻身上馬,跟羅袖擺手道:“好好待著,最多五天,我必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