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冷寰
兩天后,羅袖偶爾還是會出來找一找,連徐大戶都拜托到了,但小三子就跟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再沒有他的痕跡。
村人都在催去縣城獻(xiàn)小臂弩,羅袖也知道這樣漫無目的地找不是辦法,就和二哥、村里的青壯們一起來到縣城。
一路上,蒼生都沒閑著,全程都開著方圓二十米的監(jiān)測功能。
進(jìn)了城門時,小心地對面無表情坐在車上的羅袖道:“主人,沒有。”
羅袖嗯了聲,在心里道:“這個功能多開幾天吧。”
最好,小三子是不愿意在羅家而自己走了。其他的可能,羅袖根本不敢多想。
與此同時,另一輛馬車從樂安縣北城門駛離,車?yán)?,紅衣少女拿著一塊綠豆糕送到垂眼端坐的少年唇邊,笑道:“小師弟,吃點(diǎn)東西,你才入門,練功不要太急?!?p> 季溟往后側(cè)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多謝師姐,我不餓?!?p> 對著車門的座位上坐著的是燭樹,他正拿著一葫蘆酒慢品,笑道:“清淺,別跟溟兒搗亂?!?p> 項(xiàng)清淺哼一聲往旁邊坐了坐,自己一口口吃起來,不多會兒,她的目光又落在季溟身上,“小師弟,沒想到你換身衣服就變得這么好看了?!?p> 季溟不理會她也不生氣,說道:“出師門的時候,師叔就跟我們說,你是家人厭棄的命格,我們見到你時,你爹正鞭打你呢,可狠了,你現(xiàn)在入了門,要不要師兄師姊帶你去報仇?”
季溟眼中的厭煩如有實(shí)質(zhì),他一向不喜歡跟這話多的師姐計(jì)較,聽到“家人厭棄”卻是有些忍不住,反駁道:“你這樣的才更遭人厭棄吧?!?p> 說完,往車門邊移了移,閉目養(yǎng)神。
恍惚中,好像有一只溫暖柔軟的手將他拉了起來。
季溟時常會有一種不停下墜的感覺,但這種恍恍惚惚間的溫暖,總能讓他的心安定下來,所以他喜歡練功,不僅是為了強(qiáng)大自己。
至于那對經(jīng)常鞭打他的男女,等他功力大成后,自然不會放過的。
樂安縣縣衙門口有些騷亂,一個穿著灰藍(lán)色官袍的中年男人站在外面,旁邊還有幾個伸著脖子往東邊看的差役。
羅袖等人是從西邊的街口上轉(zhuǎn)過來的。
別看跟著來的漢子們路上都挺期待快點(diǎn)到縣衙,但真到了門口,他們一個個心底又都怯了起來。
普通人家,平日里連跟差役多說一句話都不敢的。
“妹妹,到了”,羅章提醒了一聲。
羅袖才回過神來,伸手被哥哥扶著跳下車來。
“什么人?”一個差役朝他們喝問道,“縣衙重地,閑雜人等不要在這里游逛?!?p> 一群高大的漢子像是剛出籠的小雞一般,不自覺便往羅袖身后站了站。
羅袖輕撫衣擺,看向那個聞聲看來的中年官員,道:“我有神弓,想要獻(xiàn)給冷家軍?!?p> 舒杭再次定睛看了看這波人,確定他們的的確確只是一幫鄉(xiāng)下泥腿子,便很有些不耐煩:“本官事務(wù)繁重,哪有閑空聽你們胡扯?”
“快滾”,又一個差役上前幾步,揮手驅(qū)趕:“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怎么不客氣?”一道清朗的聲音在后面響起。
伴隨著聲音,一個身著月白錦衣,發(fā)束玉冠的年輕人緩步走來。
他步態(tài)不疾不緩,步伐卻很大,很快就越過了羅袖一行人所站的地方,走向縣衙門口。
“舒杭,你就是這么對待治下黎民的?”男子面上帶著點(diǎn)微笑,但這么一句話卻把那個剛才還高高在上的官員嚇得噗通一聲跪下來。
“大公子”,舒杭忙道:“小人從未在百姓跟前擺過官威,只是今天實(shí)在是有些麻煩事。”
冷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看向羅袖一行人,問道:“你們有何事要求縣衙做主?”
正在這時,跟在冷寰身旁的一個隨從湊過來,低聲稟告了幾句話。
冷寰心里一驚,看了看羅章,問那隨從:“確定?”
隨從擋著唇形,低聲道:“確定,那日屬下也在?!?p> 他是跟隨陳掌柜護(hù)送琉璃盞到華豐府一行人中的一個,冷家收到琉璃盞后,就得到原封將要抵達(dá)常州府的消息,冷將軍便派大兒子親自過來一趟。
目的有兩個,一是盡量拉攏到原封,二就是找一找那個當(dāng)出琉璃盞的人。
擁有這樣的琉璃盞,必定不是一般人,不論能不能收歸己用,冷家都有必要打探清楚。
冷寰這是一進(jìn)樂安縣便往縣衙來了,陳掌柜是縣里的熟面孔,便指派了兩個功夫不錯的隨從跟著過來。
不想還有這等巧事。
冷寰再看向羅章等人,面上就帶了些溫和笑容,十分禮賢下士地抬手做請,“有什么事,眾位請到縣衙一敘?!?p> 舒杭張了張嘴,想稟告今日一大早才發(fā)現(xiàn)辛縣令全家出逃的事,但又想或許等一會兒方捕頭就能把人帶回來,正好有別的事情絆住了大公子,對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呢。
再三思考,舒杭便沒有開口。
漢子們跟著羅章兄妹進(jìn)到縣衙寬敞的廳內(nèi),就見那位十分高貴的公子分外客氣地抬手,對羅二哥請道:“這位兄臺,請坐?!?p> 至于他們都很尊敬的秀兒妹子,這人竟然像是沒看見一樣。
漢子們都忍不住有些想笑,看這公子高高在上的,誰料竟然是個看不見真神的?
跟著去過必寧城的那些人更是在心里喊道:“我們秀兒妹子有神仙教導(dǎo)啊?!?p> 羅章沒有坐,反而先讓妹妹坐下來。
冷寰微挑眉,問道:“這位如何稱呼?”
“這是我妹子”,因見冷寰身后站著兩個高大隨從,羅章也很自覺地站在自家妹妹身后,說道:“我們來,的確是有事相求,但也不是白求的?!?p> 冷寰沒大聽明白,這位擁有琉璃盞的大漢說的什么,看他這樣,像是個有勇無謀之人,也不像是什么富貴人物。
難道是替主人出來辦事兒的?
正當(dāng)他心內(nèi)琢磨時,那個自始至終都被他忽略的女子,將一捆小小的弓弩一樣的東西放到了桌面上。
定睛看去,冷寰立刻變了面色。
“這”,他親手拆開,拿起一個放在手里把劃了下,看向羅袖,“請問姑娘,這是何物?”
羅袖:還真是個能隨時變色的人物。
“這是我機(jī)緣巧合得到的”,羅袖笑道,“縛在臂間,按動機(jī)括,即可取人命于百步之外?!?p> 冷寰看著羅袖的目光帶了幾分炙熱,他讓兩個隨從出去試箭,然后站起身,恭恭敬敬給羅袖行了一禮,問道:“姑娘可是遙谷弟子?”
又是遙谷。
羅袖道:“公子,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并非只有一個遙谷能做出來好東西?!?p> 被這么下面子,冷寰也不生氣,忙道歉道:“那真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姑娘,和眾位,有何求?”
羅袖示意自家二哥說。
羅章看了妹妹一眼,道:“我們是羅家洼的村民,聽說冷家要征兵,我們都是只會拿鋤頭的農(nóng)夫,恰巧,我妹妹得到此物,村里商量后,便決定獻(xiàn)給冷家,以求免征?!?p> 這些,都是鄉(xiāng)下人?
實(shí)打?qū)嵉泥l(xiāng)下人?
冷寰想從這些人身上找出點(diǎn)可能是隱士后代的痕跡,但看來看去,這一個個的,還真是鄉(xiāng)下漢子。
正在這時,剛才出去的兩個隨從快步返回,兩人臉上均帶著興奮的笑容,“公子,果然是神器,百步之外竟然能把一雀兒的眼睛精準(zhǔn)打中?!?p> “就是太小了,若是做大一點(diǎn),效果應(yīng)該更好。”
旁邊的舒杭看到這個發(fā)展,眼睛差點(diǎn)就要脫框了,趕緊地跑出去,讓下人快準(zhǔn)備茶點(diǎn)。
羅袖說道:“正是小,殺傷力才大?!?p> 她淡淡一說,卻引起了冷寰十分的重視。
“姑娘有何見解?”
說話真客氣。羅袖道:“見解不敢當(dāng)。我這小箭,射中即是入肉,除非拿刀剝,根本取不出來,如此即便不是射中敵人要害,也夠喝一壺的。若你們換成尋常弓弩大小,那么大的箭,威力可要大打折扣了?!?p> 舒杭正好端著一托盤的茶水送來,羅袖很隨意地端起一杯,慢慢抿了一口。
但聽到她這番話的眾人無不是心底一抖。
“長久以來,弓箭的發(fā)射力度都沒有多強(qiáng),才做成那樣方便拉弓,我這個小臂弩,能如此輕易發(fā)射出力度極大的竹箭,還是小小個兒比較好?!?p> “你們說是不是?”
冷寰和兩個隨從都不自覺點(diǎn)了下頭。
尤其是冷寰,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女子的氣勢這樣壓制。
“冷寰,多謝姑娘獻(xiàn)神臂弓”,一身貴氣的男子雙手平齊,彎腰,竟是給羅袖行了一個大禮,“多謝姑娘的指點(diǎn)。”
羅袖淡定地受了他的禮,在心中對蒼生道:“只看這位冷家繼承人的做派,我有點(diǎn)兒看重冷家了。”
蒼生道:“主人忘了,在書中冷家覆滅,就是因?yàn)樗珒?yōu)柔寡斷管束不住家人,還是再考察一下吧。”
羅袖放下茶杯,對冷寰道:“冷公子既然有了神臂弓,可否將征兵模式改成自愿報名?”
冷寰聞言,有些為難,“實(shí)話告訴姑娘,我父此次征兵力度太大,我心里有數(shù),但胡家、京城,一直都對我們這里虎視眈眈,我們早有意補(bǔ)充兵士了?!?p> 羅袖挑眉,所以呢。
“不過”,冷寰來了一個大轉(zhuǎn)彎,“姑娘有如此仁心,還信任冷家奉上神臂弓,為表感謝,可以把五丁取三、三丁取二,改為戶取一人,如何?”
很給面子了。
羅袖點(diǎn)點(diǎn)頭。
冷寰又道:“當(dāng)然了,姑娘的村莊,及外三十里范圍內(nèi)的所有村莊,均一丁不征?!?p> “哇哦”,蒼生感嘆道:“主人,這位冷家的繼承人真貼心,他定這樣一個范圍,是擔(dān)心您村里免征了,被親戚們知道后會有人去煩你吧。”
要知道在古代,嫁娶范圍一般都不會太遠(yuǎ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