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離去

　　開學后就到了高二下學期。

　　開學以來這段時間，林檸明顯感覺自己的學習狀態(tài)和效果都比上學期要好很多。

　　老師講的知識點，除了一些比較難理解的，其他都可以聽懂；做題也不只是會做一些基礎題，對難題也能有一些頭緒，而不是一臉懵，連題都看不懂。

　　而且林檸也明顯感覺聞穆比之前要開朗很多，他開始融入大家，很多時候都不再只是自己一個人。

　　林檸所在的文科班里的成績一直都在年級很靠前，班主任經(jīng)常會用獎金請同學們吃東西，班里氛圍很好。

　　一切東西好像都在變好，但好像又不是。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一天，平常的天氣，平常的交通，一切都在表示這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早上林檸到教室的時候，發(fā)現(xiàn)和自己隔著一個過道的女生還沒有來，往常她都要先于林檸，早早就來到了教室。

　　這個女孩很高，但總是低著頭，很靦腆，心腸很好。

　　有一次，林檸生理期來了，但沒有衛(wèi)生巾就是她借給自己的。

　　林檸看了一眼，也沒有在意，然后拿出自己的詞匯本就開始讀了起來。

　　到了第一節(jié)課上課的時候，林檸看著旁邊仍舊空空的座位，她還是沒有來。

　　第二節(jié)課是班主任的課，往常他都是哼著小曲，拿著自己的保溫杯和教案一臉輕松閑適來上課的，但今天小曲沒有，保溫杯和教案通通沒有。

　　他看了全班同學一眼，幾次嘗試張了張嘴巴，但都沒有說出話來。

　　表情是林檸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凝重，整個班級就像被一片烏云所籠蓋，沉悶又壓抑。

　　班里幾個活潑的同學，看著班主任的表情，也都乖乖坐在座位上沒有說話。

　　終于幾分鐘過后，班主任終于開了口，“同學們，我要告訴大家一個不好的消息?！?p>　　聽到這句話，林檸整個心立馬吊起來，手上轉(zhuǎn)的筆也不動了，不自覺看了看自己旁邊空蕩蕩那個座位。

　　“我們班的童樂樂今天早上被發(fā)現(xiàn)去世了?！?p>　　聽了這個消息，全班同學不約而同發(fā)出一聲“啊”，都是不可思議，明明大家昨天還都在一起上課，怎么今天人就沒了呢？

　　大家紛紛扭頭看著那個一直沒人來的座位。

　　“你好。我叫林檸，樹林的林，檸檬的檸?！?p>　　“你好，我叫童樂樂，童年的童，快樂的樂，我家里人希望我一直都開心快樂?！迸⑶由卮鸬?。

　　這兩句相互介紹的話一直在林檸腦袋里回想。

　　林檸想著過去兩個人的點點滴滴，竟然很少，很多時候都是一些打招呼的話。

　　林檸的心不斷下沉，呼吸也慢慢沉重，全身上下都冰冷無比。

　　班主任還想要再講一些，但是眼眶已經(jīng)有些微紅，只說了一句“大家先好好自習”就離開了。

　　林檸不知道該怎么辦？一直看著那個座位，腦子一片混沌。

　　因為擔心班里人的情緒不好，學校里讓大家先上一天的自習。

　　下午的時候，林檸聽見外面不斷有吵鬧的聲音，聽班里過去看的人說是童樂樂的父母來學校鬧了，說學校把他們女兒逼死了，要學校給個說法。

　　林檸沒有過去看，心里依舊亂糟糟的，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隨后拿出一本數(shù)學教輔書打算預習數(shù)學下一章的內(nèi)容。

　　正當林檸翻開書的時候，看見書里夾了兩張對折整齊的紙。

　　看到這兩張紙，林檸以為是之前打草稿不小心夾進去的，便沒有管它，直接翻到了自己要看的頁數(shù)。

　　看了兩行，林檸想起那疊的整整齊齊的紙，又想起昨天下午這本書好像被童樂樂借去過。

　　因為她從來沒跟自己借過東西，說話也不多，所以林檸才記得那么清楚。

　　林檸重新拿起那兩張紙，有些不敢看，但最終林檸還是將那張紙展開。

　　當看到最底行童樂樂三個字，林檸頓時濕了眼眶。

　　林檸，真的很高興認識你，感謝你在我最為難過的時候，記得我的生日并送給我了一只很可愛的小松鼠玩偶。這只松鼠陪我度過了很多難眠的夜晚。我是一個很膽小懦弱的人，有事情總會慢慢放在心里。本來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但拿起筆來好像卻什么都想不起起來。當你看到我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jīng)快樂地離開了，不要為我擔心，難過。因為我終于不用每日再受折磨了。以前我總想把自己的難過說給別人聽，但是卻一直沒有找到那個人。現(xiàn)在我想在最后把這些說給你。你不愿意看，也沒關系的。

　　我有很嚴重的抑郁癥，我自己一直都知道，但我卻從來沒有去過醫(yī)院看醫(yī)生。因為我沒有錢并且我也不想得到救贖。我從上高中之前一直都是獨生女，家里只有我一個孩子，我爸媽經(jīng)常對別人說的一句話是，有我一個就夠了，我也一直都是這樣認為。

　　但是在高一那年我的弟弟來到這個世界，我并不是一個自私的姐姐，相反我一直都期望著他的到來。我有時候會節(jié)省下自己的午餐錢，想著以后可以給他買什么，帶他到哪里去玩。在弟弟到來后，爸爸告訴我從今以后舞蹈課不能再上了，因為弟弟花銷很大，我點點頭說知道了，也沒有哭鬧，盡管有些難過但我也想讓弟弟過好的生活。

　　但慢慢我發(fā)現(xiàn)，家里開始沒有我的位置了。爸爸每天一回到家都是說兒子怎么樣，再也沒有問過我的寶貝女兒呢？媽媽也是這樣，好像眼里只有弟弟。為什么一切都變了，是他錯了，我錯了，還是我那個還不會說話的弟弟錯了。我想了很久，我沒有辦法怪罪別人，只能慢慢懲罰自己。從弟弟出生以來，除了第一天外我就沒有笑過，但周圍的人也從來沒有關心過我，我就像這個家里的局外人一樣，不知道應該怎么辦？

　　我很痛苦，每天睡不著，每天都在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每天內(nèi)心都在煎熬。這樣的精神狀態(tài)，讓我學習快速下降，但他們對我只有訓斥，考不好只是因為自己不努力，說我墮落不上進。一年下來，我曾經(jīng)嘗試告訴過他們，我很不開心，我可能生病了。但爸爸那個不耐煩的表情，讓還沒有開口的我，始終沒有說下去。我只能一個人在沼澤掙扎，有時候想著就這樣沉下去也很好。

　　前天晚上，我故意沒有出去吃飯，希望他們可以發(fā)現(xiàn)我不在，但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靠著門聽他們一家人的歡聲笑語，竟然也沒有很悲傷，反而笑了出來，終于可以解脫了，可以離開這里了。我想著離開的時候，除了有些孤獨，好像一切都挺好的。

　　林檸，離開的時候我一定是笑著的，所以不要為我難過。你是我見過最好看最好看的女孩子，笑起來眼睛彎彎的，讓人可以看到希望。我把這些事情寫下來告訴你，只是希望我離去的時候不要把這些記憶一起帶著，和這個世界徹底道別。

　　我希望自己下輩子變成一陣風，變成一棵草，一朵云，這樣想一想就很開心。

　　在我的桌洞里面有一封我寫好的遺書，這樣會給自己也給學校省下很多麻煩，我不想讓別人認為我是一個麻煩，希望你可以將它交給我們的班主任，他也是一個很好的人呢！

　　好了，寫到這里就到了結(jié)尾，祝你可以一直這樣笑下去，祝我我美夢成真。

　　童樂樂

　　林檸將信仔細疊好，放到自己書包夾層里。

　　林檸看著外面的天空，擦掉眼角的淚，努力讓自己笑得開心，輕聲說了一句，“祝你美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