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cè)頭望去，大城里跟昨天并無兩樣。
行人稀少，店門緊閉。
為數(shù)不多開張的店鋪，店鋪老板也在打著瞌睡。
偶爾才會有幾個小姐姐從里面走出來，買了幾斤魚肉后便匆匆折返。
似乎里面的人都不喜歡走出這座大城。
就在離跟江鱻無聊的坐在一起發(fā)呆時，幾個城里的小姐姐挽著胳膊來到他倆的攤前。
然后要用一顆一斤重的白菜換他倆攤位上的全部魚肉。
倆人難以置信的相互對視。
附近的所有人，則是一臉羨慕的看著江鱻和離。
這……運(yùn)氣未免也太好了吧？
“你倆發(fā)什么呆呢？趕緊幫我們收拾一下。”
見倆人眼睛瞪得老大，呆滯的望著她們，其中一個小姐姐又掏出三枚銅幣，在矮木桌上敲了三下。
“姐姐你等一下，我這就替你收拾收拾。都放進(jìn)你們的籃子里嗎？”
回過神來，江鱻頓時手忙腳亂的替小姐姐們收拾，而離則皺著眉頭給江鱻打下手。
他總覺得這幾個小姐姐在暗示他什么。
但他并不能確認(rèn)。
“小離，我感覺今天像做夢一樣?！?p> 目送幾個小姐姐走進(jìn)大城里，江鱻欣喜的看著離。
“是啊，我也覺得像做夢一樣?！?p> 收拾完矮木桌，將木箱背在背上，離也有些興奮的看著江鱻。
他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告訴江鱻自己的猜測。
還是暫時不說吧，畢竟這只是自己一個猜測而已。
離如此想著。
然而魚既然都賣光了，雖然時間尚早，他倆人也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家。
“小離，你說，為什么昨天和今天都有城里的姐姐用白菜跟我們換魚肉呀？”
提著銹劍和秤，和離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少女的心情并沒有昨天那么高興。
連續(xù)兩天都有城里的小姐姐用白菜跟他們換魚肉，在少女這個敏感的年紀(jì)，總?cè)菀装咽虑橥鶋牡姆矫嫦搿?p> 少女心中的少年如此完美，難免會有人想要將其奪走。
“難道真的是因為小離你長得比她們白？”
盯著少年的臉一陣猛瞧，直到少年歪過頭看向自己，方才念念不舍的移開目光。然而心里卻升起一股危機(jī)感。
“我也不知道??！昨天只是跟你開玩笑的。怎么可能就因為我比她們白，她們就用白菜跟我們換魚肉？”
“而且，如果是因為我比她們白的話，她們不應(yīng)該是妒忌我，然后理都不理我們嗎？又怎么可能昨天和今天都用白菜跟我們換魚肉？”
這個猜測昨天他就仔細(xì)想過了，一點兒也說不通。
“不是，小離你沒理解我的意思?！?p> 離說得很有道理，但方向跟江鱻想的不一樣。
“我的意思是，因為小離你比她們白，然后……然后她們就喜歡你呀？”
少女臉色有些嬌紅，只是因為膚色原因，并不明顯。
“啊這……”
離有些古怪的看著江鱻。
這……好像說得通？
不會吧不會吧，大城里的小姐姐都這么膚淺的嗎？一個人重要的是靈魂，不是皮囊啊！
但是……
“為什么我比她們白她們就喜歡我？”
離反問道。
“因為好看呀！”
江鱻有些害羞道。
“……”
離陷入了沉默。
他信了江鱻這套說辭。
于是想了想，離就把自己之前的猜測告訴了江鱻。
“三枚銅幣，敲三下……”
跟離并肩走著，江鱻嘴里呢喃細(xì)語，皺眉苦思。
果然，自己之前不安的感覺并不是空穴來風(fēng)！
“沒這么嚴(yán)重吧？阿鱻，這只是我的猜測，說不定她們是無意的呢？而且昨天和今天的姐姐們都不是同一伙人，應(yīng)該只是巧合吧?！?p> 江鱻鄭重其事的模樣，讓離有些后悔告訴她自己的猜測。萬一真的只是巧合，江鱻不就是白折騰了嗎？
而且就算不是巧合，真的暗示他什么，他也猜不出來。畢竟這個島上，他所知道的地名就沒哪兒跟銅幣搭邊。
更別說還是三枚銅幣，又敲了三下。
“不，小離，我已經(jīng)知道她們想暗示什么了……”
皺著的眉頭綻開，江鱻一臉高興的看著離。兩個小酒窩，煞是迷人。
“？？？”
“暗示什么？”
離則不可思議的看著江鱻。這姑娘平時也沒見這么聰明??！
“三更天的時候，在小竹林北上的柏樹林，她們有三個人，要你那時候去見她們?！?p> “？？？”
“你怎么知道的？”
“我們擺攤用的矮木桌，小離你應(yīng)該看得出來，是白樺木做的，而她們應(yīng)該也能看得出來。用銅幣點矮木桌，暗示地點在白樺樹林。而她們今天早上挽著手的有五個人，卻只給三枚銅幣，說明只有三個人。點了三下，應(yīng)該是時間，白天她們肯定不方便見你，那么很有可能是今晚三更天。”
江鱻得意的解釋道。
但轉(zhuǎn)而被憂慮替代。
因為就算猜測正確也沒用。
大城里的人如果真的要搶走離，她根本就無法阻止。
離亦無法反抗。
因為大城里，除了有地主外，還有能飛天遁地的仙人啊。
雖然她從來沒見過所謂的仙人。
“你真聰明！”
江鱻的分析讓離呆愣了一會兒，然后看好幾眼江鱻。
人還是自己認(rèn)識的人，但怎么突然之間就這么聰明呢？
離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看著江鱻由得意變?yōu)閼n慮，離知道江鱻的憂慮是什么。
“放心吧，我不去的話應(yīng)該不會有麻煩的。如果她們繼續(xù)找麻煩的話，我也可以裝傻充愣，只要她們講道理，應(yīng)該能糊弄過去?！?p> 于是他出聲安慰道。
“而且這只是我們的猜測，還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巧合?！?p> “希望真的是巧合吧?！?p> 回到家里，江鱻整個下午都悶悶不樂的。
憂心忡忡的樣子可把江母嚇得不輕。
還以為他倆闖了什么禍，得罪了大城里的什么大人物。
然而聽了前因后果后，就一個勁的笑她。
江嫂也跟著笑。
這把江鱻笑得有些面紅耳赤。但因為皮膚的緣故，并不是特別明顯。
不過江鱻也因此愁容漸消，漸漸把這些都當(dāng)做是自己想多了。
她可不想讓這事被自己哥哥知道。
母親和大嫂只是笑話她，而哥哥的話，估計不僅會笑話她，還會時不時的陰陽怪氣的嘲笑她。
然而紙包不住火。
吃晚飯的時候，江母還是“不小心”將這件事說漏嘴了。
?。∶髅髡f好了替自己保密的??！
怎么一天都沒有，就說出來了呀！
瞪一眼自己母親，江鱻就發(fā)現(xiàn)除了離之外，所有人都一致對自己露出奇怪的笑，江鱻再次羞得面紅耳赤。
這其中，數(shù)江海笑得最奇怪。還時不時瞧一眼離。
見自己哥哥這模樣，江鱻氣的牙癢癢。于是就說她跟離早上就把魚賣完了，希望借此打壓江海囂張的氣焰。
然而江海怪笑著回答，說如果自己當(dāng)年賣魚的時候要是有她大嫂陪著，也可以一個早上就把魚賣完。
然后逗得江母跟江嫂一陣怪笑。
于是江鱻的臉蛋更加羞紅，一聲不發(fā)的低頭扒飯，不理會怪笑的江海。
還好，能讓她有地自容的是，離并不是特別懂這方面的事情。
晚上屋子里光線昏暗，昏黃的燭光映在每個人眼眸里，坐在江鱻旁邊的離并沒有看到江鱻黑里透紅的臉蛋。
而悶頭扒飯的離見江海時不時瞧自己一眼，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甚至他覺得今晚上除了自己外，所有人都有些奇怪。
怪在哪兒他說不上來。
吃完飯后，江鱻跟離同樣早早就睡了。
明天他倆還要繼續(xù)去集市上賣魚。
被父母和大哥大嫂一陣打趣，江鱻已經(jīng)將白天自己的猜測拋之腦后了。
躺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黑暗中，嘴角微微翹起。
而離并沒有像江鱻那樣倒頭就睡。
他還在想江鱻白天時的那一番猜測。
他覺得說得十分有道理。
有理有據(jù)，令他信服。
但是想歸想，他卻沒打算去印證。
于是在思考中慢慢睡去。
……
今天沒有大城里的小姐姐用白菜跟他們換魚肉。
但有位小姐姐給的銅幣貌似跟其他的銅幣不一樣。
要不是小姐姐發(fā)誓說銅幣能用，沒問題的話，離都懷疑這銅幣是假的了。
因為上面刻的字不一樣。
而離和江鱻都不識字，并不知道銅幣上刻的是什么字。但只要不是假銅幣，以后能用，那就行。他們也沒想太多。
其實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是所有漁民都不識字。
識字的，只有大城里的人。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有幾個城里的小姐姐看他時，目露兇光，面色不善。
這讓他和江鱻十分不解。
明明大家以前都沒見過，誰也沒得罪誰。
但想到昨天離的一番話，倆人也就釋然了。
是妒忌，是妒忌讓這些小姐姐面目全非，面目可憎！
于是下午回家的路上，江鱻和離都在惋惜。
一個個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就心眼這么??？
這合理嗎？倆人一致覺得不合理。
晚上吃飯時，江海不忘對江鱻又是一番怪笑。
而江鱻今天心情好，沒跟他斗嘴，只是對他翻白眼。
吃完飯后，離和江鱻倆人同樣早早入睡。
不知不覺，去集市上賣魚的任務(wù)，被他倆包攬了。
然而三更天時，離被一陣秋風(fēng)吹醒了。
迷迷糊糊間，打個哆嗦，想要伸手摸被子，但被子沒摸到，反而抓起一把枯葉。
離瞬間清醒。
今晚上無星無月，四周一片漆黑，可謂是伸手不見五指。但離知道，現(xiàn)在自己絕對不在屋子里！
在哪兒一時之間無法確認(rèn)。
似乎有人趁他睡著的時候，把他弄出來了。
雖然伸手不見五指黑，但周圍模模糊糊的樹影，離依稀能勉強(qiáng)分辨。
光禿禿的樹干在黑夜里張牙舞爪的十分恐怖，還有時不時不知從哪兒傳來幾聲不知名的鳥叫聲，甚是滲人。不知名的鳥叫聲在黑暗里蕩起的漣漪平靜下來后，四周又靜得除了風(fēng)摩擦樹枝的呼呼聲外，只剩下離自己的呼吸聲。
暮秋的冷風(fēng)時不時吹在身上，就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巨獸的鼻息，敲擊在每一寸肌膚上，激起無數(shù)雞皮疙瘩。
雖然有些緊張、不知所措，但離并沒有失聲驚叫。
從地上站起來，離打算等到天亮，能分辨方向之后再離開。
這時候到處亂跑容易迷路不說，還容易受傷。
“喲？醒啦？怎么不繼續(xù)睡啦？”
“誰？”
身后傳來的聲音將離嚇了一跳。
轉(zhuǎn)過身，視線模模糊糊的，只能分辨出是一名穿著紅色衣裳的小姐姐。
還好不是披頭散發(fā)，穿著白色衣裳的小姐姐。如果是的話，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毫不猶豫一拳頭往對方臉上招呼了。
因為披頭散發(fā)，穿著白色衣裳，大半夜到處晃悠的小姐姐，在江淮等人口中，是水鬼。
拉人為其陪葬的水鬼。
雖然江淮等人總是告訴他，水鬼有多恐怖多可怕，遇到水鬼一定要趕快跑，千萬不能被對方迷惑，但從來沒見過水鬼的他，一直有一種迷之自信，總覺得自己可以打得過水鬼。
或許是因為水鬼總喜歡變成漂亮的小姐姐誘惑他人吧。
“你把我弄來這里的？”
見對方不是傳聞中的水鬼，離松了口氣。
“算是吧?！?p> 紅衣小姐姐手里提著一盞已經(jīng)熄滅的燈籠，緩緩走進(jìn)離。
似乎是看得見離眼中的困惑，她繼續(xù)道：“本來是約你黃昏的時候在這兒見面的，然而本姑娘失算了，你不識字……”
“算是本姑娘的錯吧。不過，害本姑娘從黃昏一直等到現(xiàn)在，簡直讓人越想越氣，越想越虧，于是就讓人把你弄過來了?！?p> “對了，我叫羾裳（hong，二聲，shang）。你叫什么名字？”
圍著離轉(zhuǎn)了兩圈，羾裳突然問道。
“你是大城里的人？”
離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關(guān)心的是羾裳大半夜把他弄來這兒，江淮他們知不知道。
羾裳的手下，有沒有對江淮他們動手動腳。
“算是也不算是?！?p> 然而羾裳似乎能看破他腦海里的一切想法，繼續(xù)道：“雖然本姑娘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但大可放心，本姑娘恩怨分明，可不會對無辜之人動手。把你弄過來也是人不知鬼不覺的，沒有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那就好。不過，你回答是什么意思？”
羾裳的話讓離松了一口氣，江淮等人沒事就好。
但她到底是不是大城里的人？
是的話，就是大城里的人；不是的話，就不是大城里的人。
算是也不算是……難道一半在大城里面一半在大城外面？
“字面意思咯?！?p> 羾裳站在離的面前，與離之間的距離不過三尺，但離仍然看不清楚羾裳的模樣。
“那你把我弄來這里做什么？”
“都說了，你讓本姑娘從黃昏一直等到現(xiàn)在，于是本姑娘越想越氣，越想越虧，就讓人把你弄來醒醒瞌睡呀。”
“……”
“不識字又不是我的錯?！?p> 于是離嘀咕道。
他覺得自己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