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桃園
顏雨諾再次見到他,已是三年之后的春天。
藍城郊外的一個山莊擁擠的桃花盛會,那個周末的早晨,滿山莊熙熙攘攘布滿了鄰近各地慕名而來賞花的人潮。
三月暖陽,映襯著漫山盛開的桃花。一朵朵桃花格外的鮮艷,紅潤欲滴,層層疊疊布滿枝頭。
桃花上的露水仍未消逝,一顆顆圓潤晶瑩,碧玉透亮,置于粉紅的花瓣上,如珍珠般閃耀。
顏雨諾胸前掛著臺進口單反相機,獨自一人悠閑地跟在賞花的人群中走走拍拍,看上去特別高雅時尚,游玩的人群里,能帶著這么貴重相機的真沒幾個。
剛從海寧市回來的她,正趕上藍城大力操辦的首屆際莊桃花會。
顏雨諾不喜歡喧鬧,但酷愛滿山遍野的桃花,所以她來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過了一會兒,她就適應(yīng)了這里的擁擠,帶著一份激動的心情聆聽周邊嘈雜的鄉(xiāng)音。
難得置身于這樣熱鬧的場面,讓她倍感親切。她那漂亮的臉龐不自覺地帶著含蓄的笑意,燦若桃花般。
久違了啊,藍城!
她不知道別人久別之后,回到家鄉(xiāng)是不是也和她一樣,心里充滿了激動和喜悅。
三年!青春有多少個三年?如今她已是二十六歲,她花了兩年多時間終于把婚給離了,又用了近一年時間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情。
她的激動和喜悅里,多少含著一絲不經(jīng)意的感慨。
她!顏雨諾終于回來了,如釋重負般輕松地回來。
但是,怎么就這么巧?剛回來就遇見了他呢?而且,還是在際莊的桃花會上,她再一次領(lǐng)略了冥冥之中上蒼對命運的奇妙安排。
雨諾正端著相機四處取景拍照的時候,驚訝地發(fā)現(xiàn)鏡頭里的遠處山凹桃樹下,端坐著一個她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身影,她一眼就認出來。
如亦旸!雨諾的內(nèi)心禁不住顫動了一下,那個令她朝思暮想,至今仍念念不忘魂牽夢繞唯一愛的人。
但三年前,又正是因為他,使她最終狠下決心悄然離開了藍城。
現(xiàn)在,他們是一起來的嗎?沈艷也那么喜歡他,最后他們應(yīng)該是在一起了吧!
還好那天她在他房間看到沈艷寫給他的紙條,又恰好有機會可以及時離開藍城?。〔蝗蝗齻€人在培英中學(xué),恐怕更會把自己傷得碎碎心,體無完膚,她離開后一直就這么覺得。
“奇怪!怎么不見沈艷在他的身邊呢?”顏雨諾心底尋思著,她在鏡頭里沒看到沈艷。
她側(cè)身駐足山道旁,避開道上向前川流的人潮,拉近鏡頭,在亦旸周邊掃了一圈,仍沒見沈艷的影子,倒是離他不遠的挑樹下,有個十七、八歲模樣的青春活潑扎著馬尾辮的女孩也拿著個相機,變換著角度時不時的給他拍照。
年青真好!和他初識時,她比這女孩也就大個三、四歲。
他本就是個很能吸引女生的男生,顏雨諾是深有體會,如今看上去更多了份成熟的魅力,所以她并不覺得有多少驚訝。
她又把鏡頭轉(zhuǎn)到亦旸身上,他已站起身來,正在收拾畫具,挺拔俊秀的身形,一頭濃密電燙過的卷曲頭發(fā),還是過去的中分發(fā)型。牛仔外套下的襯衫恰到好處地敞開著不大不小的領(lǐng)口,仍像過去她熟悉的樣子,顯得有些桀驁不馴,卻是恰到好處。
他,還是那么酷!顏雨諾情不自禁地連按了幾下快門。
如亦旸一雙有神明朗的眼睛,望了眼自己的畫作,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背上收拾好的畫具,邁著修長健實的雙腿,沿著桃園的小岔道向上方的主道方向走來。
真難得!這么些年了,他還堅持著自己對繪畫的愛好。這就是他和其他體育生的不同之處,身上揉合了一份藝術(shù)氣質(zhì),硬氣狂野又不失溫和,溫文爾雅又透著桀驁不羈。這些都是她迷戀他的重要因素。
顏雨諾瞧見那女孩追上他,想趁勢挽住他的手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被他一個撓頭的動作給避開。
女孩仰著臉,看似調(diào)皮地跟他說著什么。這讓雨諾想起自己曾經(jīng)也跟他一起賞桃花的情景,心中莫名冒起一股楚楚的酸澀。
——
顏雨諾就如那女孩一般仰著臉呢喃,“這滿山挑花就如一層一層粉紅色的波濤。置身花海之中,這種感覺太美好了,像在夢中?!?p> “嗯,你喜歡,明年還陪你來。”他似乎心中做著什么決定。
明年?真還有明年嗎?他說的好輕松啊。
雨諾不管那么多,能和他這樣一起擁有的浪漫美好時刻并不多,每一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但她還是開心地挽著他手臂,仰著臉問:“真的?我看你都不在賞花,老是看著我干嘛?”
“誰說我不在賞花?我在賞最好看的花呢!你,比這滿山花海更好看,這滿山桃花只是為你開,陪襯你的?!?p> 亦旸輕撫著她的頭發(fā),溫潤的唇像朵朵桃花落在她唇上,臉上,發(fā)絲上。
那是她最終不顧一切,即使看不到未來,也要把自己全身心都給了他的第二天,他陪她去看花海。
前一晚,她的決定出乎亦的意料,他無法想象她這樣一個淑雅傳統(tǒng)的女孩,真要做出這么逆天的事。
那晚,亦旸滿臉是意想不到的表情,開始,他還有點猶豫“雨諾,你……你真準(zhǔn)備好了?”
“我只是想把第一次給我此生唯一愛的人,此后再也無愛。”
雨諾嬌羞中飽含著無限深情。在他宿舍里,他為她緩緩?fù)巳ド砩系囊挛铩?p> “雨諾,你好傻!等我一年半載,也許我們可以真正的在一起?!彼麆忧榈刭N著她紅潤的臉頰,愛和感動在他內(nèi)心翻騰。
雨諾相信他的話,因為他從不輕易許諾什么,他終于說了等他。
她期待地撲在他懷里,柔柔而堅定低語,“嗯吶,我等你,決不讓他碰我一個手指,一根發(fā)絲?!?p> 那晚,她也真實感受到他因為她的深情而熾烈的愛戀而動容。盡管還不知將來,她也覺得甜蜜,覺得值,她沒有什么好遺憾了。
那夜,她讓他把自己從少女的呢喃修成了一個懂得痛快呻吟的女人……
——
“對不起!”路人不小心踩到她的腳,把雨諾從最深刻蝕骨的記憶中拉回現(xiàn)實。
他們正從岔道下方向她側(cè)面幾米處的主回道交匯口方向走來。雨諾握著相機的手指關(guān)節(jié)開始泛白,她緊張的幾乎立刻想要掉頭。
但恰好桃園的這截羊腸小道,有好幾個小岔口的人都匯入實在是有些擁擠,而且還是單向循環(huán)道,大家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走。
此時,她再轉(zhuǎn)身往回走,似乎是比較堅難,除非她能跳下或爬上桃園的另一層級,可她只是個弱女子,又不像是他體院畢業(yè)的,哪有那跳躍攀爬的本事。
而在下一刻她也想開了,為什么要刻意去避開?回藍城不就是希望有機會看看他嗎?
她應(yīng)該可以強行裝出一付平靜的樣子,對他說聲:“嗨,很久不見?!比缓鬄t灑地走開,留給他一個優(yōu)雅漂亮的背影。
況且,自己還戴著頂米色絲邊草帽,在擁擠的人潮中,他也許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