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安眠之刻
等場面平靜下來,洛酒最后說道:
“從現在,從北境開始,新派工匠的地位必須得到承認,我希望在場的獵人們以及還有良知的老派工匠們,能夠齊心協(xié)力為此努力。”
盡管沒人回答,但是他們堅毅的目光說明了一切。
【你參與并主導了一場歷史性事件,你的偉名將被傳頌,并且,你在新派工匠中的聲望將恒定為崇敬】
“我說完了,至于這個老家伙,我會和他好好談談?!甭寰茠吡艘谎巯ⅲ现嫒缢阑业奶m德爾回到了審訊室。
“你已經得到想要的了,還想干什么?”蘭德爾見洛酒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心底不由得升起一絲不安。
“你剛剛說要給我行刑?恰好我也有這個想法。”洛酒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把袖箭移到他的面前。
……
巴爾多在自己的屋子里等了二十分鐘,洛酒才姍姍來遲。
“還不知道怎么稱呼您。”巴爾多恭敬地說道。
“約書亞·斯圖爾特?!甭寰朴靡粡埵峙敛潦弥稚系孽r血。
“約書亞先生……總之,新派工匠將永遠是您的朋友。”他感激地說道。
“你……清楚這句話,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嗎?”
說完,洛酒停下手中的動作,冷漠的目光凝視著巴爾多。
沉默之中,只有壁爐中燃燒著的木柴在噼啪作響,明滅的火光從一旁照向他的臉。
伴隨著火焰的跳躍,搖曳的光影在他的面龐上不斷改變著形狀。
而那光線始終無法觸及到的地方,仿佛沉入了陰影編織的幕布之下,愈加模糊深邃。
霎時間,巴爾多感覺到面前這個青年的表面下,蟄伏著某種深不見底的黑暗,正蠢蠢欲動地窺探著他的內心。
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再一瞧,剛才似乎只是恍惚間的錯覺。
“放松點,先幫我把鋸矛做出來,我去其他工匠那里找找還有沒有我需要的東西,另外,轉告他們,在我離開之前不要去審訊室?!甭寰茰睾偷匦Φ?。
隨后他找新派的工匠們一個個問了過去,但絕大部分新式獵人武器都被蘭德爾下令銷毀了,余下的都是些還不成熟的設計。
于是洛酒等鋸矛做好后就離開工坊趕往最近的城市。
與此同時,巴爾多和幾位工匠打開了審訊室的門。
——
“嫉妒的羔羊,判你跪拜面容之刑”
……
半天后,洛酒靠近了北境聯邦的咽喉重地倫德姆城。
越靠近北境的腹地,氣候越是寒冷,這里的氣溫已經達到了零下三十度,凍土讓越野機車的輪胎不停打滑,到后來甚至連油箱都被凍住。
“該死的,忘了買降凝劑?!甭寰朴昧Q了兩下油門,根本打不起火。
無奈之下,洛酒只好棄車步行。
“好吧,倫德姆離這里只有五公里?!甭寰瓢参孔约旱?。
長期在無人凍土上穿行的人,通常會養(yǎng)成自言自語的習慣,這能驅散冰天雪地帶來的渺小和孤寂感。
洛酒拄著鋸矛艱難地跋涉了兩個小時,即使有“熾熱脈搏”的寒冷抗性效果,也免不得渾身冰冷。
眼看太陽就要下山,洛酒只能先找一個洞穴過夜。
……
好冷……
哥哥……
肚子好痛……
好想回家……
……
好不容易將篝火升起,洛酒搓了搓凍僵的雙手。
等鐵杯中的雪水沸騰后,洛酒將硬的像石頭一樣的肉干放進去泡軟,湊合著糊弄了今天的晚飯。
“也不知道伊琳和艾薇兒怎么樣了?!甭寰圃隗艋鹋哉錾?。
人類總是需要一些能夠寄托心靈的存在,獵人尤其如此,否則只會迅速被那些莫名的存在污染,落得最終失控的結局。
添上幾根干柴,洛酒裹好大衣,低頭埋進衣領中準備休息。
就在此時,他隱約感覺到,有視線在窺視自己。
洛酒立刻站起身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洞穴里面的墻壁上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逝。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里,沒看到什么東西后,展開鋸矛往前一刺。
軟的?
洛酒微微皺眉,抬腳踹了上去,整面墻壁分崩離析,變成了帶著冰渣的十幾具尸體。
一只拳頭大小的生物從洛酒旁邊的尸體中爬出,想要逃離洛酒身邊,卻被他一腳踩扁,汁液四濺。
挪開腳一看,已經觀察不出原型。
洛酒又抬頭看向黑暗幽深的洞穴深處,先回去拿上昂貴的手電筒,才接著往里面探索。
越往里面走,洛酒心中的煩躁感就越發(fā)濃重。
終于,洛酒從冗長的洞穴中走出,進入了一片寬闊的區(qū)域。
前方的墻壁上,一個不著片縷的少女整個鑲嵌在墻上,從黑乎乎的頂上垂下兩根軟管插進她的脖子兩側。
她的下半身變成了蠕蟲一樣的肥厚腹部,尾端連接著幾根肉管,隨著白色蟲腹的蠕動,能看到有圓形的物體順著肉管移動,最后掉落在地面上。
那圓形的物體滾動了一下,兩片眼皮睜開,露出了里面的瞳孔,緊接著它伸出四條尖細的節(jié)肢,吱吱叫著順著墻壁爬了上去,消失在黑暗中。
洛酒用手電筒照過去,發(fā)現洞窟最上方吊著一個肉團,連接少女脖子的兩根軟管就是從這里延伸出來的。
似乎是光線刺激到了它們,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一層眼球生物張開眼皮,瞳孔快速晃動幾下,然后齊齊盯著下面的洛酒。
此時,那墻壁上的少女發(fā)出了聲音:
“好冷……好痛……”
洛酒抬起步伐緩緩接近她,少女察覺到動靜后抬起了頭。
她的眼眶內空空如也。
“有人來了嗎?”她露出一個微笑。
洛酒沉默片刻,回道:
“是的,有人來了,一位獵人。”
她欣喜的表情轉瞬即逝,隨后悲傷寞落的表情占據他本該漂亮的面容:
“抱歉。讓你看到我這副模樣,一定很丑吧……”
毫無疑問,她現在的外表丑陋、惡心、褻瀆,令人想要去摧毀。
但洛酒也感覺到了她包裹在柔弱之中的痛苦,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憐惜。
他輕聲說道:
“不,很漂亮,就好像夏天盛開的木槿花。”
“真的嗎?”她的聲音略顯羞澀。
突然,蟲腹一陣劇烈的蠕動,劇痛讓她痛苦地叫喊出聲,她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它們一直在我的肚子里動,我害怕它們會傷害別人,你能幫我把脖子上的東西弄掉嗎?我不能再生了?!?p> “我會的……你叫什么名字?”
“獵人先生,我叫安可,亞伯哥哥病了,我跟著大人們出來買藥,對了,他們回到城里了嗎?”
“是的,他們都回去了,沒有人受到傷害。”洛酒仰起頭,閉上酸澀的眼睛說道。
“太好了,大家都平安無事。”她發(fā)自內心地笑了出來。
即使遭受如此苦難,她仍然在為別人生還而由衷的喜悅。
“你還有什么想做的嗎?”洛酒蹭的一聲將鋸矛變形。
“能幫我把手里的藥帶給亞伯哥哥嗎?我們的房子在北區(qū)106號,他應該等急了?!彼穆曇糁袧M是期盼。
又是一只眼球從肉管中排出,洛酒一腳踩了下去,狠狠地碾了兩下。
洛酒看向她鑲嵌在墻壁上的右手,那里抓著一個盒子。
“當然可以,現在我?guī)湍惆巡弊由系臇|西砍斷,可能會有點疼?!?p> 洛酒說完揮動鋸矛,迅速把她脖子上的軟管砍斷,里面的黃白色粘稠液體噴灑到地面上。
緊接著,她的身體肉眼可見地開始干癟下去。
她感覺到體內的生機迅速流失,用虛弱的聲音平靜地問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沒有,你只是困了而已?!甭寰频穆曇舾蓾硢?。
“先生,你能摸摸我的臉嗎?”
聞言,洛酒走上前,溫柔地撫摸著她已然粗糙干瘦的臉頰。
“真好,就像哥哥一樣……”兩行淚水從她的眼角流下,她喃喃低語,洛酒幾乎聽不見她的聲音。
“好想回家啊……”
“睡吧,睡一覺吧,醒來就到家了?!?p> 你毋需畏懼死亡,安眠之刻已至。
花供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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