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雅看著手中的鳥哨,心亂如麻,她回漠國不過才兩月,那些人又按捺不住了。
“皇上,郡主又來攻城了?!蹦链酒v的沖了進來,自從她被蕭毓派來給傅雅當貼身侍衛(wèi)后,沒有一天是輕松的,不過一月,她是見識了各種各樣的暗殺方法,難怪他一月前臨行時,蕭毓要說出那樣的話。
“到了她身邊后,切勿離開她半步,就連就寢都要守在她身邊,她的任何東西你都要仔細檢查,不能讓她有任何的閃失!”
她現(xiàn)在才明白,蕭毓的那番話不是夸張,而是事實。
她好心疼傅雅,女人更能理解女人,傅雅活到現(xiàn)在,真得好不容易。
傅雅聽到這個消息已經(jīng)沒什么意外的了,二天攻一次,她也快堅持不住了。
將鳥哨掛在腰帶上后,她再一次的祈禱,祈禱蕭毓快些趕來。
“走吧,守城!”
傅綺是傅雅的妹妹,從小被家里人寵著長大的,無法無天,此次謀反,更是違背了祖訓,將蠱族的秘密公之于眾,導致宮中士兵紛紛倒戈,還好蕭毓有先見之明,派遣牧淳來時讓她帶了一些璟國的士兵,全安插進了宮內,這才在兵變時,留了她一條命,給了她與之抗衡的一個機會。
“五姐,我知道你沒有多少兵力了,別再垂死掙扎了,快點下來赴死,別太消耗我的耐心了!”
傅雅握刀柄的手緊了緊,沒有回頭去看不到千數(shù)的士兵。
“綺兒,何須跟她多言,不能再等了,今日一定要攻下王城,殺了傅雅!”
傅雅冷笑一聲,心寒不已,她的妹妹妹夫,今日是下了決心,要置她于死地了!
在這場持續(xù)了一月的拉鋸戰(zhàn)中,愿意跟隨她的漠國士兵,死的死,傷的傷,現(xiàn)在已無一人能繼續(xù)戰(zhàn)斗了,她身后站著的,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她最后的一份責任,他們都是璟國的人民,來時千人,兵變之時,戰(zhàn)死數(shù)十人,那些人里,大多都已娶妻生子,生活幸福,如今卻為了她這個毫不相關的人,毫不相關的國家,身死異國,魂不得歸。
她已經(jīng)不能心安了,如何再讓剩余的人陪她共赴黃泉?
“牧淳,開城門,朕一人出去?!?p> “皇上,我們奉命保護您的安全,要為您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牧淳猜出了心中所慮,急需的,故而繼續(xù)道,“此次來的士兵,一部分是都已娶妻生子,另一部分,則是家中還有兄弟,您不必擔心他們家斷了香火,此次漠國之行,我們都是自愿前來的。”
“愿隨陛下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
傅雅看著城樓下吶喊的士兵,既心酸,又感動。
心酸的是,璟國士兵都能為了這個國家擁立著他,而漠國士兵卻不能和她建立統(tǒng)一戰(zhàn)線。
“牧淳,開城門,迎戰(zhàn)!”
“是!”
這場戰(zhàn)爭,勝勢在傅綺那邊,她的兵力充足,傅雅現(xiàn)在只能寄希望于蕭毓,愿蕭毓能急時趕來。
傅雅每舉一次刀,就會拉扯到心口的傷口,這導致她連連敗退,身上掛了不少的彩。
傅綺滴著鮮血的利刀指向了倒在地上的傅雅。
傅雅轉了轉眼珠,遍地橫尸,她錯了,她等不來蕭毓,還害了璟國的士兵。
“傅綺,姐妹一場你殺我可以,放了他們?!?p> 傅綺皺了皺眉頭,讓漠國的士兵卸了剩余人的兵器,押了起來。
“還有什么?”傅綺問道。
“沒有了。”傅雅說完,閉上了雙眼,等待死亡。
“阿姐,你在這個位置上已經(jīng)坐了很多年了,該讓位了。”
傅雅看著胸口上插著的利刃,苦笑不已,鮮血順著嘴角流下,她當初怎么就沒聽從她母親的臨終遺言,將她的兄弟姐妹們全殺了,她顧念手足之情,卻是給自己留下了一個禍患。
蕭毓,我等不到除夕,等不來你了。
“阿姐,安息吧!”
傅綺拔出刀,卻聽到遠處戰(zhàn)馬踏風而來,千軍萬馬之勢,氣吞山河!
傅雅眼中重燃起希望的斗志,趁眾人愣神間,側身一滾,就勢翻起,拾起了地上的一把刀。
“快,快撤!”
傅綺慌亂下令,她怎么也沒想到蕭毓會來,他怎么來的?是誰放的信?他和傅雅有什么交集?
“是皇上,皇上來了!”
不光是傅雅,牧淳和璟國的士兵也重新燃起了斗志。
蕭毓快馬當先,看到站在中央搖搖欲墜的傅雅后,提氣躍起,用輕功到了她的身邊。
“傅姐姐?!?p> 他扶住了她,看著胸前鱗甲,的紅,心急不已。
“薄陽,這里交給你了!”
蕭毓說完,打橫抱起了傅雅。
傅雅躺在他的懷里,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這才看見他的白色戰(zhàn)甲上有大片的血跡。
“怎么有那么多血,你受傷了?”
蕭毓正往城內跑,聽到她細微的聲音后,腳步一頓,抱她的手緊了緊,他有種要失去她的不祥預感。
“攻上一座城池時,不小心遭到暗算,已經(jīng)處理過了,忙著趕到,沒有時間擦拭血跡?!?p> 傅雅聽后心中一暖,她看到了他眼底的烏青,看來自從他收到她的求救信后,就一路快馬加鞭的趕來了。
“小侍衛(wèi),馬上就是除夕了,我赴不了約了?!?p> “別瞎說?!笔捸箛烂C的駁了回去,“你一定會沒事的!”
“醫(yī)館在哪?”
城內,一片蕭條,所有的大門都是緊閉著的,看不出一點生活的跡象。
“城內沒有人,他們都被我送進了宮里?!?p> “那我就去宮里,我一定要讓他把你給治好!”生死面前,他一向是最不冷靜的。
“小侍衛(wèi),下雪了?!备笛刨M力地抬起眼皮,看著天空落下的他白。
他“嗯”了一聲,腳步不停地往宮里跑。
“放我下來,就在這。”大限將至,她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不要!”他執(zhí)拗地拒絕了她的要求。
“我上位時,葉羽曾給我卜過一卦,她說我的陽壽只有二十三年,落緹族的預言從來不會錯的?!彼瘸隽藥卓邗r血,“本想著是能堅持到除夕夜的,現(xiàn)在看來,不用等到除夕了?!?p> “別說了,省些力氣。”
“放我下來,我想賞這一番雪景。”
蕭毓停下了腳步,氣喘吁吁,落緹族的預言從來不會錯的?!彼麘艘宦暫茫瑢⑺帕讼聛?,擔心她維持不住身形,只好輕輕的攬住了她。
“我是母蠱的宿主,等我死后,過不了多久,它也會死的,落緹族的詛咒,也就會消失了。”
這就是傅綺說出的真相,殺了她,落緹族就能重獲自由。
蕭毓已經(jīng)不在乎落緹族的詛咒了,他現(xiàn)在不在乎她。
“我討厭這個地方,我想去你那里?!备笛叛劭粑⒓t,“你是一個好君主,把漠國交給你,我很放心,我把這個國家當作嫁妝,送給你,你娶不娶?”
蕭毓垂眸看著她,哽咽道:“娶!”
傅雅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她到死才從他的口中聽到這一個字,真的是無憾了。
傅雅顫巍巍的抬起了滿是鮮血的手,想要撫一撫蕭毓的唇,在即將碰上的那一刻,她停住了,她這滿是鮮血的手,怎能去觸碰她一直希望的事,她無力地又垂了下來,央求著他:“我們現(xiàn)在就拜天地,好嗎?”
“好。”
他漸漸地松開了傅雅,同她并排跪著。
這座城,就是他們的禮堂,這血衣,就是他們的新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他們的雙親都在天上了,這一拜,也算是讓他們看看。
蕭毓松開了攬她肩膀的手,等她勉強穩(wěn)好身形后,到了她的對面。
“夫妻對拜!”
“撲通!”
蕭毓聽到這聲音后,不敢抬頭去看,他的拳頭已被他握的暴起了青筋,淚滴落在地,將積在地面的雪溶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洞。
和他拜堂,是她最后的執(zhí)念,這個執(zhí)念一完,她如何不死?
“??!”
他忽的揚起了頭,心痛的聲音,響徹云霄。
他好后悔,為什么當初要送她回來。
她只是想過沒有偽裝的日子?。?p> “傅雅,我?guī)慊丶?。”他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往城外走,“我?guī)汶x開這里,去一個人心善良的地方,在那里,你不用再戴上面具,去做別人了?!?p> 今朝一起淋了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這漫漫長路,明明是兩個人,卻只留下了他一人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