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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燭須臾

第八章前因后果

點燭須臾 歸須臾 4000 2023-03-11 14:27:00

  戲詞是這樣唱的:一里紅妝,鋪玉路。

  兩里紅妝,惹人瞧。

  三里紅妝,女子妄。

  四里紅妝,羨世人。

  五里紅妝,遮梨扇。

  六里紅妝,千人抬。

  七里紅妝,奏嗩吶。

  八里紅妝,過火盆。

  九里紅妝,嫁衣巧。

  十里紅妝,眉眼彎。

  “阿柒歡喜,辭自也是歡喜的?!?p>  蘇辭就那樣靜靜端坐在柒拾面前,像星夜里的點點螢火美好而不自知。

  蘇辭對上柒拾總是會下意識,遮掩不知因何而紅的耳垂。而這遮掩總是溫潤中、清冷而矛盾像一位待嫁的“新娘”。

  這樣的蘇辭令柒拾那樣的想永刻神魂,可貪念才生便又如灰屑般隨風(fēng)飄遠。柒拾斂去所思所緒,伸手便拿起桌子的土酒壇開封,仰頭灌了一口笑道。

  “許久,未飲這梨釀了。君,可愿陪不醉不歸。”

  見這樣的柒拾,蘇辭身形微晃似有些悵然而后搖頭附合道:“掌柜的,再來十壇梨釀。”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到酒肆中正在忙碌穿梭幾十名店小二耳中。

  可皆是人影匆匆,有幾個甚至還差點滑倒,無暇顧及。

  門前柜臺處,一個灰衣短打,算盤打的極快的中年男人。

  抬頭瞟了四處忙碌,抽不開身的幾十名店小二一眼,粗獷的高音朝后院喊了一聲

  “春子,十壇梨釀。送到一七一九桌,動作麻利點?!辈灰粫畨驷劚闼蜕狭俗?。

  酒過三巡之后漏壺顯示的時間,也從一更天到了三更天,從最初的十壇到后來的將近百壇。

  酒肆中的買醉人,也幾近不省人事。柒拾微紅的臉,也在蘇辭倒下的那一刻?;謴?fù)如常。

  這家風(fēng)流酒肆的東家便是柒拾,而這梨釀從來也只是為蘇辭一人準(zhǔn)備的。

  酒中摻有依舊用惡魂煉制莊夢,莊入酒,魂入夢。

  執(zhí)生棋,破迷霧。這是柒拾給蘇辭的特權(quán),至于蘇辭要不要便看他自己了。

  柒拾伸手,將蘇辭的容顏細(xì)細(xì)描繪了一遍,從眉眼到輪廓,疤痕遍布的指尖,燭光倒映下忽明忽暗的模樣都令柒拾無法揮散心底的“荒誕”。

  “當(dāng)歸不歸,心思那般剔透的你,又怎會不知這是場守株待兔呢!”

  柒拾輕聲呢喃勾了勾唇角,一抹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浮上面容。

  抬頭瞳色幽深,打量起了戲臺上畫著桃花妝卻舞姿頗為僵硬的戲子。

  語氣熟稔的道“尋了你這么久,都不現(xiàn)身。卻為暮娘,起了憐惜?!?p>  臺上水袖長舞,身姿輕盈的戲子身形一僵。噗嗤的笑出了聲“是啊!”

  須愚笑著停下了動作,一縷極淡的白色,從戲子心口飄出,在緩緩凝聚成,一個身著銀鎧的女將軍。

  “于太守府的那場火,那上百人的死是注定的包括暮娘。這是她命中的劫,不可更改。”柒拾沙啞的聲音里仿佛帶著幾分品不出的溫潤。

  “暮娘想見關(guān)重思,最后一面。”

  須愚看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暮娘,表情憨厚且爽朗。語氣里卻里卻少了幾分玩笑,多了幾分認(rèn)真。

  柒拾起身,對不遠處的春子道:“將貴客,送回府邸。”

  然后走上了戲臺子,來到暮娘身前蹲下。伸手將一根銀細(xì)針,刺進暮娘眉心。

  “須愚,一盞茶。一盞茶后,回到你該去之處永不現(xiàn)世?!逼馐疤ь^看向漸漸透明的須愚,語調(diào)淺淡而無情。

  “好?!表氂薜穆曇粲行╋h渺,好似下一刻便會消散。

  而這樣的一幕,悄無聲息的落入了不知何時緩緩睜開眸子的蘇辭眼中。蘇辭那雙永遠上揚且溫潤的茶黑色眸子,有一息蓄滿了苦笑。

  風(fēng)流酒肆中的酒客也在這刻,全部消失殆盡顏色盡失幻化黑淵摒棄“過客”。須愚足尖刺骨疼痛地,踏進深淵前路。

  “咳~咳哈、哈哈,三千繁華,一生離索。苦海無邊,回頭無歸人~”

  馮謬抱一壇桃花酒,跌跌撞撞地走進了須愚的視線。

  這樣的馮謬,讓須愚一滯。那個曾經(jīng)不染俗世的呆和尚,怎變成了這樣。

  須愚記得與馮謬的最后一別時,他明明還是不曾記起分毫。

  須愚還記得馮謬對自己說“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蹦菚r的須愚只覺心中無比苦澀,無比可笑。

  須愚忽然就覺得有些諷刺了呢!所以這場自困的迷局中她與馮謬又在扮演著誰呢?而現(xiàn)今的走向,又是否在“誰”的預(yù)料之中呢?

  不,她要讓馮謬不曉、不碰、不記…須愚想著瞳色漸濃,她要用這僅剩的殘魂賭一次。

  砰的一聲猛然在馮謬的前路響起,甚至炸開了前路無窮無盡的黑淵。從天地某處鑿光一息,一抹熟悉的氣息,混著殺戮撫上了馮謬的臉頰。

  “呆和尚好久不見??!你變丑變邋遢了,”熟悉的聲音,記了許久的聲音在馮謬耳畔響起。

  馮謬身形一僵,雙足刺骨疼痛卻令馮謬那樣驚喜,循著聲音猛然一抬頭,卻只看見那縷鑿光被深淵吞噬。

  “不。”馮謬竭盡全力的嘶吼,酒壇也被馮謬生生捏碎。

  馮謬跑向深淵,想要入深淵。卻一股極其強悍的力量,反噬。

  柒拾從深淵處走出,來到了馮謬面前揚手便給了馮謬一個耳光。

  “馮謬,我記得我說過這三千俗世不是你想離便離,想入便入的。”

  柒拾盯著馮謬的眼,深遂如同深淵。說出的話,如同冰渣。

  “是我亂了她的宿命,亂了她的輪回。為什么到最后,罰得最重的還是她。我不懂,佛不是說眾生,皆平等嗎?”

  馮謬原本渾濁的雙眼,變得無比赤紅,滿是嘲諷的說,最后一句更是說的一字一頓。

  那一世的馮謬,以一個旁觀者游離于俗世之中??幢樯喜∷溃瑦酆揠x別。

  在馮謬還未遇見須愚時,他曾試著摻入俗世。渡化眾生,可他本就未曾經(jīng)歷過俗世情。

  空有佛日,又有何用呢。邊關(guān)萬里黃沙,馮謬見到了一個常守空墳的老人。從嚴(yán)寒,守到春秋周而又復(fù)始。

  這世間萬物皆有因果纏繞,死后因果亦隨白骨居于墳?zāi)埂?p>  馮謬見墳頭無因果纏繞,不解的問“汝可知,這是一座空墳”

  老人道“吾將彼弄丟了,彼走之前曾讓吾為彼建一座空墳。吾在等彼歸,等歸。”

  馮謬道“三千繁華,彈指剎那,百年過后,一捧黃沙?!?p>  老人道“剎那芳華,一生足矣。”

  馮謬又道“莊夢一場”

  老人道“夢生莊,莊生夢。缺一不成句。”

  馮謬再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p>  老人道“岸上無人候,回頭便無岸”

  馮謬沉默,竟不知如何接下去。

  于是馮謬便向天道求了一段因果,馮謬循著因果,找到庸國愚城的國師柒拾。

  遵循天意拜柒拾為師尊,那時柒拾打量了馮謬許久后道“俗世外的旁觀者,向天道求一個因果?

  所以來到此處,想遵我為師,你確定。該說你太閑呢!還是自找呢!”

  柒拾眼神慵懶的,看向面前對自己行著大禮的馮謬。

  “國師是修道之人,自看得出來,你我之間有師徒緣?!瘪T謬雙手合十,笑答道。

  馮謬與須愚在雨中的初遇,像極了說書人的戲折子。

  馮謬與須愚的再次相遇,是在庸國愚城。九月初九,須愚騎白馬著銀鎧伴著晨光而來。

  須愚的身后亦跟著上千騎兵,青絲高挽。軍旗飛舞,伴著陣陣凱旋之聲。馮謬站在柒拾身后,同柒拾一樣一身白衣道袍。

  馮謬于人群中,瞧著須愚瞧得有些癡了。柒拾似有意、似無意地瞟了身后的馮謬與前方戰(zhàn)馬上的須愚一眼。

  搖了搖頭,本可不入俗世、旁觀俗世的、卻都入了俗世。一段苦果,百人執(zhí)。而自己亦是其中之一,終是蘭因絮果惹人棄之難棄。

  須愚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便循著感覺看了過去,第一眼感覺有些熟悉。

  須愚便細(xì)細(xì)在腦海中盤查,最后想起這便前年路遇的呆和尚。

  “呆”腦海中冒出的這個字,讓須愚開始不著痕跡的打量起馮謬。

  這呆和尚周身有著讓人很是喜愛的溫和,眉目清明干凈。一雙好看的鳳眼里,有光閃著。

  一個修佛之人卻長著令女子沉淪的俊顏,讓須愚生出調(diào)戲之意。于是須愚驅(qū)動白馬,向馮謬走近,圍觀的百姓不明女將軍何意。

  目光亦緊緊跟隨,身后的上百名士兵亦不能明白自家將軍是何意。

  亦是目光緊緊跟隨,柒拾自是觀察到了須愚眼中的玩味便出聲道:“為師先回去了,你尋的因果看來是遇到了?!闭f完柒拾,退出了人群。

  回觀弈府的途中,停在品緣酒肆不遠的破廟前柒拾的腳便怎么也動不了。

  “滾,滾開…”微弱的聲音從破廟中傳出,柒拾試著向破廟走去。

  發(fā)現(xiàn)腳不能動了,柒拾不由苦笑搖了搖頭。看來我因果也到了!柒拾想著,便抬腳進了破廟。

  入眼便是一個油頭粉面,膀大腰圓的中年男人向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靠近。

  而后瘋狂的,啃咬著乞丐的脖子,柒拾原本平靜的心忽被極大的怒氣充斥。

  衣袖一揮,便使那膀大腰圓的男子身體,碎至四分五裂。柒拾走近乞丐,彎腰將乞丐打橫抱起。

  “別怕,別怕~這只是一場夢,醒了就好了”柒拾察覺懷中人有輕微的抗拒,溫柔而柔軟的安撫著。

  而須愚這邊,須愚每靠近一步。馮謬便退一步,須愚的獵奇心便更盛了。

  在所有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前,馬鞭一揚,快馬到了馮謬身前。須愚彎腰一撈,便將馮謬帶上了馬而后揚長而去。

  觀弈府,柒拾將乞丐帶到觀弈府吩咐下人將其收拾一番后。

  便一人坐在梧桐林的竹亭中,自己與自己對起了弈。白子緊逼黑子,局勢四面楚歌,腹背受敵。

  柒拾陷入沉思許久,的思緒被喚起“國師帶回來的小公子,已經(jīng)收拾好了。小公子,說要見國師。”

  “嗯,那就去看看。”柒拾回籠的思緒定了定,聲音有些懶散的道。起身來到拂埃軒,柒拾穿過屏風(fēng)來到床榻前。

  目光深遂的,打量著穿著一身白衣的乞兒。雖身材瘦削,但個子還挺高的。

  好似高自己一個半頭,不知是白衣襯他還是他襯白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像是為他而生的。

  觀其骨,年歲應(yīng)該在十七左右。“你可有名,可有家人?!逼馐皢枴?p>  “無親,無名。更不知從何而來,有記憶起,便是乞兒。”乞丐答。

  “我這有一姓,一字一名你可要否。”柒拾再問

  “能得恩人賜名,賤奴自是歡喜的。謝恩人。”乞丐抬頭,清亮的眼睛里盡是喜悅與敬重。

  “姓:蘇,字:歸辭,名:辭,可好。你無親人無歸處,那就遵我為師做我的十七徒??珊?。”

  柒拾邊說邊伸手,手法極快的將蘇辭披散的長發(fā)束起。

  柒拾反正閑來無事,總撿人回觀弈府。且都是與蘇辭一樣無歸處的人,索性都收為徒了。

  前年還有一個和尚徒弟送上門,就是馮謬,那個閑來無事便想惹因果的十六徒弟。

  而且這個十七徒弟,還是柒拾日后的“劫”,留在身邊也好了解到底是什么樣的劫。

  柒拾心想到,然后還敲了蘇辭腦門好幾下。明明很是普通的容顏,卻因嘴角的那一笑風(fēng)華絕代。

  讓蘇辭與府中眾人,看得癡了。冷情冷心的國師,笑起來竟是那樣的風(fēng)華絕代。

  眾人對柒拾除了敬重外,還多了少許真切的親近。

  蘇辭看著這樣的柒拾,下意識的起身擋住了所有投在柒拾身上的視線。

  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蘇辭,這樣的柒拾只屬于蘇辭一個人。

  “國師,國師,國師在嗎?”

  須愚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柒拾聽見須愚的聲音眉梢一挑推開了蘇辭。

  “好好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好了為師再授課?!绷粝乱痪洹斑b遠”的囑咐,轉(zhuǎn)身走出了拂埃軒。

  沒走多遠,便又停了腳步神色溫潤“遙遠”地看著扯著嗓門,大步而來肩扛馮謬的須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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