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槍法如神刁六娃
車頂上幾頭狼在全力的扒拉著帆布材質(zhì)的頂棚,車里的我們?nèi)齻€萬分緊張的看著,卻無能為力。
不一會兒,頂棚被劃拉出了一個大口子,一頭狼急不可耐的從口子處把頭探了進來,張開嘴吭哧,吭哧地朝政委咬去。
政委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見那頭狼把頭伸了進來,他就抬腳便踹。
那頭狼見沒討到好處,把頭收了回去,繼續(xù)扒拉著那個缺口。
照它們這樣劃拉下去,不出半分鐘,我們?nèi)齻€估計就成了它們口中的食物了。
我們?nèi)齻€坐在車里猶如等待著死神降臨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出又出不去,外面的狼比車頂上的狼更多,出去的話,估計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很快就會被狼群給撕成碎片。
政委的性子比較剛烈,正如他前面所說的那樣,革命戰(zhàn)士就應該站著死,也不能茍且偷生。此時,我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恐慌,唯獨小李和我的臉上都顯現(xiàn)出了一些快要哭泣的面容。
“你們兩個愣著干什么,趕快找一些趁手的家伙打啊”政委攥著拳頭,躺在后排邊踹伸進來的狼頭邊對著還在發(fā)愣的我和小李喊道。
我們兩個聽到政委的話,急忙在車里找,我從工具箱里找到了一個扳手,小李拿出了手電筒,蓄勢待發(fā)的等待著一場人狼大戰(zhàn)的到來。人到這個時候,都會恐懼,而恐懼到了一定的極點就會變成憤怒。雖然我的心里很害怕,握著扳手的手不停地出汗,但又期盼著那群狼魚貫而入,好跟它們在車里狠狠的干一架,盡管結(jié)局我都能猜到,如果能敲死幾頭狼,那也不枉我在這世界走一遭了。
眼看著車頂棚上的缺口越來越大,我們?nèi)齻€都明白死期將近了,可是誰都不想輕易地成為這群狼的美餐,都在奮力地抵抗著。政委用腳踹,小李用手電筒錘,我拿扳手砸,好在收效不錯,擊退了它們好幾次進攻。
經(jīng)過幾輪戰(zhàn)斗,我們都筋疲力盡了,可那群狼越來越興奮,不知疲倦地繼續(xù)向我們發(fā)起最后的沖鋒。
“啪.....”正當一頭狼準備從車頂缺口處扎進來的時候,一聲巨大的槍聲從不遠處傳來。
槍聲過后,有一頭狼從車頂滾落到引擎蓋上,四個蹄子在空中胡亂蹬了幾下,哀嚎了一兩聲,便不再動彈。
接著,槍聲如雨般的響了起來,密集地槍聲響徹夜空,在空中傳來一陣陣回音。
我們通過車窗看去,外面的狼群四散而逃,不斷的有狼中槍倒地哀嚎...
等著狼群跑遠,沒了危險,我們?nèi)似綇土艘幌滦那?,打開車門下了車。
“什么人..”我們?nèi)藙傁碌杰囃?,一個厚重地男性聲音問道。
我抬頭看去,此時我們車后已經(jīng)圍滿了一群人,打著火把,朝我們舉著槍。
“老鄉(xiāng),把槍放下,我們是解放軍?!闭f了一句。
政委的話剛說完,他們就把槍放了下去,一位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男人從人群里走了過來。
“原來是解放軍同志啊,”那人走到我們面前朝我們?nèi)丝戳丝从謫柕馈斑@么晚了,你們在這里干什么呢?”
“我們?nèi)ハ旅婀珧灡?,準備回縣城,結(jié)果在這里遇到了狼群襲擊,幸虧遇到你們了,要不然我們這會估計都是那群狼崽子肚里的一團肉了。”政委說著就上前跟那個老鄉(xiāng)拉起了手。
政委說盡了感謝的話,那老鄉(xiāng)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一個勁說沒什么。
我們想著讓老鄉(xiāng)們幫忙把車拉出來,好繼續(xù)回縣城,結(jié)果那老鄉(xiāng)說,“這么晚了縣城的門早就關(guān)了,要不這樣,你們今晚先住我家,趕明兒我叫上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幫你們把車弄出來,你們再走”
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辦法,政委便答應了下來。
那人吆喝一聲,讓其他人收拾被打死的狼,幾個人連抬帶扛的收拾了好幾只狼的死尸,看著剛才還準備拿我們下飯的狼,這會已經(jīng)成為一具具尸體,一陣劫后重生地感覺涌上心頭。
我們?nèi)烁麄円蝗喝撕坪剖幨幍赝謇镒撸宦飞?,政委跟那個老鄉(xiāng)手拉手談笑風生,好像剛才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一樣。果然能當領(lǐng)導的人心理素質(zhì)就是不一樣,危難之時不懼,脫險之后不想。
他們村子離我們出事的地方并不遠,很快我們就到了一個叫馬家莊的村子,那老鄉(xiāng)說別看叫馬家莊,可村子里很多人都不姓馬,而姓刁。問其原因,那個老鄉(xiāng)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直說他們祖輩一直都住在這里,至于為什么不叫刁家莊卻叫馬家莊他也不得而知。
“馬上就到了”老鄉(xiāng)指著村里最中間一戶亮燈的院子說道。
我有些疑惑,這個年代的人不是都早早的熄燈睡覺了嗎?怎么這會他們家還亮著燈?
等進了他家,我才發(fā)現(xiàn),他家的院子里已經(jīng)人滿為患。院里站滿了老人婦女還有小孩,估計整個村里的人都到了。
“丈柜的,怎么樣?有沒有受傷?!痹谖覀冞M入院子的一刻間,一個婦女趕忙走到跟前問老鄉(xiāng)。聽稱呼,應該是他的媳婦兒。
“沒事,我老獵人還能讓鷹叼了眼睛不成?”老鄉(xiāng)對著婦女說了一句寬心窩子的話。
婦女見自家丈夫沒事,又轉(zhuǎn)頭看了看我們?nèi)齻€陌生人?!斑@三位是?”
“哦,這三位是解放軍同志,我們打狼時遇到的,晚上回不去縣城了,在咱們家住一晚”老鄉(xiāng)說完就招呼著我們進屋,并讓他們的人把狼的尸體都抬進來。
院里的村民看到狼尸體的一瞬間都沸騰了,哭聲罵聲一片,可見這群狼把村民都禍害成什么樣子了。
“起鍋,燒油,今晚咱們來一個全狼宴,一個是為了咱們前幾日被這群狼害了全家的刁寡婦一家,一個是歡迎咱們的解放軍同志,今晚誰不吃個肚圓,不準出我家門”老鄉(xiāng)站在院中間朝那群村民們大聲的喊道。
“好的村長....把它們這群狼吃個斷子絕孫”一個邋里邋遢的村民站在鍋旁大聲回答著。
“刁麻子,你就不怕吃多了晚上回去流鼻血,失血過多而死嗎?”人群里一個男人向那個叫刁麻子的人開玩笑似的問道。
“不怕,犧牲我一人吃它個絕戶我也值得”那個叫刁麻子的人回了一句惹得村民哈哈大笑。
“都別貧了,趕緊干活,”老鄉(xiāng)站在房門口笑著說道,說完又轉(zhuǎn)頭朝一個正在搬狼尸體的青年喊到“六娃,趕緊給解放軍同志倒水。”
那個叫六娃的青年答應了一下,扛著一頭狼的尸體走到我們跟前,把狼隨手一扔,就跑進了屋內(nèi)。
老鄉(xiāng)本想領(lǐng)我們進屋歇息,可政委說,這么多人難得這么熱鬧,就不進屋了,就在屋檐下的臺階上坐著。
“你是這里的村長?”政委問了旁邊那個引我們來的老鄉(xiāng)一句。
那老鄉(xiāng)笑呵呵地回到“是,那是鄉(xiāng)親們捧我,跟首長您比起來那差了十萬八千里呢?!?p> “哎,革命不分等級,同樣都是為人民服務(wù)嘛”政委看著滿院忙活的村民說,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問了刁村長一句“我剛聽你說,這群狼在你們村里還有人命案呢?”
聽政委這么一問,刁村長面露難色,心情一下沉了下去“首長啊,這都是小孩子沒娘,說來話長了,我們這個村子離縣城不遠,離那個山也不遠,天一黑,那可就是那群畜生的天下了,晚上縣城就關(guān)門了,它們進不去,我們村就是它們的首選位置了,雖然在我們村周圍都有一些陷阱,那也保不齊有一些狼躥進村子禍害家畜,以前也就是丟個雞丟個羊的事,可是誰能想到前幾天,村東頭的刁寡婦一家不知怎么得就被這群畜生給禍害死了,你不知道啊,那場面可滲人了,屋里院里一片狼藉,從屋里到屋外全是血,沒給留一具全尸啊,就連刁寡婦那一歲多的孩子沒能幸免”說著刁村長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給當?shù)氐墓舱f了嗎?”政委提了一下。
“說了,第二天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派人去縣里報公安了,可是,人殺人公安管,狼吃人公安沒法管啊,你總不能撒開網(wǎng)去山里抓狼去吧,抓到了給它判個死刑,被抓的狼在說一句不是我干的,還不得把狼放了嗎?道理上說不過去啊,所以我們就組織村民晚上打狼,要不是這檔子事,今晚就遇不到你們了?!?p> “狼患不除,民心不安吶!”政委略有所思的說了這么一句話。
狼吃人的事情可能大家都有耳聞,從古至今都有,可你們誰都沒有算算,這樣的事情離你們有多遠,從76年到21世紀,雖然說有一個世紀的隔閡跨越,但掰掰手指頭,那也就一兩輩人的時間,數(shù)字讓人們覺得那些事情距離自己很遠,但時間會提醒你,那種事情并不是特別遙遠。我甚至現(xiàn)在還能依稀記得小時候狼群在我們村肆意妄為的場景,有時候半夜睡醒,睡意朦朧的看向窗外,說不定都能跟爬你家窗臺的狼對上眼,那可是比恐怖片更恐怖的事情。
六娃從屋里端來幾杯熱水放到我們旁邊,就徑直走到剛才被他扔到地上的狼尸體旁邊,他一把拉起狼毫不費力的就扛到了肩膀上。
“這狼是誰打的?”政委指著六娃肩上的狼問道。
“額(我)打的”六娃回頭用一口利索的關(guān)中方言答道。
“今年多大了?”
“十七”
政委站起身走到六娃跟前,探出頭仔細的在狼頭上看了看。
“這狼眼上的一槍是你憑自己的本事打的還是靠運氣打的?”政委指著被一槍打掉眼睛的狼問六娃。
“當然是憑額(我)本事打的,額(我)大(爸)社(說)滴,打狼眼,留全尸,扒了皮能賣好價。”見有人懷疑自己的本事,六娃有些不悅地說。
“哈哈哈,真是英雄出少年,你這槍法要是在部隊上好好磨練,將來肯定有大好的前途,有沒有想過去當兵?”政委似乎看中了六娃這個好兵苗子。
“想起(去),可招兵辦的人社(說)額(我)年齡不夠,不讓額(我)起(去)”
“胡鬧,這么好的苗子,部隊就應該破格收,你想不想去我部隊上當兵?”
“你能讓額(我)起(去)當兵?”六娃疑問道
“能”政委點了點頭。
聽到政委說能,六娃還是有些不信,“額(我)咋不信呢,看你的樣子,你也奏(就)是個老班長,憑你一句話奏(就)能讓額當兵?你的權(quán)利比招兵辦的權(quán)利還大?”
政委見六娃不信,剛想再說些什么,小李就著急忙慌地喊到“娃子,你好好看下,這可是我們政委,四個口袋,他說要誰就要誰,他說不要誰你條件再好也不要你。”
六娃聽到小李的話,湊到政委面前,看了一眼政委的衣服。
“還真是四個口袋,額(我)哥社(說)過,穿四個口袋衣服的人都是官,大(爸)額(我)能當兵咧!”六娃興高采烈地朝刁村長喊道。
刁村長微笑的看著六娃“能當兵好事,你還不快謝謝首長。”
“謝謝首長給額(我)這個機會,將來到了部隊,額(我)一定好好干”
政委得到了這么好一個苗子,自然是喜笑顏開并讓小李拿出一張表格讓六娃填了。六娃接過表格楞了一下說“額(我)不會寫字。”
“你說,我?guī)湍闾睢蔽易愿鎶^勇的提了出來。
我接過六娃遞過來的表格,從小李包里找出一支鋼筆。
“姓名.”我問他
“刁六娃”
“為啥叫刁六娃,沒有大名嗎?”
“因為額(我)在額家排行老六,所以叫刁六娃,大名叫刁援朝”
本來我想問他會不會隱身,可聽到刁援朝三個字的時候,心里一怔。這個名字熟悉到我耳朵里都出繭子了。從小我爸就跟我講他們戰(zhàn)友的故事,尤其這個刁援朝出現(xiàn)頻率最多,可能是因為他在戰(zhàn)場上救過我爸一命吧。
我結(jié)婚的時候他也來了,只不過那時的他少了一條胳膊,我爸說那是在戰(zhàn)場上丟的,雖說不是因為他直接導致的,但也跟他有莫大的關(guān)系。退伍以后,我爸跟他的關(guān)系也很好,一直都有往來,時不時的還會接濟他。
我看著眼前這個有些稚嫩,個子還沒我高的青年,怎么也無法跟幾十年后的他聯(lián)想到一起。
看著他滿心歡喜想要參軍的笑容,我猶豫了,我想勸他不要去參軍,如果不參軍,你就不會上戰(zhàn)場,如果不上戰(zhàn)場,你將來的人生可能會過的更好。
“刁援朝,你寫啊”六娃催促我趕緊在表格上填上自己的名字。
我放下筆問他“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將來參軍入伍,上了戰(zhàn)場受了傷成了殘疾,你還后悔嗎?”
六娃被我一問有些不解地盯著我“不后悔,參軍不就是為了打仗嗎?,打仗就會有受傷有犧牲,如果那些都怕的話,額(我)還當兵干什么?再說了,額(我)的槍法這么好,敵人還沒到額(我)跟前,就被額(我)一槍放倒了?!?p> “戰(zhàn)爭跟你打狼不一樣,敵人不會站在那里讓你打”
“咋不一樣,額(我)覺得一樣,狼奏是(就是)敵人,額(我)不打它,它就會禍害額(我)村,傷額(我)村的人,偷額(我)村的雞,額(我)現(xiàn)在能保護額(我)村,額(我)以后也能保護國家,當了兵就不要怕犧牲,就算額(我)死在了戰(zhàn)場上,那也是光榮的?!?p> 我無法想到這個年代的青年參軍熱情會這么高昂,舍小家為大家,保家衛(wèi)國的信念似乎是他們?nèi)松械男艞l一樣。我無法拒絕,即使我知道他未來的結(jié)局,可還是無法自私的去改變他。我一筆一劃的在表格姓名那一欄寫下了他的名字。刁援朝,這個名字根深蒂固到我這輩子都不能忘記,他是我爸的救命恩人,同樣也是我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