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蘇醒
洞穴里,陸裕書靜靜坐在一旁。
匆忙趕來的元冬此刻沉默著站在一旁,他數(shù)次想開口,然而望見自家少爺悲痛的眼神,又覺得怎樣的安慰都顯得太過輕飄飄。
因是在寮國出事,國王也深覺內(nèi)疚,派人送來了寒冰冰棺,說是能保人尸身不腐。
這通傳終于將陸裕書喚醒,他小心抱起床上楚月,將她放進那冰棺中。
蓋子緩緩闔上,陸裕書的心也跟著慢慢沉下去。他盯著冰棺開口:“神女像已經(jīng)取到,皇上派來接應(yīng)的人也該到了,你帶著神女像回去吧?!彼曇羟謇洌凵袷冀K不曾離開冰棺。
“少爺!”元冬著急起來,“這如何使得?!?p> 陸裕書開口解釋:“皇上下令,我們此行來取神女像,卻不是送回。如今既然有人接應(yīng),你帶著神像回去便可?!被厝ヂ飞弦宦奉嶔?,這冰棺卻是不能離開這洞穴的。他不能帶著冰棺離開,又怕自己回了京城后再難回來,只能這樣留在這里。
“可是,”元冬仍要勸說。
可陸裕書卻是鐵下心來。他點起蠟燭,燭火的微亮將洞穴塞了大半。
他便在火光下,入定般,呆坐著。
燭火點亮,月兒也不必怕黑了。
沈宣邁進洞中,或許楚月會問她怎么突然不見了?又去了哪里?
但他卻只望見冰冷的冰棺。
陸裕書正站在一旁點亮蠟燭,他動作輕柔,全神貫注地望著眼前燭火,似乎沒有發(fā)覺沈宣的到來。
“為什么要放在冰棺里?”在看到冰面下那熟悉的面孔,沈宣怒聲問道。
千年寒冰能困住人的魂魄,使其無法投胎轉(zhuǎn)身。只能躺在這寒冰中,沒有來世。
“你竟然如此狠毒?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被鎖住魂魄,無法投胎?”沈宣氣急,胸膛劇烈起伏。
然而陸裕書卻是沒什么反應(yīng),他望著楚月面龐,“她會醒的?!彼龝?。她不喜歡來世,所以她一定會醒過來的。
“她已經(jīng)死了?!鄙蛐曇粲指邘追?,“你這樣鎖著她魂魄?”
“我會一直在這里,陪著她。”陸裕書聲音輕卻堅定。
沈宣望著他堅毅神情,沉默半晌后開口:“若有一天你變了,我一定會將她帶走。”
“我不會變的?!?p> 然而沈宣卻轉(zhuǎn)身離開。他歷劫已渡,本應(yīng)返回天庭,卻強行壓住修為,停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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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過去了,楚月仍沒有蘇醒的跡象。
陸裕書仍留在寮國,他每日奔波著去附近佛塔,打掃那長長的臺階,一層又一層屋子,一尊又一尊佛像。
寮國有傳言,將這三千佛塔掃盡,便可換親人往生。
陸裕書去佛塔前,坐在冰棺旁,耐心地同楚月講著最近發(fā)生的事情。
不少京城書信寄過來。大多是家中事情,他便坐在冰棺旁,低聲與楚月訴說,神女像被運回京城。
皇帝總算借此敲打了不少世家大族,將國庫充盈起來。
吵著要嫁他的常樂公主如今也已成親。當然這件事他沒與楚月訴說。
只是不自主起身感嘆,時間好像化開了所有的執(zhí)念。
就如常樂,小時候總是跟著他,甚至不惜以自己名聲為代價,借之嫁入陸府,可如今也終于看開了。
冰棺下,楚月面容依舊平靜,陸裕書沉默片刻,將脖子上的墨玉取下來。
他低聲道:“先前大師說過,這墨玉可護人平安,”陸裕書看著楚月面龐,眼里多了幾分情緒,“有你在,我才平安?!?p> 帶著他體溫的墨玉被放入冰棺。
而陸裕書也起身離開。
在他離開后,那放在楚月手心的墨玉,發(fā)出淡淡的熒光。
開始時非常微弱,可慢慢的便像是吸取了周邊所有的能量。無數(shù)道光芒灑下,匯聚在楚月手心中的那塊墨玉上。
而她的面色也慢慢多了幾分紅潤,發(fā)白的雙唇漸漸有了血色,暗色的肌膚變得明亮起來。
光芒下,她的睫毛微微顫動,仿佛下一刻便會醒來。
空氣灌入肺里,楚月猛然恢復(fù)呼吸,睜開雙眼。
在看到上空透明的冰塊時,她試探著推動,縫隙越來越大,她起身坐起,望著四周發(fā)呆。
本該陰暗潮濕的洞中,點了無數(shù)燭火,微黃的光亮將這周圍一切照得溫暖不少。與無數(shù)燭火對比的,洞中僅一副桌椅,一張長塌。
楚月起身向洞外光亮走去,她還活著。那陸裕書在哪?看著桌子上的書籍,她莫名肯定他也在這里住。
“誰允許你們跑這里的?不是和你們說了不許來這兒。”洞外有女子的責罵聲。
緊接著便是小男孩的哭聲,似乎還夾雜幾聲小女孩的抽泣。
楚月扶著冰涼的石壁,一步步往外挪。
在她終于走出時,便被明亮的太陽刺得睜不開眼。
她退了幾步,努力看清洞外的人。
“公主?”她的聲音滿含懷疑,眼前女子五官身形明明就是嬅堇,可是那神態(tài)卻是與之前大有不同。
之前的公主肆意張揚,眼里是抹不去的驕傲。
可眼下她雖在訓(xùn)斥身邊兩個孩子,可眼中的關(guān)切溫和卻是滿滿的。
“你們倆快跑,找你們爹去?!眿幂揽匆娝姆磻?yīng)卻不淡定,她將兩個孩子護在身后,看向楚月眼神多了幾分恐懼。
“你是誰?你究竟是人是鬼?”她高聲質(zhì)問,“快來人。”
楚月頗有些疑惑:“我當然是人?!彼欀?,不知嬅堇為何會有這樣想法。她邁出一小步,大半身子暴露在陽光之下。
“竟然真如他所愿了?!眿幂滥剜?,“五年了,你竟真的醒過來了。”
楚月瞳孔一瞬間放大:“五年?那剛剛兩個孩子?”
“是我的一雙兒女?!眿幂滥樕嫌辛藥追秩岷?,“陸公子這些年為你一直留在寮國,不曾離開。如今你醒來也是件好事?!?p> 楚月身子快支撐不住,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五年,如果不是她,陸裕書或許早回了京城,封官加爵,娶妻生子。
可這五年,他卻一直留在她這樣一個死人身邊。
她究竟錯過了多少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