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吧?!?p> 她躺進里面一張床裹上空調(diào)被,然后拉開床頭的小壁燈,留給李尋,睡了。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露出一只頭,和幾縷零散的頭發(fā)。
李尋關(guān)了燈,在床上躺下。
除了一盞壁燈,房間里靜悄悄的。
“你定鬧鐘了嗎?”
剛閉上眼就聽見周青的聲音。
李尋睜開眼,“沒。”
“不行,得定一個?!敝芮嗬卤蛔拥溃骸懊魈炷阋フ椅膶W(xué)院,還要買很多生活用品,睡過頭就不好了。”
明天他可有得忙。
“嗯。”
李尋聽了她的話,打算下床拿手機。
周青先一步跳下了床,“我來吧?!?p> 畢竟房間里太黑了。
她的手機在兩張床中間的床頭柜里,靠近李尋那一邊,是她進門時隨手丟進去的。
拉開抽屜摸索了一會兒,周青蹲在矮柜前慢慢地調(diào)時間,“定到七點吧,這樣我們可以早一點去學(xué)校?!?p> “七點會不會太早了,要不然還是八點吧,可以多睡一會兒……”
“不行,還要吃早飯,還是七點好了。”
“不行不行,七點太早了……我們睡得這么晚?!?p> ……
調(diào)了好一會兒,總覺得時間怎么安排都不滿意。
李尋原本朦朦朧朧瞇著眼,此刻完全睜開,側(cè)頭看向周青,就見她蹲在他旁邊的床頭柜前面,一臉糾結(jié),煩躁地抓了兩下頭發(fā),扎得松松垮垮的丸子頭掉了半邊下來。
活像在做考題時非要得出一個最優(yōu)解的偏執(zhí)優(yōu)等生。
“八點吧。”
他出聲打斷她的糾結(jié)。
周青茫然地看向他,似乎還沒能從自己的解題思路里回過神。
李尋平平正正地躺在床上,空調(diào)被蓋在腋下,雙手交疊,不緊不慢說道:“我想睡到八點?!?p> 周青這才不糾結(jié)了,“那就八點吧?!?p> 又把時間一格一格按回去,細軟的長發(fā)悄無聲息落下來,撲在他的手臂上,李尋動了動,覺得手臂輕微發(fā)癢。
周青調(diào)好時間,把手機放回去,看到李尋躺在壁燈的柔光里,眉清目朗,一點睡意也沒有。
于是趴在床邊問他,“你是不是白天睡多了,睡不著了???”
少女柔軟的臉頰壓在他的被子上,李尋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還好?!?p> 他偏過目光道。
“其實我也有點睡不著?!彼旁诿姘嚿纤怂膫€小時,周青想了想,提議道:“不如我們一起做點什么打發(fā)時間吧?!?p> 李尋:“……”
……
“?”周青拉了拉他的被子。
仿佛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李尋的神情陡然變得清醒,身上那股倦懶勁兒也消失了,“你回去躺好,我要睡了?!?p> 他的語氣很是嚴肅。
周青:“……”
“好吧?!?p> 她喪氣地站起來。
覺得她不太高興,李尋又轉(zhuǎn)過頭看著她,語氣轉(zhuǎn)為溫和,“閉上眼睛多躺一會兒,明天還要去學(xué)校?!?p> 呵,善變的狗東西。
脾氣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
周青低頭瞥了他一眼,突然彎下腰,手朝他的臉伸過去。
……
李尋見她俯身湊下來,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你臉上有只蚊子。”
她用手掌在他臉上按了一下。
溫軟的觸感貼在臉上,李尋直直地看著她,像玻璃一樣澄澈的眼睛里涌出深邃的黑,暈黃的光,交織在一起絲絲縷縷爬上心頭。
他猛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停在半空里。
……
空氣靜默了一瞬。
“我又沒想打你,你這么緊張干什么?!敝芮喑榱顺槭滞?,覺得自己的好心被他當(dāng)成了驢肝肺。
他卻緊緊攥著她的手腕,不肯松開,雙眼晦暗不明。
周青:“……”
她好像明白了點什么。
不過她絲毫不慌,反而咦了一聲,“你要對我耍流氓嗎?”
話說的特別直白。
李尋這個人吧,雖然有一小部分沒被她挖掘出來,但是大抵個性她還是比較清楚的,表面上看起來像個松松垮垮無所謂的大混子,其實骨子里嚴肅傳統(tǒng)得一批。
他很聽家長的話,對女士保持距離且有分寸,絕不會對親近的人發(fā)脾氣吵架。
上一世他們一起在醫(yī)院里躲了三年,她從沒見過李尋生氣,李尋也從沒對她發(fā)過一絲脾氣,當(dāng)然,也從來沒有一點逾越的小舉動。
幾乎到了不解風(fēng)情的地步。
……
尤其是當(dāng)她拿出這句殺手锏的時候,“你要對我耍流氓嗎?”
只要她一說出這句話,他立刻會像多拿了一顆糖果的小孩那樣,表情變得冷靜又克制。
真的是又傻又可愛。
果然,當(dāng)她說完這句話后,李尋便淡淡地松開了她,“早點睡。”
“勉強吧。”
周青替他拉上被子,噠噠噠地跑回了床上。
李尋看一眼她爬上床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的被角,抿了一下嘴唇,閉上眼睛。
長夜過去,炎熱轉(zhuǎn)涼。
凌晨四點半,窗簾透著微弱的光,室內(nèi)沉靜如水。
李尋朦朧睜開眼,毫無預(yù)兆地提前醒過來,在床上空洞地躺著,久久沒能入睡。
他順著壁燈的光轉(zhuǎn)過頭,想去看周青,左右搜尋了半天,卻只看到一條平鋪的薄被,上面什么也沒有。
人不見了。
他單手撐著坐起來,在四周掃視了一圈。
空蕩蕩的,沒看到她的人。
……
李尋隨即按下開關(guān),前后兩盞圓燈都亮起來,室內(nèi)頓時明亮如晝。
視線掃過每一個角落,還是沒看到周青。
白色的掛式空調(diào)上下吹動,冷氣清晰而靜謐。
他皺著眉下床,走到桌旁拉開窗簾,城市上空是稀薄的黑夜,幾輛車從樓下開過,一閃而逝。
天還沒亮,她跑到哪兒去了。
他把窗簾拉上,想找手機給她打電話。
路過浴室的時候余光掃到一片黑影,好像有人在里面。
李尋頓住腳步,試探著走過去,浴室門只關(guān)了一半,他把剩下的一半推開,就看到周青雙手抱膝蹲在地上,半截腦袋埋在臂彎里。
……
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李尋輕聲問她,“怎么了,睡不著嗎?”
……
過了好一會兒。
她沒有回答他,還是靜靜地蹲著。
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了。
李尋覺得氣氛不太對勁,走進去彎下腰,才看到她是睜著眼的,只是眼神沒有聚焦,像夢游似的。
……
她有夢游的毛病?
李尋不敢隨便叫醒她,只能輕輕拉著她起來,“浴室里都是水,回床上睡。”
她沒有抗拒,被他牽著走到床邊,安安靜靜躺在床上。
李尋給她蓋上被子,看到她蒙昧無神的雙眼,心里涌起一陣擔(dān)憂。
她似乎真的有夢游的毛病。
被子蓋到一半,周青好像醒過來似的,突然順勢攀住他的脖子,呢喃不清地說了一句,“李尋,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活著陪你一起白頭到老,真的好想……”
語氣那么地?zé)o奈和傷心,仿佛將死之人的遺言。